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当日晌午,便由青木送回了家。
紫桐等人,依着圣女的安排,都搬去了山下小屋。
青木颇有怨言,一路喋喋不休,“为什么要把我们赶走,刚成亲便翻脸了么?”
梦遥自顾自挑了间最边上的,提着行李走了进去,“砰”关上了门。
“这是生气了?”青木问紫桐。
“他一向如此。”
“可我觉得今天他特别不高兴,定是因为被圣女赶下来才这样。”
“就你知道!”紫桐凤眸扬起白了青木一眼。
“当然。”青木得意地凑紫桐道,“绿衣姐姐告诉过我一个秘密!”
“什么?”紫桐竖起耳朵。
青木倒不卖关子,嘿嘿笑了几声,“圣女病的时候,他天天去深山里采各种药材,趁着晚上没人,偷偷放在圣殿门口。被绿衣姐姐撞见过几次呢。”
“绿衣还说什么了?”紫桐问。
青木无视他的问题,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气恼中,“为何顾大哥能与圣女同住山上,而我们只能住山下?”
“一起住,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顾大哥也不要么?”
“他一颗心都长在圣女身上了,还在乎啥名声?”
“我的心也长圣女身上了……”青木紧了紧包裹往回走,“不能便宜了顾大哥。”
紫桐扬起手拍了一下他脑门,“你们俩姐弟想要气死你爹么?做姐姐地看上了男的,做弟弟的看上了女的。人家分明是一对好么……”
“一对么……可我觉着不对劲呢……”青木抓耳挠腮一阵,顿悟,挺直了腰杆,“我明白了,媛姐姐定然是谁都没看上,必是等着我长大,再与她相好!”
“作死!”紫桐重重拍了一下,几乎把青木脑袋拍偏,“小鬼头,嫌日子太舒坦了?”
“媛姐姐有什么不好?”
“样样好,可是是石头心,冰山脸!你可千万别真上了心,不然有你好受的。”
好就行,青木自动忽略下半句,“快,该上饭了,我正长身体呢,多吃点才长得快!”
此时殿里只剩下,阿媛与顾随安二人居住。
圣殿内无亭台楼阁,无小桥流水,只有一座座巍峨雄壮的殿宇掩映在无数茂密古木之中。一棵一绿浪,层层叠叠卷起,像一把参天巨伞。如注的暴雨夹着电闪雷鸣,穿透绿浪,哗哗地落在地上。
屋内烛火摇曳。
顾随安放下手中的医书,抬眸看见阿媛呆坐窗边,怔然地看着窗外。
大风夹着冰凉的雨点,从窗外卷进来,打在她身上,那人却浑然不觉。
“下雨了。”顾随安起身替她关好窗户。
啪,窗户被打开。
“有些热……”阿媛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慢慢溢出。
红衣丹发作了。
顾随安兵慌马乱地取来制好的蓝雪莲给她服下。
热度不过褪去片刻,又渐渐上来。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没用。”她绝望地道。
顾随安伸手握住她手腕,想把脉,却被用了狠劲一把推开。
“阿媛!”眼见她打开门,冲入雨幕中,慌忙去追。
外面一片漆黑,狂风夹着雨水如鞭子般抽打在身上,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前方跌跌撞撞奔跑白色的人影。
“阿媛……”顾随安追上她,将她搂入怀中。
怀中的人身子滚烫,双手顺势紧紧环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胸前,灼热的呼吸,穿透薄衫、皮肉,直直地喷打在他心口。
顾随安的心“咚咚咚”狂跳,血脉喷涨。双手不由紧了紧,想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
“晔哥哥……”喃喃一声低语。
瞬间将他打入冰冷的地狱。
“不是,我不是!”顾随安狂吼,用尽力气将人推开。
阿媛被推了个踉跄跌倒在地,低头狠狠咬了自己手臂,直到皮肉翻转,血流如注,剧痛之下恢复了神智。
“对不起,顾大哥……”羞愧难当,转身不顾一切拼了命地向前跑,回到屋子,“砰”地关上大门,栓上门栓,尤嫌不够,拖来桌椅抵在门上。
终于失了力,软倒在地上。
燥热的感觉,无比清晰地一波更烈一波地涌上来。
这样的感觉阿媛那日在御书房也有过。只是现在更烈更猛。那时满心的羞涩变成现在锥心的羞耻。比刀剑相加更让人痛不欲生。无望地躺在地上,身子火烧火燎的渴望,可心却冻成了冰。
门扉轻轻扣响,顾随安的声音传来,“阿媛,我就在门外,你若受不住,我……我可以的。我真心愿意,我是真心想当你的夫……其实二年前我去过翠微湖,想向你求亲来着。”
屋内久未动静,直到天亮。
顾随安的心,随着天色一点一点的透亮,也冻成了冰。
整整五夜。让隔着一道门的两人都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第六日,当黎明的曙光,透过层层树荫,投射到地上,形成各种斑驳陆离图案时,阿媛的情潮终于消褪。
她打开门,苍白着脸,哑着声对一直守在门外的顾随安道:“我想我可能好了。熬过去便好了。”
顾随安抹了把泪,“好了便好。”
……
这些事过去后,两人便开始寻找宝藏。
圣殿大门上的巨形山河图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越看越像云洲大陆。
整扇大门,是用一块巨大的云母石制成。大门紧合后,便是一整幅山河图。精雕细啄,山川河流,城池密林,无一不活灵活现。正反面都是一模一样的图案。
阿媛滴了滴血在正面门上,奇异地是这块巨大的云母石并未变蓝,而是顺着门流下滴在了地上。
又滴了滴在门背面上,这次倒吸收了,可除了血滴消失地无影无踪之外,并未有其它反应。
两人突发奇想,将两人的血融在一起,滴上去。
背面门上的血珠,在门上滚动起来。滚到一处山顶,便消失不见了。
难怪王家人遍寻不得。他们世代深居于方丈,不识整个云洲地势面貌,这样大大咧咧雕在圣殿门口的石门图案,他们自然不会在意,以为是寻常山水图。
宝藏的钥匙确实是云氏的血,但却是为确保子嗣传承,男子与女子融合之血。他们杀光男子只余女子有何用?
两人依图中所示,历尽艰辛,终于找到宝藏。
站在宝藏大殿门口。
“顾随安,我想把宝藏献与世外之人,掀起纷争,以报先生之仇,可好?”
“好。”
“顾随安,我想建立一支几百人的军队为我所用,可好?”
“好。”
“顾随安,一切妥当之后,我要离开这里了。”
“好。”顾随安道,“我们一起离开。”
“好。”
顾随安侧眼看了一眼阿媛问,“轩辕云媛恨楚晔么?”
“不知道……我要回去替先生守护好先生想守护的东西。连自己做不得了,这样的事已容不得我去想了。”阿媛举头望着烈日,一阵目眩,“记得先生曾教导我,若是有人伤了我,可以想办法杀了他,若报不了仇也可以远远离开,但一定不能放在心里恨着,这样自己把自己变得不是自已,我一直记着呢。”
……
沉默许久阿媛才出声,“我怕我是杀不得他的。”
“轩辕云媛,我帮你除去心魔,治好心殇,可好?”三年后再见到楚晔的一刹那,顾随安再次明白,他可以帮阿媛赶走心魔,但却治不了她心头之殇,因为他始终不是那个人。
阿媛抬手举在额顶,遮住阳光,才看清他坚定的神色,终道了声,“好。”
“这一路真庆幸你能陪着我,顾随安。”
“我亦是,这一路又何尝不是你陪伴着我。真是幸事。”
“我亦是。茫茫人海中有这么一个亲近之人亦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