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耀庭道:“这是安王为自保示意臣下所为。”
张年道:“安王已故,已死无对证,萧耀庭你泼得一盆好水!”休想脱罪,今日就算拼去性命也来将你们拉下马。
“朕已故兄长岂容你随意诬蔑?”楚晔怒道。
萧演想着自己的在玉峰山的一众孩子,怒不可遏站了起来,指着楚晔道:“皇上不经查证便随意屠杀萧家将士,让人发指,不怕得了暴君之名么。”
“皇上英明,皇上所作所为定是有理有据,作为臣下的理当遵从的皇上旨意,这才是做臣子的本份,岂能有所质疑?有疑便会有不满,有一不满便会心生愤慨,心一但生了愤慨离叛不远矣。”陈衍明道,自己已说出了“当诛九族”之言,今日若不掰倒萧家,明日第一个倒霉便是自己,“且萧家私募士兵,锻造兵器,人证物证成确作,容不得他们抵赖。”
这时又来报,京兆尹李霖求见。原凌风阁楚都分部负责人李霖已于月前升任为京兆尹。
“参见皇上。”李霖道,“臣有事禀奏。”
“说。”
“在镇国公府及萧耀庭府内的萧党余孽,尽已伏诛,此乃,伏诛人员的花名册。共计四百六十八人。各地诛拿萧党余孽的圣旨也已下达。”
“萧耀庭可还有话要说?”楚晔道。
萧耀庭已脸色灰败,喃喃道:“原来你们早已计划好。什么联姻不过都是晃子。萧家完了。”
“传朕旨意,吴成打入天牢候审,其余附议大臣们,通通官降一级,有待彻查,凡平时与萧党朋比为奸者,从重处置。”楚晔顿了顿,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寒凉入骨:“萧氏众人,除萧耀轩及其女儿萧九,全诛!”
说完站起,走下台阶,走到门口,见大臣们一个个都站得站,跪得跪,都一动不动,便冷声道:“还不走,都想陪着萧党伏诛么?”
各大臣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往殿外走。个别人腿脚发软,还得同僚参着才能走。还有些官员吓得尿了裤子,遮着脸。
“楚氏阴狠凉薄啊!”萧演、萧亮哀嚎。
另一些萧氏纷纷哭求着:“求皇上饶命。”
萧耀庭狂嚎,声音响彻云霄:“楚晔,萧家六百多条人命,不论男女老幼,全丧你手。楚氏如此心狠手辣,我诅咒你,此生,永远不能得偿所愿。楚必被取而代之!”
楚晔连头也不回,漠然道:“朕,从不信这些,朕只知,什么叫永绝后患,斩草除根。”
待大臣们和侍卫们走完,便令侍卫关上殿门,订死窗户。双手一击掌,殿内杀声四起,刀光剑影间血溅三尺。这是楚辰霄半生所愿,亲诛萧党。里面充当刽子手的是他的十二个隐卫,这也是他们最后的任务。
萧耀轩站在殿门外,怔怔地看着殿门,聆听着声音,“哈哈哈”一阵嘶声裂肺的暴笑,笑得眼泪纵横,骤然间抬手一掌打向自己胸口,顿时筋脉尽断,七窍流血。
“四叔。”听到动静,楚晔飞身转回扶住他:“你何必……”
萧耀轩面色平静,断断续续地说:“终于可以走了……把我交给小九……她会知道我想去哪儿……。”话刚完,眼一闭,便气息全无。
这时李得福哭着来报:“太上皇病危。”
楚晔只来得及替萧耀轩盖上一件披风,便急匆匆地来到楚辰霄寝宫。
楚辰霄几日前便已陷入昏迷。听到楚晔唤他,难得地清醒过来,费尽力气睁开眼,问:“萧党……”
“父皇放心,一切顺利,萧党六百三十一人,都已诛。从此楚国再无萧党。”
楚辰霄眼睛朝书桌看去,李得福赶紧把桌上的二道诏书和一封书信拿过来。
二道诏书都由楚辰霄亲笔所写。一道诏书上罗列了萧艳红在宫内残害黄嗣的罪状,最后一句“褫夺萧艳红太后封号,并赐死”。另一道却是休弃萧艳红的休书。
那一封书信很厚,拿在手上沉甸甸地,信封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小九亲启”,笔迹是萧耀轩的。封口烫着火红的火漆。
“老四呢……叫他来……”楚辰霄身子动了动,想要找人。
“四叔……四叔自尽了。”
“噗”地一声,楚辰霄吐出一口鲜,昏厥过去。
“高修远,高修远!”楚晔大喊。
高修远赶紧过来,给楚辰霄扎了一针,朝楚晔摇了摇头,这是不行了。
恍惚中,楚辰霄看见萧耀轩从他前面跑过,边跑边回过头笑着对他说:“三哥,我见到小瑶了,她一点也不生气,这些年一直在等我。哈哈哈。”开心的爽朗笑声响彻云霄;母妃从薄雾中款款走来,拉着他的手,笑着问:“霄儿,你可愿娶芙儿为妻?”
楚晔跪在床边,看见昏迷中的楚辰霄忽然露出笑容,那样纯然开心的笑,他从小到大未在父皇脸上看到过。又听得,他嘴里喃喃地说:“愿意,霄儿极愿意娶芙儿,极愿意……极愿意……极……”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没了声息。
楚晔大恸,拉着楚辰霄的手,不停地叫他:“父皇,父皇。”
高修远听到声音,过来把了一下脉,探下鼻息。跪倒在地,悲痛地说:“皇上,太上皇已驾崩!”
一时间,满屋的人跪地痛哭。
一个侍卫踉踉仓仓赶到,看到这个情景,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朝楚晔跪喊:“皇上,臣乃凤仪宫侍卫统领李亮,皇后……”
未等他说完,楚晔一个冷眼扫过来,吓得他不敢再说。
楚晔见他一身狼狈,衣服被划了数道口子,手臂胸口皆有伤,隐隐有鲜血冒出,“说!”
“臣……皇……不,不,萧九她闯入华音殿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
“太后,不不,萧艳红宫中的吴嬷嬷,跑到凤仪宫门口大喊,说皇上在华音殿要杀萧耀轩,手上还有一封休书。萧九听到后便从喜房里走出来,让臣们带她去华音殿,臣们都不敢,她便胁持一个太监带她去,臣们,臣们拦不住她……”
侍卫低着头,结结巴巴继续说:“皇上,她轻功太快了,剑法凌利。臣们又不敢真的伤人……一路让她到了华音殿,在门口,她看到萧耀轩遗体,便痛哭,还骂……骂皇上……”。
说着偷偷看了眼楚晔,见他阴着脸,赶紧低头继续说:“殿里有人听不过,便出声跟她说,她爹是自尽而死的。萧九听见殿内有人,一脚踹开殿门,看到满地萧家人尸体头颅,便疯了,见人就打,侍卫们死伤数人,原本就在殿里的一个侍卫被她一剑刺死,还有一个被她一剑砍断了脚……”
“传令下去。不必顾忌萧九身份,留她一命便可,废了她武功,从禁卫军里调几个神剑手去助你们。”
“臣领旨。”侍卫听到这样命令脊背发凉,原来看似无上荣宠的婚礼,真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戏局,萧九那样的人,废了她不如杀了她。
许久,又听得楚晔说:“李得福,带着侍卫们去萧艳红那里执行太上皇遗诏吧。”
“奴才领旨。”
楚晔又接着说:“那个萧丽妃也一并赐死吧。”
“奴才领旨。”
挥退了奴才,眼见萧党一役已成胜局,可楚晔整一天都莫名地心慌不安,眼皮直跳,坐下来细细地想,自己还有什么疏漏之处。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头看见桌上萧耀轩的遗书,想到以往他的种种,不由心生感叹,拿起书信,踏着夜色往华音殿走。
边走边想,把信给萧九看看,她若想得开,便放她走。若想不开,便找个不太差的地方囚禁她,直到她想开为止……
萧耀轩与萧家人恩怨,想必那个萧九,她也知道一些吧。哦,她年纪尚小,自己好好跟她说,又有他父亲亲笔信,她应该能想通吧。对了,她好像跟阿媛般大,都还未及笄;好像也和阿媛一样由外祖父带大;她母亲叫云瑶,阿媛叫轩辕云媛,云瑶云媛;那个萧九叫什么来着?不知道,从来没注意过她的名讳,叫什么?从来只称她萧家九姑娘,萧九叫什么?
楚晔越走越急,最后几乎慌不择路地跑进华音殿。
一进殿便看到被弓箭钉在柱上的人,顿时肝胆俱裂,恶梦成真。
阿媛被一箭穿透了肩胛钉在殿内大柱上,原本拿剑的右手,被挑了手筯,皮肉翻转,血水顺着手腕流向指尖,在脚下汇成一滩。“揽月”沾满了鲜血掉在地上。刚被废了内力,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踮着脚,软软像是没骨头般一动不动地挂在柱上,大红嫁衣上有无数道口子,血水渗出来,几乎把整件衣服都染成了暗红色。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闭嘴!”楚晔从来都没有这么厌恶,别人喊他皇上。
阿媛听到呼声,抬头看过来,看到楚晔,眼睛亮了亮。可又见他一身同样的大红喜服,环顾四周,侍卫们跪了一地,高呼“皇上”。眼中光亮如风中残烛,明明灭灭。
楚晔跌跌撞撞地走近,伸手想要抱抱她,可发现她全身是伤被钉在柱上,他的手颤抖着伸着,却不敢碰她,怕再伤着她。
“楚晔啊,原来楚皇是叫楚晔啊,是楚晔啊。”阿媛眼里最后一丝光亮灭了,透出一股死寂。
楚晔心生恐惧,嘶声力竭大喊:“高修远,高修远!凌南,把高修远给我叫来!快,快,快,快……。”
听到声音,阿媛骤然用带伤的右手打向自己心脏。楚晔大惊失色,一把握紧她手臂。“扑哧”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趁他不防,用左手把一枚藏在袖中的金钗深深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要!”楚晔一声悲鸣,泪水汹涌而出。
当凌南带着高修远赶来时,华音殿已燃起熊熊大火。
漫天的火光中,楚晔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同样身穿大红嫁衣的姑娘,孤零零一人呆坐在殿门口的石阶上,泪流满面,目色空洞。从此后,心爱的姑娘不在了,尘世间唯剩他一人踽踽独行,人的一生竟是那么地长,无穷无尽,无企无盼,有何意思。
两柄冒着寒光的古剑被扔在地上。华音殿内涌出大量的鲜血,汇流成河,顺着石阶流下,越过两人,浸没了古剑。
高修远见状趟过血河小心翼翼上前……
“救救她,救救她。求你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