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术!
摄心魂者,目忽化黑,操其精魂-
徐少勋的双手垂下,站立在女子的对面,与女子对视着的双眸空洞无神。
女子缓缓踱步向前,伸手抚上徐少勋的面颊,道:“真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女子那抚着徐少勋的手便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她分神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的右手居然连着整只右臂被斩落到地上!
大量银光从断臂中溢出,没被成功摄魂的徐少勋被泄出的灵压生生压得纵身后退,不得不以臂挡着伴随灵压泄出而带来的一阵强风。
眸里的暗黑慢慢褪去,眼看落在地上的的手臂不死心地轻轻颤动,断臂的始端和自己被斩下手臂的伤口都泛着淡蓝的火焰,女子又惊又怒,说话时连脸容都有些扭曲,“你会摄魂法!?”
扰以摄魂者心神则解此法-
蓝火从女子的身后飘到徐少勋身边。逃过被摄魂的徐少勋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反倒瞇着眼看着地上的断臂。
仅仅断臂都已经让这么多灵力流出,证明被这女人吸入的灵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徐少勋对摄魂术的认知不多,更从未听闻过这种能操控梦境的术法。但术法万变不离其宗,再复杂的术法也离不开最基本的要素-灵力。
要编织如此复杂的境像并操控着一整群白瞳傀儡,这人的灵力修行绝对不低。不过观乎从手臂泄出的灵力来看,这人灵力虽多却不相融,流淌的银光中有股互相抗衡的微妙抗力,估计……估计这人是靠着摄魂术吸人灵力,再以灵力来编织梦境。
要走出这个鬼梦境,大概只能把眼前的妙龄少女除掉。
徐少勋虽然如此推测着,但事实上,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摄魂术的术法博而深,要是不算上那个人的话,他可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会使这种只在古经书上存在的术法。
摄魂术的精要为施术者需要凝神专注。方才因断臂而分神的女子摸着右臂的伤口,眼帘下一片漆黑,似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吸到如同无边黑洞的双眸中。
她一抬头,徐少勋的身后便传来一声墙破的巨响。徐少勋猛地往回一看,见刚才被自己施阵所困的白瞳傀儡破牢而出,正向着自己跑来!
没错,刚才还一拐一拐的傀儡竟然脚下生风的跑起来了!
徐少勋这下子想往回跑都不行了,他一挥手让蓝火成为挡在自己与傀儡之间的屏障,正要用术施法之际,上空却倏地传来轰隆雷响。
控制着画中所有细节的女子脸色徒变,她抬头仰视,发现她所造出的白天行云竟被四方八面迅速涌来的紫黑雷云掩没!
身后的阴风骤起,徐少勋的目光越过女子直直望向后方的某处,不禁一愣。
女子也意识到徐少勋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墙壁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身后大街的古色景致都被卷入狂风之中。
女子怒目瞪向徐少勋,以为是他所使的术法。她气得发狂,被分了神的她尝试合上双眼凝神,意图控制这种诡异的局面。
然而,任女子如何力挽狂澜,却无法扭转已然被扭曲的空间。
在风云变色下,怒啸的狂风像涛天巨浪般把后方的摊档平房和大树连根拔起,卷至半空的飓风中。
徐少勋急忙往后退,见原先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傀儡也早已被这浪潮卷走。蓝火像是感到畏惧一样,火光紧紧往徐少勋的怀里靠。
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徐少勋只得以手挡着迎面吹来的沙尘,迎着被狂风侵蚀的一刻。
然而,在阴风呼啸过后,徐少勋并未被卷走,他仍旧站立在原地。
徐少勋垂下手,凝视着在被狂风吹袭后的四周。
两列的平房民居出现在街道的两侧,平房地下的店铺挂着让徐少勋熟悉不过的招牌,而两座比平房高出一倍的大楼矗立于街道的尽头。
空气中残留着的烛香余味和被放在店外的纸扎制品替代了原有的古韵景致。
这个地方,徐少勋熟悉得很。
这里分明就是静海。
如果不是面前还站着这位像是穿越过来的女人,徐少勋可能会误以为自己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中的静海。
“你怎么会懂得用此术!你到底是谁!?”女人问得歇斯底里,慌张的神色显现于脸上,最初的平静和从容早已随着境象的换缔而流走。
徐少勋简直连答都答不上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发生甚么事。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唬着这女人时,耳边便传来一道沉静而淡定的声音-
女人愈想愈慌,画中的境象竟被人无故换掉,见徐少勋倏地转身向着街道的尽头跑时,女人的双眸便再次被墨黑淹没。
乌云满布的天空像是得悉女人的动作,随即生出滚滚惊雷,轰隆雷声响彻天地。女人施术的动作一怔,充满防备的猛地抬头望向上方-
一道闪电白光随着雷响出现于黑压压的云层之中。女人眼睁睁看着这道未有一闪即逝的闪电伴着更骇人的雷声穿透夜空狙击自己!
“啊!!!!!!”一声痛入心扉的叫喊,女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细细地哀叫呻//吟,不可置信地看着化为有形的银白闪电竟赫然贯穿自己的身体!
女人忽地觉得背脊一凉,生出一种被人俯视的怪异感。她忍着痛顺着自己的感觉往上看,夜空中出现的一双黑瞳让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心房瞬间填满了多年未出现的恐惧感。
“……白玛。”低沉的嗓音在天空响起,与方才女人与徐少勋最初对话的技俩如出一彻。
被唤起一个曾经属于自己、但却近百年来都没再听过的名字,女人的身体不其然一抖,因痛而微微抽搐着的她看着夜空中比乌云的墨色更为暗沉的黑瞳,颤抖的声音中显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愕,“若朗……你是……若朗坚普?”
对方并未回话,黑瞳中流淌的眸光过于幽暗,根本无法看清眼神中流露的情绪。
虽然得不到响应,但白玛已经认定对方的身份。一个百年未见的故人,如今竟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白玛方才的怒容和恐惧被心里的震惊盖过,她激动得连话也说得不完整,“若朗坚普……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已经不在了……这些年……”
对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但却没有回应白玛,只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百年孤寂,在画像里建构了自己的世界,创造了自己幻想中的美好。白玛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渡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竟也会有重遇故人的一天。
近百年的时间,她早已与“白玛”渐行渐远。如今被这位故人血淋淋的撕开梦境时,她才忽地意识到故人口中的“白玛”和此刻的自己是有何等巨大的落差。
这种让人不堪的落差巨大得让她不禁为自己找一个作为辩护的借口。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根本没办法生存啊!”
“你活在这里跟死去到底有何差别?”冷冷的一句,不留余地的把白玛的幻境撕毁。
女人心里纵有千言万语,然而看着对方的黑瞳,挂于唇边的话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你把活人拉进来,吸取他们的灵魂……是谁教你这么做的?”对方的语气透着一丝怒气,夜空彷佛感受到他的情感而敲响一阵雷声。
“……啊……没有任何人。”女人抿着嘴倔强的回道,因伤而带来的痛楚让她不断低声呻//吟,双膝终是支撑不了跪坐的姿势而伏到地上。
“白玛,你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吗?”
女人喃喃的细语着“白玛”这个名字,似是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背后的种种,眼底下流露出的怀念一闪而过。
半响以后,白玛终是开口回道:“各为其主罢了。”
即便只是看到对方的一双黑瞳,但凭着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白玛可以想象到对方在听到自己的答案后会是一副如何恼怒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果然,对方沉默了好一会,一双黑瞳死死瞪着白玛,不绝的雷响代替言语表达着他的情感。
最后,反倒是女人先开口:“……杀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我早已、不再是白玛了……”
被银光貫穿的身体早已倒于地上,身上的灵力也失去大半。然而,倒在地上的白玛仍然吃力地微微扬着头,脸上没有露出半丝的不甘和恼怒,反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在逃出这个世界前,徐少勋循着轰隆不断的雷声下意识地往平房的窗外一瞧,只见紫黑的夜空在一瞬间爆发出刺眼耀目的光芒,漫天洒下的银白犹如从天堂坠落的荣光,让整片空间都为之一颤。
徐少勋拥着林学翘,在这个空间分崩离析前毅然打开家里的大门,纵身一跃。
从此,回到那般残酷又不完美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