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者估摸百八十岁的样子,一头白发苍苍,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反而如婴儿般细腻红润,他一双眼睛也很有神,神光奕奕,宛似初生的太阳。
他目视司马天扬时,眼神平淡无奇,不喜不悲。
好似他已经看破了世间所有烦恼。
“司马天扬。”白发老者悠悠开口道:“你的事,嫣然那丫头已经跟我说过。”说到这,他又上下打量了司马天扬两眼,又道:“寒气入体,剑气冲心,你能坚持到当真难得。不过,想让我出手救你,我有一个条件。”
“前辈但请明示。”来之前,司马天扬已有心里准备,此行必有所阻碍,毕竟他和这位前辈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出手救治自己?虽有李嫣然之故,自己能见前辈一面,可也仅此而已!
若自己真答应效忠李嫣然,怕此时又是另一番对待了吧。
“无恨经。”白发老者淡淡说道:“最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便是我这个身处荒郊野岭的老头子都有所耳闻,这样吧你把无恨经给我拿来,我便给你治伤。”
白发老者下首的高瘦掌柜惊愕,望了望白发老者一眼后,便低下头来。
司马天扬也是一愣,继而苦笑开来。
无恨经,是江湖中的至宝。不知有多少人欲夺之而不得。
便是司马天扬全盛时期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在万千高手之中夺经,更何况此时他修为尽失,想得无恨经简直难如登天。
司马天扬只觉得心冷,一股绝望阴影笼罩心头。
但他面上却无丝毫改色,眼神依旧不喜不悲。
高瘦掌柜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便是白发老者眼里也有着些许赞赏之意。
司马天扬微微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抱拳道:“晚辈告辞。”说罢,便转身而去,朝原路返回。
恰是此时,天边雷声轰隆,乌云眨眼间密布头顶天空。
大风突起,吹得树叶瑟瑟抖动。
远处景物已然淹没在茫茫烟雨中。
司马天扬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果林之中。
“前辈。”高瘦的掌柜张嘴欲言。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答应了嫣然那丫头,为什么还要为难他?”白发老者收回目光,笑了一笑道。
“哗啦啦!”
大雨终于来临,打在卖屋顶上和斜伸窗外的竹竿上,敲起了大自然的乐章和清寒之气,透窗而入。
高瘦掌柜连忙转身去把窗户合上。
“人心啊就好似这天气,刚才还太阳高照,现在却下起了大雨,当真变幻莫测。”白发老者微微叹了一声,自顾着又道:“若我轻易给司马天扬疗伤,他心里或许有感觉,但绝不深刻。”
“人只有在绝望时,才知人情冷暖。等司马天扬万念俱灭,将死之时,到时我再出手救治,那么一切便都不同。”
“前辈高明。”高瘦掌柜恭敬道。
……
司马天扬在细雨如丝的长街上走着,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此时空荡荡一片。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身上的白袍长衣早已淋透,他头上的发丝也早已湿透。脸上一阵阵水珠流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水渗透衣服,在肌肤上流淌,冷冷的。
司马天扬的心更冷!
短短时日,他的心情可谓起起落落,出谷时的自信,到望月坡上的绝望,再到昨日苦命客栈里的期待,期待再在一句话里变成失望。
他任由那雨水在身上胡乱地拍打,就那样一直往前走着。
他不知道他要去到哪里。
他也已经做好了决定,在人生的最后时辰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多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人若能看开生死,便再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事物了。
司马天扬终是达到随心随性的境界。
“司马天扬。”一声惊怒声从前方传来。
司马天扬停了下来,悠然负手而立。
前面暗影处走出一人来,这人一身青衣长袍的年轻人,手持长剑,脸上杀气腾腾。
“你为复仇而来?”不用想,司马天扬也知道这又是一个找自己报仇的。
“不错。”青衣人眼里红光泛起,咬牙道:“你可还记得罗山,我是罗山的儿子罗毅,三年前你杀我父亲于忘川河畔。可恨,当时我远游未归,让你这杀父仇人安然离去。”
说到这他惨笑一声,突的跪下,噔噔噔地叩首三下,凄惨道:“父亲,孩儿在你坟前发过誓,定要血刃仇人以祭奠您在天之灵。孩儿找了三年,终于把仇人给找到了。您等着,孩儿这就把仇人人头给您带回去。”
“司马天扬,拿命来!”青衣男子说罢一剑便望司马天扬刺了过去,他的剑并不是很快,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显然出尽了全力。
若是以前,司马天扬轻易便能躲过这一剑,甚至不用躲,在青衣男子长剑临身之际挥剑斩杀。
可此时他修为尽失,想躲过这一剑千难万难。
他已经在原地等死,甚至还闭上双眼。
却在这时‘叮’的一声响起,司马天扬只觉身心压力尽去,睁开眼来,但见青衣人的身影正倒飞而回,又‘嘭’的一声落在地上。
司马天扬眼中惊愕之色刚起,眼前又一道灰影闪过,接而整个人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茫茫烟雨中。
……
青玉山。
三千城城内最高的山峰。
山顶上有着一处凉亭,四周树木环绕。
站在凉亭之中,便可使整座三千城落在眼中。
司马天扬此时便站在亭中,遥望着远方天际出神。
雄壮延绵无边的城墙隐没在烟雨朦胧之中,时有电闪雷鸣之声传来。
“帕拉帕拉帕拉……”
一阵骤雨突起,伴随着狂风而来,雨水从凉亭中横扫而过。
狂风过后,雨水渐渐慢了下来。天边黑云飘过,白云紧随而来,白云之中隐有金光现出。
不多时,雨水突停,接而光芒大盛,天地再次变得晴朗一片。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司马天扬转头沉声道。
他身边有着一人,这人一身灰衣长袍,长相平常,气息宛如普通之人,然而他手中却拿着一把长剑,一把同样平常无奇的长剑。
这人竟是先前司马天扬在城外山谷内见到的那施肥种果的老农。
司马天扬实在没想到危急关头,竟是此人出手救下自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灰衣人面无表情道。
受人之托?是谁?
莫名地,司马天扬脑中闪过一道靓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