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来得匆匆,走时也是匆匆。
她提议要带司马天扬一程,司马天扬婉言拒绝了。
司马天扬心忧萧易,如何能走。
他心里非常明白,在原地等,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若回来的不是萧易,那他必死无疑,而且此地又是官道中途,来往的江湖中人非常多,若遇到那些绿林中人或者他的那些仇家……
再者,他身上的寒冰剑气实在麻烦至极,虽然暂时压制了,可每个呼吸剑气都在体内乱撞,他要时时刻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更还有那寒毒。
但若连萧易的生死都不知,他如何能够安心。
这一等,便是三天。
三天来,他躲在边上的树林里,饿了找野果吃,渴了到河里喝水,像个野人。
这三天里,来来往往很多人,每一次来人,司马天扬便有一份期待,可惜始终不见萧易的身影,他渐渐开始着急,进而痛苦,最后心里更是充满了滔天杀意。
他渐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萧易是知道他身受重伤的,若他还活着,他就一定会回来,不管他此时遇到什么事,哪怕断了退,他也一定会回来。司马天扬知道萧易是个怎样的人。
三天里,司马天扬没有睡过一觉,他就是怕萧易突然回来后又找不到他。
普通人三天不眠不休,早就累倒。司马天扬此时比普通人还要不堪,他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他终于倒下了,倒在河边,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司马天扬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小巧房间内。
木床边沿,有着一张大不的四方暗红小桌,桌上摆着一个石碗,里面有着黑乎乎的液体,一股股药香味正从里边传出,使得整个房间内都充斥一种刺鼻的气味。
司马天扬转眼再望到自己身上,他此时正被两床厚厚的陈旧棉被盖住,连双臂也放在被子之下。
这被子看着虽旧,却洗得异常干净,更没有丝毫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司马天扬又转头四下望了一眼,正面的木门紧闭,边上的窗子也没有打开,屋内地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心里明白救自己之人家境虽是不好可却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此时正是烈阳高照的时候,阳光从裂缝里传来,射下一道道的光线,使得屋内并不显得昏暗。
司马天扬回过神来,便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阵疼痛,宛如千万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血肉一般,痛得他几乎叫出声来,随即又一股阴冷自体内生出,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冻僵住,好似自己盖的不是棉被而是冰块一样。
他轻叹了一声,知道自己的伤势不仅没好,反而却更加严重了。
皱了皱眉,司马天扬翻开身上的被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要赶到三千城去,还有萧易,也不知他是死是活,自己也要尽快找到他才是。
司马天扬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却没见自己那把‘闲人剑’。
喀拉!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一道拉长的影子直照住司马天扬。
司马天扬转头望去,但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子正从门外走进,他身后阳光高照,随着大门打开,使得整个屋内都明亮起来。
“你醒了,你好些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呢,我姐说你病得很重,能不能醒来全看天意,我爹也给你找了好多丹师,他们都说你已经没救了。”小男孩瞪大着眼珠在司马天扬身上打量着,眼里露出一丝丝惧怕之色,又有点想靠前的好奇。
小男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身上套着一身短裤短衫,手里拿着一把剑,正是司马天扬那把‘闲人剑’,他脸上汗珠直流红扑扑的。
司马天扬的剑仅是凡跌炼成,剑身加上剑鞘不过八九斤重,因而小男子倒也轻松提起,不过剑身修长,拿在他手上,看着便觉好笑。
“这是你的剑,我可没有弄坏哦。”小男子见司马天扬看着他手中的剑,连忙道。
说着,他怯怯看着司马天扬一眼,便走上前来,把剑递给司马天扬,又瞪眼道:“等下我姐回来,你可不要跟她说,我有拿过你的剑。”
司马天扬牵强笑了一笑,点点头,伸手拿过长剑,随即便放在身前的桌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干哑,气息虚弱无比。
“我叫司徒亮,我姐叫司徒美心。”小男子声音清脆道,说罢,他神色担心的看着司马天扬又问道:“你病还没好吗?”他见桌上的药碗,指着道:“你把药喝了吧,我姐说生病了吃药才能好。”
司马天扬笑了笑,摇摇头道:“我这病吃药是好不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司徒亮眼神一亮,急忙道:“你是江湖上那些大侠,所以受的是内伤,要用内力才能治好。”顿了顿,他憋了憋嘴,难过道:“可是我们都不会内功啊。要是我会内功就能治好你了。”
不知为何,司马天扬觉得跟着这小男子说话异常开心,是因为他说话语无伦次的童真?还是他真正关心自己?或许都有一些吧,这些年经历过太多黑暗的事了,不是你防我就是我防你,不是自己所见,就算说得再动听也不能尽信,便是自己亲眼所见有时候也是假。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不再堤防着别人算计着自己,别人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
或许这就是有实力跟没实力的区别,有实力时,人人惧怕你,威风凛凛,可你担心失去一切,担心仇家报复……因此只能往顶峰爬,杀戮成了永恒。或许只有踏上顶峰才能无视一切,随心所欲生活。可顶峰永远只有一人,而江湖上武者何止千万。
此时司马天扬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反而轻松自在,或许这就是有所得就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吧。
“我叫司马……司马无用,你叫我司马大叔就好。”司马天扬笑了笑,又问道:“小亮,你怎么知道受内伤,要用内力才能治好啊。”
“茶楼里说书的老爷爷说的。”司徒亮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又问道:“司马大叔,你怎么取个无用的名字啊。”
无用吗?司马天扬楞了楞,摇摇头却没有说话。他是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无用,生之无用,不能孝敬父母,不能照顾兄弟,死之无用,不留下半点痕迹,没有谁会为了自己难过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