雨水不愿意为庆祝彭泽的胜利而停下,反倒是越来越大。看来不将肚子里的水全都吐出来,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伴随着逐渐变大的雨水,飞溅的水花也越来越高。
“哟!”
兰音和彭泽刚要从仓库里出来,前方的雨水里的人已经拦住了他们的路。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是上一秒,或者说就是在兰音眨眼的那一刻。她本来还在跟彭泽说着关于福音社的评价。
“真是个会装腔作势的组织,依靠那种虚张声势的技术,大哥才会那么忌惮烛龙吧。”刚一说出这话,那家伙就出现在两人的前方。
“一听见有人在叫我,我就来了,二小姐这是要走吗?”那家伙被一团浓厚的黑烟包裹着,只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还放着光。
“阿泽拔剑!”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彭泽也是在这一刻凝出了八把无形的长剑刺向前方的那家伙。
铛!
八把长剑一同击中了那团迷雾——但仅仅是刺中而已,剑被硬生生停住了。没有刺入,更不可能受伤。
铛!
又是一记重拳,原本将舟子亢击穿的一击,在面对迷雾时起不了任何作用。那看似飘散着的烟雾,一旦接触到打击立刻就会变成一道异常坚硬的壁垒。
“不用试了,所有实体的、非实体的、灵子的、非灵子的,凡是攻击对我都是无效的。”
可彭泽不能停下来,他没有听见二小姐允许他放弃的指令,所以他只能再挥出一拳。
“都说了,你这是白费力气,‘无效’的意思就是没有效果,也不可能会产生什么效果。不是你不够强,而是因为你无论有多强也打败不了我。”烛龙再一次强调,但彭泽不会理睬他。
“有没有用,再接下我20拳再说啊!”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20拳如同疾风暴雨般降临在烛龙雾气化的身子上,每一拳都带着幽蓝色的弧光。彭泽的记录是用20拳把小汽车打到了柏油路里面。
可,那团雾气却是纹丝不动。
“呼——呼——”彭泽的喘气越来越重,速度与瞬间的爆发力都是他的长处,唯独耐力是他迈不过的坎。连续20次的全力一击已经是他从未达道过的极限。
“你是听不懂吗?”烛龙的声音里带着嘲笑,“不管是1拳也好,10拳也好,100拳、1万拳、一亿拳也好,无效就是无效。无数个零相加照样是零,‘无数个’再怎么唬人也好,零只能是零。还有…”
突然停住了说话,烛龙猩红的眼睛正好与彭泽四目相接,虽然彭泽根本看不见。
“相反的,就算只有一个,无限大还是无限大。”
兰音刚提醒彭泽一团黑气不是烛龙原本的样子,雾气便狂躁了起来。
“已经来不及了,二小姐!”顷刻之间,黑色的雾气暴涨了出来,仿佛一个被吹爆的气球,黑气一口就将彭泽与兰音吞了进去。
嘭——!巨大的轰鸣声将整个仓库的玻璃瞬间震碎,气浪推了过来兰音彻底失去了视野。黑暗之中,彭泽的一声闷哼传入了兰音的耳中。
“阿泽!”兰音想去寻找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伸手在黑暗中探索。
“二小姐是要找他吗?”黑烟好像听从了烛龙的命令,立刻散开,让兰音看到了这一幕——烛龙露出了真身,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男孩。
白色的短发刚好过耳,脸依旧是被黑气所笼罩,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得见。半空中一只由灵子组成的手掐着彭泽的脖子,将他堤在半空。
“阿泽!”
“啊啊,没事的,不过是右腿骨折,肋骨断掉五根,所有的内脏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而大出血罢了。”在烛龙的脸上突然裂开了一道月牙的缝隙,这就是烛龙的微笑,“只是这种小伤而已,只要处理的不及时,这家伙会死吧。”
“我说啊,二小姐现在对我们福音社是不是有所改观了呢?”说走烛龙走近了兰音,“原本二小姐只要爽快地答应和我们合作就行了。但你非要试一试我们的实力——你是在挑衅吗?我很生气啊,为了能尽量让二小姐免受伤害,我特意挑了福音社里最弱也是最和善的舟子亢。那个人对我来说是兄长般的存在,幸好他是个打不死的家伙。”
“如果说现在二小姐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彭泽可能不用死哦。”
“我愿意合作。”没有选择的余地,不顺从的话彭泽会死在这里。
“二小姐仅仅凭一个口头的约定,我很难相信你啊。”
“那你想我怎么做,给你写份写份协议,录音或者视频?”
“那种东西有什么用?而且我现在认为二小姐你并不会真心想和我们合作的。”烛龙被黑烟盖住的脸上本只有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可在这一刻,在双眼之下横裂出一道月牙完,这似乎就是他的笑容。
“如果二小姐跪下来,低着头对我说:‘烛龙大人,饶了我们吧,我愿意和烛龙大人合作。’再学几句狗叫,我也许就会相信二小姐你的诚意了。”
“下跪吗……”兰音咬住了下唇,她没有向任何人下跪,即使是面对父亲也一样。
“身为兰家的一员,在任何时候都要有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傲气!我是不会向你下跪的!”
兰音站了起来,直视着烛龙。
“嗯!二小姐你说得很对,绝对不能向我们这种坏人低头投降,而是要奋起反抗。”烛龙也点了点头,“二小姐做得很不错。我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对对对,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尊重才对。再说了,我的社员也不是二位小姐你打伤的,要二小姐下跪仔细想想也不应该。”
“可是,”烛龙的“笑”更加诡异渗人了起来,几缕黑气化作了一把悬在彭泽正上方的利刃,剑锋所指是彭泽的心脏,“这个家伙怎么样也和二小姐无关对吧?不过这个家伙应该没有舟子亢那种不死的体质吧,如果心脏被刺穿的话……会死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
烛龙却是很自然地说道:“对呀,就是要挟,用彭泽的性命来要挟你。我想看看对于你来说是彭泽的命重要,还是你们兰家所谓的‘傲气’更重要一些。”
“呵……”彭泽吐出了一口鲜血,发出了一声嘲笑。就算是不是为了傲气,二小姐也不会为他向别人下跪的。福音社的人还真是高看了自己。对于二小姐来说,兰家与生俱来的傲气比她的命都重要。
二小姐不会向烛龙下跪的。她最多会假装合作,回到兰家之后找人灭了福音社,然后再感叹一下为彭泽报了仇。
“我明白了,下跪是吗?我现在就跪下。”
啪!
膝盖骨重重地打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兰音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跪了下来。
啪!啪!啪!
“跪姿真不错呢,二小姐。”烛龙拍了拍手,悬在空中的利刃也烟消云散。
泪水,兰音无法忍住,但哭声她不行让彭泽听见。即使泪水在脸上流淌,她依旧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哀鸣。双眼依旧是坚毅无比。
“这种痛苦又不甘的表情真是棒极了,我都想把它拍下来了。”烛龙笑了起来,脸上盖住容貌的黑气就像是为了他戴上一张狞笑的鬼面。
对于兰音来说这才刚刚开始,她又不得不低下头,弯下了腰,脸几乎要贴在地上,“烛龙大人,请放过阿泽……”
“啊?对不起,我耳朵不好,二小姐您在说什么?请大声一点,再说一次。”
“唔…………”若是平时兰音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但……
“烛龙大人,请您放过阿泽!”这一次,兰音用她所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叫了出来,烛龙才点了点头。
“原来是想让我饶了你们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小姐早说嘛!我可是非常好说话的,非常善良的,只要二小姐按我说得做,我一定会原谅你们的。”
说着,烛龙抬起了右脚,踩在了兰音的头上,“现在,二小姐学几声狗叫让我听听吧。”
兰音不敢反抗,烛龙踩着她的头,硬将她的脸压在了地上,这种前所未有的屈辱让兰音浑身发抖,但也仅仅是发抖而已。
看着兰音这样子烛龙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哈!哈!——”一声声,尽管是开怀的大笑,但它所传递出来的只有烛龙心中的阴暗与恶劣。
他就是要把兰音所谓的傲气踩在脚下,就是要让兰音感受到这种屈辱,他就是要兰音彻彻底底崩坏掉。
“为所有弱小者带来福音”是福音社所信奉的教条之一,与其相对的另一条则是“为所有强大者带来不幸。”
“快点,二小姐,学狗叫并不是什么需要时间准备的事,”烛龙催促着,右脚也加大了力量,将兰音的脸紧紧地鸦在了地上,“对了,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您干脆别做了,反正对您来说,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佣人。”
“阿泽他不是我的佣人,他是我的朋友,最重要得我朋友,所以说,不论是下跪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就他,我都会去做的。”
轰!
一道苍蓝色的闪电在空气在乍现,雨又无法遏制地倾泻下来,期初的小雨已经发展成了闪电雷鸣的暴雨。天色暗淡,好像到了黄昏,也如同彭泽的内心。
彭泽的确什么都看不见,但失明给他带来了异常敏锐的听力,还是让彭泽知道了一切,甚至于兰音正被烛龙踩在脚下他都清清楚楚。
可恶!得站起来,站到小姐面前,替小姐挡下一切伤害。而不是躺在地上让小姐来救自己。
但。彭泽站不起来,,几滴雨水打在他胸口,他便觉得有重物压住了自己。暴雨之中他就像一滩烂泥,怎么也扶不起来。
一种名为泪水的苦涩之物从他本来就失明的双眼中流了出来,与雨水混在一起也稀释不了那种苦涩。
“你愿意为了二妹去死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一段过去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你愿意为了二妹去死吗?”
“愿意,我会微笑着去死的。少爷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二妹比起亲近我们这些家人更亲近你。总有一种你会把二妹从我身边夺走的感觉。”
“少爷你说笑了。对于二小姐来说,我不过是个比较熟悉的佣人,我不会忘记兰家对我的恩情的。”
“是吗?不,应该说还好你对二妹没有意思,要不然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对于二妹来说,也许你的重要性,谁也比不上。她可会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么你呢?”
“刚才我已经回答了,我会为了二小姐去死的。”
“那太好了,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人快要死的时候,灵子会进入空前的活跃状态。所以说如果有一天二妹受人欺负了,你会愿意以生命为代价获得力量去保护二妹吗?”
“会的,少爷”……
“呵!”彭泽笑了笑,自己还在等什么呢?是时候证明自己与少爷的承诺了。想着,他抬起了手,凝聚起了最后的灵子在自己手中化成了一把刀。
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捅了下去。
……
“把你的脚从二小姐头上移开!”一声怒喝惊到了烛龙,彭泽的拳头带着一道蓝色的闪电扑了过来。
烛龙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在那个拳头快击中自己的时候,向外退开了几米,让彭泽的拳头扑了空。
彭泽的身上已经环绕起了蓝色的电弧——这正是灵子极端活跃的标志,在人濒死之时灵子将脱离人的控制而溢出,同时也会给人带来回光返照的效果。
“阿泽你干嘛!会死的!”兰音看见了彭泽胸口流出的鲜血,她明白彭泽干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阿泽你不想活下去呢!”
兰音哭了,并非是在向烛龙下跪的屈辱而流下的泪水,而是因为彭泽。
“二小姐……对不起。”彭泽伸出手想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但当手刚要碰到兰音脸颊的时候,他将手给收了回来。
“我愿意为二小姐去战斗,去斩杀所有伤害二小姐的人,就算是以生命作为代价。”彭泽如此说道。
“我应该说什么?还真是令人感到吗?”一旁的烛龙不想安静地做个观众,“以命搏命吗?很可惜,即使这样你也无法打败我!”
“可能吧……但,既然已经赌上了性命,那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放弃。”彭泽面对着烛龙,苍蓝色的灵子在他的手上组成了一把苍蓝色的剑,四周空气中无数的灵子变成蓝光从四周不断地汇合在彭泽手中的长剑上。
“不计后果,不论输赢,仅仅只是要尽自己的全力罢了。这种愚蠢,对于福音社来说,再好不过了!”烛龙说着,身上的黑气不断地冒了出来,“到了现在,要我杀了你,反倒有些舍不得了。”
彭泽轻轻地将长剑抬起,灵子便都在长剑周围旋转起来,变成了一个苍蓝色的气旋。
“烛龙,接下我必死的一击吧!”彭泽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手,把长剑向前刺了出去,“兰家杀法,三刺?重华!”
那气旋奔腾而来,直冲烛龙,在一眨眼之间便绽放开,从几十厘米的半径暴涨到几十米,连土地都被撕开,连同一起,要将烛龙吞入,绞杀殆尽。
“兰家的杀法吗?只不过是花架子罢了!”烛龙只是一挥手,黑气立即就组成了一堵几十米高的黑墙,那气旋撞到墙上,只能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还没有完呢!”
伴随着彭泽的呐喊,倾泻着暴雨的天空有裂开一道口子,发出着苍蓝色光芒的闪电从万丈高空笔直地贯穿下来。
“怎么会!”烛龙惊楞了,自己的气墙在面对这道闪电就像一张薄纸,被轻易地击穿。
气旋、闪电犹如猛虎与蛟龙一般杀向烛龙,而他已经无路可走!“兰家杀法吗?…不,彭泽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呢。”
当气旋与闪电合二为一共同击中烛龙,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一阵刺眼的白光以烛龙为中心扩散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办到了吗……”彭泽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也随风飘散了,他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二小姐,我守护好你了…”
……
当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又露出了湛蓝色的脸,在午后的阳光下,地上的积水也在闪闪发光。
彭泽正躺在她面前,而烛龙——脸上多了一道口子——正操控着黑气围绕了彭泽。
“你!你这个家伙!”兰音再一次哭了出来,冲到了烛龙的面前,“把阿泽还回来!”
她明白自己战胜不了烛龙,彭泽拼死的一击不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口子。但,她没有想到烛龙没有闪躲或防御。
啪!
也许算不上痛,但也的确击中了烛龙。
“真是粗暴呢,二小姐,这家伙还没有死哦。”挨了一拳的烛龙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挂起了微笑。
在烛龙提醒之后,兰音才发现黑气正在愈合彭泽的伤口,彭泽自己也在均匀地呼吸着。
“是吗……阿泽没有死,”和心中的巨石一起落下,一刹那间,兰音瘫软地坐在了地上,“太好了…太好了…”
泪水与笑容同时出现在兰音的脸上。
“是你救了阿泽吗?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反正也是因为我,他才成了这个样子,不需要感谢我。就当我们之间扯平了。”说着烛龙又指了一下彭泽。
“这家伙已经没什么事了,休息一会儿就可以醒过来,安心静养个把月就可以痊愈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又要救阿泽呢?”
“我说我良心发现了你也不会相信吧,”如同戏谑般,烛龙笑道,但立马他又说下去,“应该说我希望想二小姐和彭泽这种固执又弱小的人都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别忘了我可是福音社的社员——为弱者带来福音之人。”
“为弱者带来来福音吗?……那为强者带来什么呢?”兰音问道。
烛龙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在二小姐你们加入福音社之后这个问题才会真正找到答案吧。”
“我知道二小姐还在抵触我们福音社,我们会一直等着的。并且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你和彭泽这对cp的!”
“突然感觉你们好恶心,就像一群疯狂给自己爱豆打call的死宅。”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为了表示我站你们这对cp的诚恳——看那边,这是彭泽刚才哪一击造成的。”说着烛龙指向了兰音身后的天空。
当兰音顺着那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她金色的双瞳不由自主地张大了,似乎是要将这景色都收入眼中。
在那里,七彩的虹桥横架着,雨后湿润的空气折射的太阳光芒点缀着它,将这虹桥变得更为璀璨。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七彩的虹桥不是一条,而是并行的两条。
“华者,虹也。古有帝舜,天降重华而生,故帝舜又名重华。”烛龙面对着兰音,散去了脸上的黑气,笑道:“彩虹是吉兆哦,兰家杀法,三刺?重华,还真是应了这个名字呢。”
吉兆吗?是上天对自己的祝福吗?
兰音思索着。
“二小姐?”彭泽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此时两人都已经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二小姐是在想什么事吗?”彭泽问道。
“没有,”兰音躺在座位上,没什么精神,“并不是什么大事,彭泽你不用太在意了。”
“是,不过,二小姐,”彭泽脸上忽然露出了惭愧的表情,“咖啡被我弄撒了,华夫饼也……”说着彭泽掏出了被雨水与血水浸透的华夫饼。
如果是平时,兰音也许会丢掉它。
可是现在,兰音将这块华夫饼分成了两块,“这块华夫饼已经被我施下了诅咒,吃了它的人就得一辈子待在我身边,阿泽,接受这份诅咒吧。”
“好的,二小姐,我一辈子都会陪在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