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个小姑娘,穿着一袭嫩黄的纱裙,层层裙摆上绣着百蝶,行动间如百蝶纷飞,梳着分肖髻,不戴发簪,只在额间坠了一颗红色宝石。琼鼻小嘴,一双大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柳如烟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当日槐树下的姑娘,便偷偷朝李轻雪做了个鬼脸。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相互了解,李轻雪一个眼色使来:“你认识?”柳如烟头微微朝乾元宫撇,李轻雪顿时明白。于是热情地上前招呼:“云姑娘,好。”
“姐姐,你认得我?”阿媛走过去,细细地打量李轻雪,可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不像楚晔,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李轻雪有些尴尬,说:“深宫内苑寻常人不得进,姑娘在此,轻雪便猜,姑娘必就是皇上的未婚妻,云姑娘。”
此话一出,阿媛收到了不少的敌意。环顾四周一屋子的美人,千娇百媚。有些胸闷,神色也冷了下来,问:“你们是谁?”
李轻雪笑着看向跟在阿媛身后的二十,二十无法,领着蓁蓁院众奴仆,跪拜:“奴才参见,李妃娘娘,柳妃娘娘,吴妃娘娘,众位娘娘。”
“都起来吧。”李轻雪轻笑,过来挽阿媛手臂,说:“云姑娘不如跟姐妹们一起听听曲吧。”
阿媛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当头便是一声斥喝。“谁跟你称姐道妹,少跟我攀扯。”
院里跟随的奴才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心道:这姑娘完全不给人脸面,一言听不顺便炸毛,这有点不好收场了。
自打生下来,还是头一回遭人如此不客气地打脸,李轻雪恼怒地涨红了脸,刚要回嘴,“李姐姐……”柳如烟拉住了她,轻轻摇头,目光扫向缩一边脚落里的吴妃。
自打吴尚书栽了之后,吴妃在宫里遭众人排挤,被宫人欺辱,日子极不好过。极怕有那么一天被皇上想起她是萧党余孽,像丽妃一样被悄无声息地处死了。她有心攀附李柳二人,却又苦于无门。
两道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她如坐针毡。心里很清楚,她们要她站出来与云姑娘针锋相对。刚欲起身,抬眼看见直立在中间有恃无恐的俏丫头,心思陡然清明。这个人被皇上藏在乾元宫的未婚妻,不管将来成不成得了楚后,现在不是她能得罪的,李柳二人显然是想推自己出去,借刀杀人。通透以后,她又缓缓坐了回去。
柳如烟再看向刘嫔,刘嫔直接无视,她父亲在萧党一案算是小有功劳,李柳二人虽为妃高她一阶,但在大家都一样,都还没摸到皇上的边,半斤八两,日后谁荣谁辱还不一定呢。
“云姑娘,刚才可是你先称李姐姐为姐姐的。”柳如烟终是开了口。
“刚才眼拙,现在才想起来,我没有姐妹。”
“你……”李轻雪气得落下泪来,自己也是娇生娇养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气。
“给姐姐请安,祝姐姐生辰快乐!”夏嫔笑嘻嘻地过来,按份位结结实实地给李轻雪行了宫礼,又命人献上一尊玉佛作为贺礼。后宫之中自然也会有拜高之人。
李轻雪回身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礼,才道,“平身。”
接着在柳妃扫视下,低份位的妃嫔们如约好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给姐姐请安,祝姐姐生辰快乐!寿比南山!”一个个拿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二十暗暗叫苦,姑娘虽为未来的皇后,但毕竟还不是么,婚期也未定。严格来说她现在确实只是一介民女,比不得这后宫有品阶的妃子。这也太打脸了。
“二十。”阿媛道。
“奴才在!”
“有碎银子么?”
“有。”二十捧出几颗碎银子。
“嗯,给这位李妃娘娘送去,就说是皇上打赏的,祝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刚面上才起些得色的李轻雪听到这番话,气愣住了,直到听到银子丢在桌子上骨碌碌的声响,才醒过来,“呜呜呜”地委屈地哭了。
看到人被气哭了,阿媛才扬着头,蹬蹬蹬下楼扬长而去。
下了阁,阿媛冷冷地看着二十,道:“说,为什么我不知道,皇上还有这些个人?”
二十和众人吓得跪了一地,谁有胆子到你面前讲这些事啊,皇上不光有妃子还成过亲,有过个炮灰先皇后。可这话哪个不要命的敢对您说啊。
想了想二十才说:“奴才不是有意要瞒着姑姑您的,只是姑娘从未问过。”
“好,那你说,皇上有多少妃嫔?”
二十为自己默哀,“一品妃三位,二品嫔五位,美人八位,还有才人。。。。”
不等他报完,姑娘已是风雨满楼的架式了,红了眼眶。敢情这位主什么都不知道啊,他默默为皇上擦了把汗。祈祷姑娘千万妒忍住,别现在就哭,等回屋见了皇上再哭。
他的祈求得到了老天爷的首肯,姑娘没有哭,只含着泪,问了各娘娘的身家背景后,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出来了,这样子似乎更糟糕了?
御书房。
大臣们刚走,楚晔便问,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刘顺答。
半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
一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在屋里。”
……
二个时辰后。
“姑娘在做什么?”
“还在屋里。”
“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吧。”刘顺答。
“下去吧。去把十七叫来。”
刘顺出了屋子,让人去传十七,十七还没到,李妃宫里的大太监小得子捧着一盒糕点来了,“刘公公,皇上可在?”
“在。东西放下即可。”
“刘公公。”小得子掐媚地笑道,“今儿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请皇上共进晚膳。还得有劳公公向皇上禀一声。”
刘顺面上带笑不语,心道,这皇上从没往后头去过吧。这李妃是什么心思?仗着自家爷爷现升为当朝第一人,准备让皇上开个先例?皇上不是明说了么,要为先皇上守孝一年,暂且不入后宫。这打的什么主意?
“肯请公公通传。”小得子作了个揖道,“主子吩咐的事,咱做奴才的总得把话传到不是么?”
刘顺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等着。”
不一会儿,人出来了,对着小得子道,“皇上让你进去。”
小得子一脸感激之色,整了整仪容,捧着糕点入了内。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有什么事?”楚晔批着折子问。
“今日是李妃娘娘生辰,娘娘想请皇上共进晚膳。”
“朕没空。无其它事,便下去吧。”
小得子奉上糕点盒子,道:“这是李妃娘娘为答谢皇上送的贺礼,亲手做的糕点。”刘顺接过糕点,呵呵,重点来了。宫的女人呵。
“贺礼?”楚晔放下笔,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刘顺,刘顺赶紧摇头,我没干。再看向小得子。
小得子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吞了吞口水道:“回皇上,这便是皇上托云姑娘送来的贺礼。”
“嗯,退下去吧。”楚晔瞟了眼银子。
这姑娘打人脸面打得狠啊,即使是宫里的奴才,也不是这么个赏法,这是打发要饭的吧。
怪不得要告状告到御书房来了。刘顺看着皇上平静的颜色,唔,一点也没有怀疑小得子的话,看来是深知,这确实像是姑娘能干出来的事。
原以为这么个动不动便哭鼻子的病弱姑娘,定是个性子娇柔的,可谁知相处下来却是个坐不住娇纵的。唉,一字之差哪,差之千里。这怎么又跟后面的人扯上了。
“姑娘今日又往哪里去了?”语气有些不悦。
今天一直跟着皇上您呀,姑娘去了哪些地方,我哪知道这么清楚。刘顺泪奔。这时救他的十七正好来了。“十七。快和皇上禀稟,姑娘今儿都去了哪儿?”
十七刚见到一手攥着碎银子的小得子,心里已是咯噔一下,见这架势,慌忙道:“今儿姑娘,在马厩待了一会儿,便往后宫去了……”
见皇上的脸沉了下来,忙道,“小的们拦不住啊,姑娘向来是哪儿热闹往哪儿凑的。”
“嗯。”
“上了腾飞阁,姑娘见到这么多人开始还是很高兴的,可后来几句话不对付,众娘娘突然给李妃娘娘贺起寿来。姑娘便向二十要碎银子……奴才们本应劝着,不该给的。可二十说……”十七咽了下口水,哥别怪我把你卖了,这不得实话实说么,“二十说不给太憋趣了。”
皇上己一脸山雨来了,雷霆万均的架势了,十七叩俯在地,“皇上,娘娘们无不当言语,亦无不当行为,合规合矩。可她们言行就是让人感觉在折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