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敲门来说,今年楼内灯王,已挂出来了。
阿媛打开窗户向厅内看去,只见一盏四角宫灯高悬厅上。
宫灯以紫竹为架,用罕见的白色云丝薄锦制成,相对于宫灯的喧宾夺主料子,上面的字画显得有点怪异。
一面画着一个庄园,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繁花美蝶。—派江南风味,跃然纸上,栩栩欲活。可见是出自大家,为难得一见的好画。
右侧面是一首歌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字迹颇为稚嫩似是七八岁孩子所写,字虽端正,可纸面却有些糟糕,貌似是顽皮的孩子不耐烦练字,写写玩玩,搞得纸面东一团墨迹,西一个指印。
另一面画着一条大河,河边一大一小两位公子在河堤上漫步,滔滔江水奔涌而下,河堤边的两人,手牵手,衣袂相连。是一副笔精墨妙的画,与前面一副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右侧面是一首诗,字迹铁画银钩,遒劲有力,“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阿媛未及细看,便听到厅内有人高喊:“掌柜的,你这是卖灯还是卖画啊。”
掌柜得意说:“今年这灯,难得是灯上的字画,据说那可是出自云洲第一才子加美男子的玉枢公子之手……”
“哗”地一声,宫灯晃了几下,突然向下坠去,众人眼见灯落下,抱头四处逃窜。
阿媛飞奔而下,来到厅里,宫灯俨然已掉落在地,灯内烛火倾倒,已燃起一团火焰。眼见字画要被烧尽,阿媛急得徒手去拿。
楚晔赶来,一手攥紧她手,吼道:“你干什么!”阿媛指着宫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楚晔抄起一边的桌布,将火扑灭,可惜一盏上好的宫灯,这时只剩下一堆烧得焦的骨架。回首看到阿媛满脸泪水,愣了愣,才走过去拥住她,不发一语,等她不哭了,牵着人便走了。
凌南和凌西两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眼花,像是是阁主出的手啊。两人颇有默契地避开众人,来到一个僻静之所,谈谈心。
“这分明是观福楼来寻人了。”凌西说,“若是知道是咱们藏了人,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唉……”凌南叹了口气。
“阁主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样,南观福和北凌风可以联姻了,咱们就天下无敌了,哈哈哈。”
凌南拍了一下凌西脑袋,“被浆糊糊了吧,阁主现在是皇上了,能娶个业国姑娘吗?”还有,那人还是萧九和轩辕云媛,一但身份曝露,阁主这婚算是吹了,搞不好人家还会找他拼命。
“不对啊,”凌西智商回拢,“这姑娘像是啥事不知的样子?”
“忘了呗。”凌南。
“这也能忘,出啥事了?”凌西。
“自已啄磨去。”凌南。
“阁主这是□□裸地骗婚。”凌西颇有大抱不平之势。
“什么骗不骗的,阁主老大不小了,找个媳妇容易吗。”凌南。
“可就算姑娘想不起来,看这架势,要不了多久观福楼也要找上门来了。”凌西说。
凌南再叹了口气,“唉,也许等阁主成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就会告知观福楼了。”
“阁主真是好主张,到时候观福楼想赖也不可能了。”凌西又说,“哎,未来阁主夫人叫啥啊,大家都知道了,就我还不清楚。”
“云媛。”
凌西听了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问:“哪个云?哪个媛?”
“云洲大陆的‘云’,”说着凌南想到了什么,瞪了他一眼,“你管这么多干嘛。”
凌西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对着凌南做了个口形“轩辕云媛?”
凌南捂住他嘴巴,低声说:“知道就行了。”
凌西重重点下头:“得啥也别通知了,姑娘也最好啥也没想起来,就这么混着吧,这窗户纸若捅了,可是个大窟窿,阁主这媳妇多半是要不成了。这满朝的文武宗亲,怎么可能让他们皇上娶个业国郡主回来。当年萧耀轩不过是个国公府公子,娶个业国公主得千瞒万瞒,最后酿成悲剧。更何况是皇上。”
“可不是。”凌南应道。
凌西像又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凌南肩膀,“轩辕云瑶的女儿是轩辕云媛,轩辕云瑶的丈夫是萧耀轩,得出的结论就是轩辕云媛是萧耀轩女儿萧九!”
“凌护法,查案功夫真是一绝!真是聪明。”凌南说。
“少来,说说,大婚那日,华音殿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在么?”凌西瞪着眼问。
凌南拍开他的手说:“别管那么多了。”
“阁主命我查案,我不管,还怎么查?”
“……。”凌南。
“嘿嘿,我听说,当日殿内侍卫无人生还?”凌西看了眼凌南,继续说“八成是阁主看上人家姑娘了,想娶来当媳妇,所以把人全杀了,还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凌南狠狠瞪他一眼:“别胡说,咱阁主是这样的人么?”
“嘿嘿嘿”凌西诡异地笑了,“咱阁主是好人。”
凌南真心塞。仔细考虑了一下,才说:“阁主和姑娘早就相识了,只是成婚当日阁主并不知道是她,所以不小心让人伤了她,眼见活不成了,阁主发了狂,把华音殿里全杀了,后来高修远来了,才把人救了回来。”
凌西慢慢思索,说:“既是早就相识了,为何还是各自成亲?姑娘可以不嫁入楚宫么,反正她一直在业国,何必为了一个只相识了几天父亲,去成这个亲,毁了自己?就算轩辕极崩了,她也可以回观福楼呀,玉枢和钱大富找她快找疯了,难道当时观福楼也出事了?没听说过啊?再不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凌风阁呀,瞧着阁主那么喜欢她,总会帮她的啊。”
“她来找过阁主的。”凌南闷声说。
“嗯?”
“来了,又走了。”
“嗯?”
凌南顿了顿说:“许是阁主拒了她。”
“呀?”凌西想到那日,他说到,轩辕云媛就是安乐郡主,而轩辕极刚死不久时,阁主痛苦之色。想必他是在那时才知道姑娘是轩辕极外孙女。而轩辕极死后,业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容不下她了,她千里迢迢来找他。阁主却因为登基称帝,已打算和萧家联姻才拒了她。正是因为这出尔反尔的一拒,才有后来的悲剧,所以才那么心痛难当吧。而被拒了的姑娘许是因为无处容身,许是因为心灰意冷,便答应了联姻,嫁入楚宫。
凌西打了个寒战,以阁主的性格对萧家人必不会手软,那姑娘刚才看上去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会武的人会直接从楼上跃起接住宫灯。但玉枢文武双全,钱大富武功也不弱,没道理什么也不教她吧。不会是阁主当日看在萧耀轩的份上,不欲杀她,而是命人废了她?
凌西想到这里,唉叹,这姑娘最好一辈子不要想起来了。
楚晔牵着阿媛出了酒楼,才过半条街,又迎头遇上胖头鱼书生。
书生看到楚晔杀人般的目光,打了个寒战,赶紧撇清:“小生绝无尾随姑娘之意,这真是巧合,巧合。”
“公子,小公子!”一位二十几许的丽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阿媛先愣了愣,才又笑道:“姑娘长得真漂亮。”
听到有人夸奖,阿媛笑了笑。
“唷,姑娘哭过了么?”那丽人看到她微肿的眼,很是心疼,伸手来拉阿媛的手腕,“姑娘可是受委屈了?”
却被楚晔一把挡开,“作什么?”
“可是有人欺侮姑娘了,让姑娘不痛快了?来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出气。”丽人关心地问,再次伸手来拉人。
阿媛朝楚晔身后躲了躲,说:“没有。”
丽人向前走了一步,想凑近阿媛,被楚晔一掌拂倒在地。
“姐姐”阿媛心有不忍,扶起她。丽人握着她的手腕借力站起。看着她说:“我叫秋菊。”
楚晔过来牵起阿媛的手打算离开,忽听见身后的丽人说:“你莫不是将我忘了?”两人转过身来,只见一边的书生听到这句话被唬了一跳,连连后退数步。
“哎哟”一个痛楚声音响起,书生不小心踩到了躲在脚落一个瘸腿乞丐。
“对不起,对不起。”书生赶紧道歉。
乞丐闷声不言,像是很怕得罪贵人,惹出事端,低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书生赶紧阿媛辩解道:“小生绝不是无礼之人,确实不认得那位姑娘,。”说完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丽人。
丽人嘴角一扯,拉着书生的袖子说:“你把我忘记了,你娘和你姐可记得清楚,走,我们一起回家问个清楚。”说完不管不顾拉人就走。
“你怎么知道,我有家母和家姐的。你究竟是何人?”
“回家就清楚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看着走远的两人,楚晔目色暗沉。
阿媛当晚,梦魇起来。
楚晔被惊醒,挑开床帐,看见阿媛在沉睡中泪流满面,哭叫着:“别赶我走。”俯身抱住她,轻拍她的背,柔声哄着:“不走,不走”,怀中的人,渐渐地眉目舒展,睡得安稳起来。
第二天,楚晔便着凌西再去业国,查一下安乐郡主。凌西当日便动身出发了。接又着夏明民进宫,十一岁的他成了乾元宫的侍卫,平常跟阿媛。
冬去春来,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蓁蓁院里不知何时飞来一只翠色的鹦鹉,围着阿媛飞,还叫着:“阿媛,阿媛。”煞是可爱。这只鸟被阿媛投食几次后,便算在院里落了户,不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