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漆黑没人,隐约能听到钢琴声。
这个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温宇赫闻声上楼,轻轻推开房门,年锦坐在钢琴前背对着他。
小时候,幼儿园放学回到家听到有琴声,就知道是妈妈回来了,他会兴奋得连鞋都来不及脱,跑上三楼推开这扇门。
“旦旦回来啦。”正在拉着小提琴的颜宋会立刻停止,蹲下身张开双手等他跑过去。
这个像女孩的小名,纯粹因为他是元旦出生的。
三楼的第一间,是父母的主卧。
房门紧闭。
门里有女人和男人的喘息声。
男孩站在门外,低着头,看不清脸。
蹲下身将大头针尖头朝上,放门前一排。
男孩抱起走廊边的陶瓷饰品,用力地砸着卧室门,一下又一下,漆砸掉了一大块,露出原木色。
屋内的声音静止了,有脚步声。
男孩将陶瓷饰品狠狠往墙上扔去,然后跑下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看着自己被父亲用钢琴盖砸青的手指头,呈黑色,新指甲就快全部长完。
弹累的年锦伸了个懒腰,透过钢琴黑色的板面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温宇赫,她定格了一会后转过头。
温宇赫后退了一步,转身便离开了。
嫁进温家这两年多来,温宇赫从未走进过这间琴房,但自从知晓颜宋老师是他生母后,她大概是能猜到原因。
那天她回家翻了一箱琴谱,温宇赫也只是帮她搬到房门口。
想到这里,年锦走到门边的墙壁,将那个箱子推到书柜旁,拿起抹布准备开始整理。
将最底层的抽屉整个拿出来,伸手进去擦地板,好像碰到了一个东西,年锦探进脑袋取出,是一把钥匙。
立刻她就想到了这个书柜唯一带锁的抽屉,拿起钥匙试了试,有点紧,但能感觉到是对的,使了点劲。
年锦跪在地上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很多奖状、证书,她睁大双眼站了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放桌上,拉过椅子坐下,翻开第一本软皮的奖状。
奖状内容是英文的,年锦无奈地白了眼,推了推眼镜,用她那单薄的英语词库翻译,“艺术家……国际……钢琴……”最后她放弃了,拿出手机搜索一下不就好了。
“我的天……”年锦搜完就惊呆了,艺术家国际钢琴比赛幼儿组一等奖,根据英文能拼出是温宇赫的名字。
这一叠奖状,全是温宇赫的。
除了钢琴的,还有各种数学竞赛,什么数独、速算,还有各种年锦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项目内容,这不禁让她想起顾少奇说的,14岁考大学……
这跟她的奖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她最好的奖状就是省音协琵琶组演奏比赛二等奖。
很长一段时间,年锦盯着这叠奖状在怀疑人生,生无可恋地将奖状叠好当回抽屉,锁上。
“他刚才在门外听我弹琴,内心一定是在笑话我……”
也许基因这种东西,就是比较强大吧。
下楼的时候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温宇赫,年锦突然觉得温宇赫高大了不少,“温宇赫。”
“嗯?”抱着衣服准备进浴室的温宇赫回过头。
“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温宇赫愣住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当我没问过。”年锦摆了摆手。
“有一个。”温宇赫淡淡地说道,“搞不定你。”
年锦立马眼神就游离了,脸蛋好像有点发烫,赶紧撒腿跑开。
突然觉得,温宇赫变痞了。
“年锦。”楼下传来温俊峰的声音,年锦闻声下楼,“温叔叔……你叫我?”
“嗯。”
十分不情愿地朝客厅走,坐在离温俊峰最远的沙发上。
“听宇赫说你在考研?”
“嗯……”希望只是说考研的事。
温俊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在想着什么,“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果不其然!此刻的年锦如坐针毯。
“年锦你是不喜欢孩子吗?我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喜欢,就喜欢过二人世界,这是有点自私的。”
完了,又要开始了。
“还是说宇赫不喜欢孩子?”温俊峰叹了一口气,“你们避孕的方式是什么?安全吗?会影响身体吗?”
年锦要疯了。
“怎么你们的卧室里只有宇赫的东西,隔壁房间又都是你的东西。”温俊峰本轻松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别告诉我你们两分居。”
“我们……东西都太多了。”苏年锦此刻内心是绝望的。
接下来,温俊峰一句接一句停不下来。
洗完澡出来的温宇赫听到楼下的细微声音,皱眉下楼,年锦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背影凄惨。
走过去,拉起,“赶紧去洗澡,早点睡爸。”
抵达二楼拐角处的时候,年锦松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见温俊峰的时候,以为他和温宇赫一样不爱说话,严肃安静。
但是之后,完全想不到的是,他是个话唠,还是很八婆的那种。
刚吹完湿漉漉的头发准备睡觉,温俊峰路过二楼走廊,推开年锦的房门,“你这边睡觉?那宇赫呢?”
“他……”他在隔壁睡觉,但这句实话绝对是不能说出来的,“他还在忙,等,等忙忘了会过来睡……”
很快,温俊峰就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走进去一手盖上温宇赫正在工作的笔记本电脑,“你两分房睡?”
温宇赫放下了手上的材料,“这间……我拿来办公,隔壁才是卧室。”
“那怎么这也有床。”
“有时加班到很晚就睡这了,不然会吵到年锦。”温宇赫撒谎起来绝不眨眼。
“好了,该去睡觉了。”温俊峰直接把房间灯关了,眼睁睁看着温宇赫走进隔壁房间,并且还不放心,“两个躺好,我帮你们关灯。”
“啪——!”的一声,漆黑一片,温俊峰将房门关上,拿出钥匙还锁,“这才是我回来的真正原因。”
年锦侧睡,抱着被边一动不动,眼睛挣得大大的,身后的温宇赫随便一动她就全身紧绷。
上一次是她大三国庆节,温俊峰是假期最后三天回来的,她就被这样强行和温宇赫关在一间房里,不过那时候温宇赫都会自觉下床睡地板。
“温宇赫……”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温宇赫转身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开启笔记本电脑,“不睡地板。”
“那……那我睡吧……”年锦伸出一条腿,准备下床的时候,被温宇赫一把拉住,“地板凉。”
“有毯子!”
“躺好。”温宇赫将笔记本放到一边,把年锦整个拽回床上,被子压住盖好,双手撑在两侧,带着些许威胁的语气,“再乱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苏年锦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轻轻点了点头。见年锦老实了,温宇赫坐了回去,戴上眼镜继续工作。
安分了一阵子后,年锦掏出手机,背对着温宇赫侧躺,因为考研她有好一阵子没追番了,突如其来的幸福暖流,让她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带着小激动点开视频,声音不大,“嘻嘻嘻嘻嘻嘻……四集!”
温宇赫撇了一眼,“幼稚。”
“什么?”年锦转过脑袋,皱眉。
“多大了还看动画片。”
“动漫!这叫动漫!”苏年锦绝不允许别人把动漫说成动画片,“小猪佩奇那种才叫动画片!”
“那是什么?”
苏年锦转回了脑袋,继续看漫,“就是幼儿园小朋友最近特别喜欢的动画片。”
“你手机壳上的那头猪?”
年锦将手机举起来,背面朝着身后的温宇赫,摇晃了一下,“是的,就是这头猪,它叫乔治,是佩奇的弟弟。”
“……”温宇赫转过头盯着粉色手机壳上那头拿着绿色恐龙的猪。
“粉粉的,可爱吗?”
“没你可爱。”
他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柔光,他看着她,像是看着守护了千年难得一开的雪莲,周围暗淡的灯光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