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生路派出所,一位在传达室里较为年长的警察首先接待了我们。
简单问明情况后,斗鸡眼被迅速直接被关押到了一楼最里间的一个小暗屋里。
紧接着,有位穿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叫过来了几名相对年轻些的民警,安排他们细致地为我、美女和晨练者们分别取笔录。
瞧那架势,中年男子很像是派出所的领导。
在后来的公安工作实践中,我曾接触的问话笔录,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问证人证言的,多数是根据报案者或是旁证的说辞做的记录,笔录纸的页眉最上方印的是“询问笔录”;另一种则是审讯犯罪嫌疑人时使用的,笔录纸的页眉最上方印的是“讯问笔录”。表面上,虽然只是“询”和“讯”一字之差,其含义、功能特别是使用的场合、对象却是天壤之别。
我和美女在被分开取笔录前,我听到有个警察问她的名字。“我叫史晓涵,历史的‘史’,春晓的‘晓’,‘涵’是三点水加信函的函。”她脆亮地回答道。我当时就听清楚了这么一句,这才知晓了美女的芳名。
在之后的将近两个小时里,我和警察之间始终保持着一问一答式的对话。笔录纸长达整整七页,而且每一篇都写得密密满满的。
原本以为警察在听我描述时那般仔细,会详细记录下智擒匪首的那段,谁知可能是出于职业麻木的缘故,他只是在笔录上简单地记录下了“系群众扭送”的一句话。
在笔录上签名画押后,我刚走出房间,便看见了史晓涵正低头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说是长椅,其实就是老电影院里那种橘红色、硬塑料,五六个焊钉在一起的长排椅子。1997年时的公安派出所、公安分局、市公安局甚至是省公安厅,还没有开始后来的大范围正规化建设,使用这种结实耐用的长椅极为普遍。
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慢慢地走了上前,站在她身旁轻轻地笑着问:“你叫史晓涵,对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她抬头看着我,倒是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唉……”我故意长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接着反问道:“咱跑步没能撵上你,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嘛?!”
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我,我也瞅着她。
我们就这样“蛤蟆瞅绿豆”般地相互对视了足足五秒钟后,两个人都齐声笑了。
接下来,我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上,开始了与史晓涵——这位面试时印象极深的漂亮警服女之间愉快的交谈。
大清早的种种共同经历,迅速地拉近了我们彼此间的距离。
我们都敞开了心扉,通过彼此间坦诚的交流。我把自己的一些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同时也获悉了更多关于史晓涵的信息。
这丫头生于1977年7月末,属蛇,狮子座,独生女,比我大一岁,已经在警校学习一年了。
她身手好,缘于曾自幼习武,不过只是学过几年而已并未长期坚持,不过在警校的一年又练习了散打和擒拿格斗,所以对付光头胖子和矮瘦子绰绰有余。
这丫头坦率地告诉我,查缉战术,也就是如何盘查、审问、抓捕包括捆绑、押解,都得到第二年才能学习到。
她说得清楚,我听得明白,言外之意就是为没能急中生智地制服斗鸡眼开脱。
“那……我看你都把那俩人的刀给打掉了,咋没抓住他们呢?!”说实话,我特别好奇光头胖子和矮瘦子是如何从她手中开溜的。
她沉思片刻,慢慢地说:“我看见那个头头儿拿刀撵你,你手里毕竟只有个扫帚疙瘩……”
谁知,史晓涵的回答竟然如此出乎意料,我顿时感觉心里好感动,浑身上下好温暖。
突然间,我想起拖布杆本来是我先发现的,是被她抢跑的!于是,感动和温暖瞬间便消失了。
我咬紧嘴唇,虽然感到很憋屈,不过还是忍住没说半句埋怨的话——我不想破坏掉刚刚与史晓涵这个大美女间建立起的融洽关系。
顿了顿,感恩之心占据了上风。
既然她比我大,我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又道了声谢。史晓涵倒也不客气,欣然便答应了。
我这时忽然想起,在市警校面试后等结果的时候,曾有个家伙说警校的女生都是内定的,便开口问她,究竟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
“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接着问。
“你干什么啊,要调查我的户口吗?!”史晓涵故意装出一副疑云顿生的样子,不过又很快便浅浅地笑了,回答道:“我妈,就是三实验小学的。”
“那你爸呢?”我想不漏一人地打听到关于她家全方位的信息。谁知一听我问起她父亲,史晓涵竟低头不语了。
我顿时想起来,她曾在开校门大锁的时候告诉过我,她爸是这所学校的更夫。
既然看她挺尴尬的,我正寻思着还是干脆转换个轻松点儿的话题吧,这时只听史晓涵低声说道:“反正……我不是高干家的!”
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表情忽然间变得十分严肃,压低了头凑近我说:“有个事儿,我跟你说啊……”我也不由得把耳朵凑近了她。
谁知她又突然间没动静了,表情怪怪地。
“说呀!……什么事儿啊?”我也禁不住一脸狐疑地问她。
“嘘……小点儿声!”史晓涵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又突然歪着身子挤在了我的面前。
她对着我的脸,瞪着我的眼,一字一顿、像是警告般地说:“那家伙当时扯我裙子的事儿,你不许对任何人说!!!”
我愣了一下后,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心想你闹了半天搞得神秘兮兮的就为这事儿啊。
不过,大脑在瞬时间转而换位一想,这对任何一个女孩子,特别是大美女来说,出糗的事儿总是讳莫如深才好。
不过,当时我没能想出任何能安慰她的话语,只是下意识地连点了两下头,她才似乎放心地坐回到椅子上去。
气氛顿时弄得有些尴尬。
我正琢磨着,可以再和她聊聊管大雷——那个建德乡煤场来的黑炭货,顺便探问一下他们怎么会认识,在面试那天聊了些什么。这时,走廊对面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从房间里缓步走出一位看上去年近五旬的中年妇女。
她尽管个头并不太高,但由于烫着头、前额留着高刘海,后面又盘起了高高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很干练。
中年女子的身后紧跟着出来了两位警察,与她寒暄了两句算是简单道别后,又返回了办公室。临别前,我听见寒暄的话语中,有个警察似乎客气地称呼中年女子为校长。
这时,史晓涵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迎了上去。
随着“妈——”的一声呼唤,中年女子随即紧紧地搂了一下扑到自己怀里的史晓涵。
紧接着,中年女子又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查找着史晓涵的身体是否受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顿时整明白了,中年女子不仅是史晓涵的母亲,而且还是三实验小学的校长。
随后,史晓涵简要介绍了我,我便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站在走廊里,毕恭毕敬地冲着中年女子行了个点头礼,又脆生生地叫了声阿姨。
中年女子立即对我非常地热情,走过来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连声夸赞我和她女儿智擒歹徒的勇敢。
这时,史晓涵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坦率地冲着中年妇女说道:“妈,其实人是他抓到的……”
唉呀妈呀,谁抓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丫头啊,太实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