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了太久,以为已经不再熟悉,当嘴角念着青春,心里隐隐作痛,多想一直凝望你风霜洁净的眸。
青春,应和着一曲歌,不紧不慢,悠扬深远。雨安是这么想的,现实却会揉碎幻想。
如火如荼的天气煎熬着夏末的时光,四下里没一点儿风,这是八月的人间,仿佛印证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火热的炉子让时间变得悠长,从最最清秀女生的眉眼里也挤不出一丝清凉。
青荷中学的白楼孤独地矗立在日光下,白得刺眼,白得沉默,楼里的学生让人想到罐子里密集的沙丁鱼,茫然存在,苍白的活着。白,这个和少年衬衫相同的颜色,并不意味着简单和安静。
李雨安头上的汗珠密集的攒动,额上的头发早已被浸湿,天气是足足的热,风扇此刻的功用显得杯水车薪。它泛着慵懒,贵妇式的慵懒,扇叶优雅地转动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沉默的环境里让人觉得分外单调且烦躁。时间从窗户的缝隙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张青涩的脸庞,刻成浅浅的画,放置在多年以后的记忆里。
雨安急速地转动手中的笔,眉头紧锁,蹙而成峰,少年人的苦恼大多是相似的,试卷扣住了所有向往自由的灵魂。通往大学的门紧锁着,里面的世界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同伴奋力的向前挤去,迟滞和落后肯定是错误的选择。“滴答滴答”,不是泉水叮咚的脆响,汗珠打在试卷上面,像墨一样划开,但不名贵,汗水实在是太多了。高斯等人的女性亲属早已被问候了无数遍,然而诅咒留给逝者,煎熬还需承受,体力和耐心对少年至关重要。雨安逐渐感到耐心被慢慢透支。
李雨安用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手煞是好看,笔直,白皙,值得赞美,可却始终无法计算出答案。烦躁渐渐涌上雨安的心头,在苦苦追寻答案,然而答案啊,往往让人茫然。
雨安,很好听的名字;青春,很活泼的字眼。青荷镇上的人都说雨安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他也这样以为,好看的雨安,美丽而活泼的少年,一旦困在樊笼,美好就如同瓷器的花纹从内部碎裂,碎的比一幕悲剧更加悲剧。
遇见的是宿命,错过的是缘份,最难拆穿的是流淌在所有生命里的谎言。
白楼像是一道风景,凡入目可观者,都是风景,在乎的是角度,在乎的是看风景的人。从李雨安的眼神里,看不到风景,是啊,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琼楼玉宇不过修罗场,着实无味。
浓密的光线总能透过物体的障碍,何况是雨安并不冗长的头发,雨安注意不到光线所引起的变化,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子,身下的椅子随后发出咯吱的响声,没有惊起奋笔疾书的鸥鹭,自顾自的离开了铁皮屋子般的教室。李雨安疾步走着,低着头,光线以不可抗拒的角度跟随者他的脚步,光热会让花儿绽放,嫩柳吐芽,浓烈的光热也会让芳菲枯萎,柳絮飘零。
小楼的拐角处难得有一片阴凉,冬青沉绿,透着静谧的凉意,安安静静的排列在角落,雨安一股脑地坐在角落的石头上。他的身体跟泄了气的皮球的似的,全没有一点力,懒洋洋的靠在石头后面的墙壁上,手脚随意的放着,整个人有一种难名的惬意与舒服,这种姿态,以前很熟悉,现在很陌生。
时间还在不断往前走,一维的可怕正在于此,从不会因为你的情感,你的命运而有毫厘的停留,雨安此刻停留了,雨安焦躁苦恼的神情渐渐平息了下来,一抹绿意,因为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深沉的绿色安静躁动的时光。
在角落里偷闲的雨安,开始以一个少年人的思维回想能让身心愉悦的事情,一个名叫科比的男人帅在大洋彼岸的洛杉矶疯狂的演出,他曼妙的脚步,如最动人舞曲的优雅舞步,让人陶醉,让雨安心生摇曳。恰好的一阵清风,柔柔的拂过焦躁的夏天,却也不愿打扰少年嘴角此刻无邪的笑意。
老高在办公室里批阅着卷子,瘦高瘦高的身子此时不得不俯到桌子上,脊背凸成夸张的拱形,老高自己浑然不知。老高是数学老师,戴着一副眼镜,他的脸太瘦了,锥子型,他总是喜欢用食指的指尖去扶眼镜儿,因为他怕眼镜儿从消瘦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终于改完了,赵老师不在,这群猴崽子的试卷可要了我的老命”,老高伸直了腰杆长叹了一声句,可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涣散,怕是还没能从试卷的沙丘中回到现实的世界,回到下午两点半的青荷中学。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良久没有半分响动,整个人在刹那间失了神。吹拂过雨安的那阵风,兀自在飘荡,自由的飘荡,从老高半掩的窗上穿了进来,清清爽爽,温柔地微阖住老高疲惫的双眼。
这一刻,雨安睁开了他的双眼,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急急忙忙对着手表瞅了一眼,暗自懊恼着差点误了时间,雨安起身向厕所冲去,洗了把脸,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铁皮屋子。
他伊始坐到椅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的情况,还好,还好,老高应该没来过。雨安的心里这么想着,嘴角泛起了一丝窃喜,平静了一下心情,顾不得鬓间残存的水渍,抹了把脸让自己有精神点,开始再次投入到试卷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戳我”,雨安十分不解身体传来的异样感,只觉得应该是错觉,对,肯定是睡久了的错觉。天真的少年如此想到,天真的少女举着笔尖的另一端竟茫然无措,怎么会有这么的人,少女狠了狠心,加重了力道戳了下去。这一下扎的婆狠,雨安粗大的神经重于做出了正常的反射,他发出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正在俯首案头的其他人,失手的少女脸红的能滴出血来。雨安懊恼而不解的看着身后的少女。其他人只是停了宝贵的瞬间,便转过身去继续投入到尚未成功的革命事业,雨安还是盯着少女,少女偷偷的扫了一眼雨安,她很惊异雨安的眼神里没有愤怒。
“同学,刚才对不起哦。”少女略微有些紧张的说道。
雨安充满了不解,直到他看到自己椅子下的试卷,“是因为这个吗”。雨安说着,捡起了试卷,他看到了试卷上娟秀的字体,像清澈的溪流,在黑色和白色相间的山谷里缓缓的流动,雨安一时呆了。
“谢谢你啊”,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将雨安从异次元拉了回来,雨安手忙脚乱的将试卷递给陶浅,嘴上胡乱支应着,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陶浅,是的,陶浅,少女的名字叫做陶浅,陶渊明的陶,不是陶潜的浅。
短暂的局促,一季的美好,有时比孤独等待更折磨人的是那本不应该错过的错过。
毒辣辣的天气,让人不得不佩服后羿的丰功伟绩,长箭贯日的英雄只是晚景有些凄凉,可他伟大。此刻的老高从浅睡眠中醒转过来,他很忙,一个为了学生顾不得家人的老师,应该被视作一位英雄。
老高走路的姿势很优雅,一手夹着卷子,一手的手指轻轻互捏着,步子不快,人在很热时候都显得不蔓不枝。老高最喜欢荷花,青荷镇最美的景色,也是荷花在清圆的水面摇曳身姿时的光景,老高此刻见不到荷花,他要去给一群莲蓬似的少年讲解试卷。
说不定,其中就有荷花似的少年少女。
?“老高来了”。不知谁扯了一嗓子,本来死水一般的池塘,起了微澜,少年们都特别喜欢这位老师。因为在他的课堂上,与其说是上课,倒不如说是在听风景,一切不那么晦暗的事物都是风景,老高能收拾好所有人的心情,去听一场奇异的旅行,去听一次最值得留恋的风景。
风景看到眼里就俗了,听到心里才是纯粹的。
“你们赵老师有事请假了,你们这群猴崽子算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哈哈”。老高的嗓门一点也不洪亮,相反有些尖细,奇怪的是尖细的嗓音却没引起所有人的反感。老高仔细的审视着下方的孩子,像数绵羊一样心里默数着,他的眼神此刻很认真,小小的三角脸紧绷着,在他数完了之后,忽而又换了一副面孔说道:“还不错吗,没有早退的,没有无精打采的,没有东张西望的,不,不对,李雨安你脖子怎么回事,看向后抽啥”。雨安闻言大窘,低着头只是不言语,老高也不多追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有病就治,下不为例了啊!”
黑板不断地变换外衣,底下的少年们的眼睛被如磁铁般的黑板所吸引,愉悦让时间变的短暂,老高走了,优雅的走了,去别的铁皮屋子,释放新鲜的空气。
雨安和身后的少女,不言不语,有些奇妙的东西却慢慢地在心里种下,发芽,开花。
时光如此,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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