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院子,背后便跟了个灰团子,“爹,你回来了么?”喋喋不休,“爹,我可以去刘大婶家住么?我想跟刘家妹妹睡一处。”
小色坯子,楚晔不理他,径自入了屋,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寝屋的床上放着厚厚的被褥,刚想把阿媛放入床上,一见到床头挂着的黑色的绫带,双手又收了回来。
“爹,你把圣女娘也带回家……”小狗子看见回过头来的楚晔,大声尖叫,“啊……你不是爹!”
来人沉着脸,浑身是水,抱着同样都是水的圣女娘,瞪着眼,恶狠狠地问他,“你睡在哪儿。”
小狗子吓得几乎失禁,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隔壁。
恶人抱着人转身去了他的屋子。
小狗子的屋子还真是狗窝,除了床褥收拾得很干净外,地上桌上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
忍了,楚晔绕过各种玩意,将人抱到了床上,先执起一边的帕子,替她擦干发间脸上的水。
怎么就这么怪呢,手下稍用些劲,一边脸颊上的疤痕变成了树脂脸皮,掉了下来。露出瓷白如完好的脸颊。
他眼眶一热,俯下身与她额间相抵,“还好”,细细抚着脸颊,还是留下些痕迹的,想来当时,定是……
“好冷。”怀里的人感觉到热源,脸朝他手掌上蹭了蹭。
楚晔解开阿媛的腰带,刚要替她褪去湿衣物,才想起小狗子还在,冷眼看去,只见他瞪大了小眼,吸了口鼻涕,尖叫着跑了出去,“爹,有个坏人对你媳妇耍流氓!爹,不好啦,爹……”
楚晔手一挥,牢牢地关上门。
一下两下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将人塞入被中。又脱了自己的湿衣,也想上床,终觉得不妥,只得穿着湿哒哒内衫,来到了隔壁屋子,打算找件衫子将就着穿穿,再上床替阿媛捂捂。
打开隔壁屋子柜门,讶得又关上了门,重新环视了一下,屋子整洁的很,可柜子里,各色衣物堆成一堆,好在洗得还算干净。
楚晔拎出一套,仔瞧了瞧,还算干净的,便换下了湿衣,还大小正好。转眼瞥见脚落里静静地放着一个包袱。
他抄起了凌风阁的老本行,丝毫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愧疚感,他利落地打开包袱。
一看之下气得七窍生烟,里面竟是一件他到死也记得的业国郡主裙。
是阿媛的。
怎么!竟然在这儿!
衣服洗得很干净,收拾地很妥贴,如新的一般。展开衣服,红黑相间的华衣己破,裙摆几成碎片,肩胛处赫然一个大洞。这一剑仿佛又刺进了楚晔的肩头,剧痛从肩上漫上心头。
拿着衣服,回到小狗子的屋子,想替阿媛先将就着穿上,隔着两人衣物总比一人更妥贴些……
掀开被子替她穿上衣物,将人抱在怀中裹着被子,肩胛胸口的伤口如今已看不出来了,手缓缓拂过,那些伤怕已印在心上了吧。想到那一个个貌美的夫侍,手又不可控地摩挲着探上了小臂,臂上光洁一片,心中蓦地一刺,他抱紧怀里的人,握着手臂的手不停地颤抖,阿媛到底经历了什么,还会不会要他。
忽又想起顾随安曾说过,阿媛手臂上的伤比他的还多,可为何……他看了看扔在地上的树脂面皮,心念一动,扒开袖子还想细看,身后一阵阴冷的气息袭来,楚晔大惊,连人带被地抱在怀里,侧身躲过,只见梦遥不知何时已入了屋,泛着冷光的双刃刀直指着自己。
“又是你这个登徒子!”青木蹿了进来,看到两人挂在一边的湿衣,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紫桐抱着小狗子也赶来了,小狗子一见楚晔,指着人,尖叫道,“爹,他扮成你的模样,脱你媳妇的衣服!”
话一出。
紫桐脚一软,差点把他摔出去。
这娃真会说话,青木暗道。
梦遥一向淡定的脸,崩不住了,瞬间变得狰狞,寒光一闪,双刃刀直刺楚晔咽喉。
楚晔抱着人,滚向床脚,翻来覆去,狼狈躲闪。
一番大动静,终于让阿媛彻底醒过来。
“住手!”
梦遥收了手。
楚晔松了口气。抱着人的双手亦紧了紧。
阿媛用力团着被子,苍白的近透明的脸上,硬生生地泛出了一点红晕,“你们先出去。”
紫桐抱着小狗子转身便走,还顺走了青木。
楚晔瞪着梦遥,你怎么还不走?
“你们都出去!”裹着被子的人有些恼了。
楚晔在梦遥的逼视下,两人一起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没多久,屋门由内而外开了,如血的残阳下,阿媛穿了郡主服,依旧裹着被子,脸上红晕未褪,站在门口。
青木用手肘撞了撞紫桐,低声说:“媛姐姐的脸被顾大哥治好了。”又颇为得意地道,“我就说嘛,媛姐姐比绿衣好看。”
一句话招来了紫桐好一顿白眼。
阿媛收了三人的红绳,对着梦遥道:“这儿正好是你家,亦清静。不如你和紫桐、青木先把正事办了吧。我们在你这里先住上一晚。”
梦遥并不多话,与紫桐、青木去了一边屋子。
楚晔跟着阿媛入了屋,刚想开口跟她说话,小狗子又钻进屋来。瞪了他一眼,“找你爹去。”
“我爹让我回自己屋子看着你。”
“……”
小狗子溜上床,“圣女娘,今晚我可以跟你睡么?”
“下来。”楚晔揪住他衣领,“阿媛受伤了,别吵她。”
说完在地上用脚踢出一块空地,从柜里拿出一套被褥,铺好,“你睡这儿。”
“可我还没吃晚饭。”
“今天先饿一晚,明天再吃。”
“你怎么和爹一样,时不时地不做饭。”小狗子简直就是控诉。说完一阵风地跑出去。
“阿媛你饿了么?”
话音刚落,小狗子又一阵风刮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包糕,抢先讨好道:“圣女娘,给你!”阿媛过糕点,与他一起吃了起来。
小狗子见楚晔在一边干看着,拿出一块糕递过去,热情地说:“你还要酒么?家里有好多。”
“不要,我可不是酒鬼。”楚晔咬了口糕,桂花味的,味道还不错。
小狗子听了委屈对阿媛说:“我爹也好几天没喝醉了,他每次去见圣女娘都不喝的。”
阿媛摸摸他头,“我知道。”
“我爹……”
“你好睡了。”真是太聒噪了,楚晔二块糕下肚,便催人睡觉。
“可天刚黑……”
“黑了,便是娃娃们睡觉时辰到了。”楚晔眼一瞪。
“可我还没梳洗……”
“今天暂时不洗。”楚晔一手将人拎起,塞进被祸,“快睡!”
小狗子扒开被子,还想开口,见那人瞪着眼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孩子点头。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最讨厌别人家的娃娃了,尤其是不听话的……别……人……家的娃娃。”别人家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腮帮子哼出来的。
小狗子吓得赶紧一头钻进被窝,屈于淫威,不久便睡着了。
“阿媛……”终于只剩两人了,可以好好说会话了。
“嘘……”阿媛下了床,打开门。
清冷的月光与梦遥的声音一齐弥漫了进来。
“龙虎帮,东海珍珠二十斛,红宝石一百二十颗,其中鸽血王一颗,绞绡三十匹,羊脂玉一百块其中扇大玉王二块,黄金五箱……五行门……”
楚晔听得心底泛凉,看向阿媛,见她己回到床上,从头到脚牢牢裹着被子,靠在床头,躲在阴暗处,整个人昏暗不明,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肃杀的光。自己何曾见过这样的阿媛。
“其实我更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已会活成她那样,身陷朝局,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做自己害怕做的事,变得面非全非。”
“是你一手把她推下去的,你就得负责再把她拉上来!”
凌南与顾随安的话余音未止。
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