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西面还是山,一片更加荒凉的山,山下有一条河,一直往山的深处流去,没有人知道流向哪里。这里太过荒凉,连猎人也不愿进来,更别说在这种电闪雷鸣雨滴如柱的夜晚。但是河里竟然有一舟一人在雨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浪打翻。舟中之人穿着一袭青袍,似乎年岁已然不小。风雨虽大,老者却倔强的向前缓慢的划着。小舟上的人正是青灵观的观主青衣道长。
道长坐在小舟中眉头紧锁,面露愁容,思绪陷入往昔:曾几何时,他也曾一心问道,心忧天下,希望能用道法感悟更多的人,给这个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时代带去希望和慰藉。然而半世奔波,看到的只有每个人对权位的痴迷,对势力的追逐。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当权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唉……”青衣道长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自从皇帝年纪渐长,龙体渐弱,他的青灵观已经成了专门为他炼丹的地方。特别是三个月前皇帝得了一种怪病,整个太医院的医士都束手无策,皇帝深恐自己时日无多,于是便把希望寄托在青灵观的丹药上。但是能治百病的百珠丹只是存在于古书的记载和市井传说中。其中一种炼药的材料神农玉更是从来没人见过,青衣道长甚至怀疑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于世间么?
虽然如此,他却不得不来,因为距离伟大的陛下限定的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月,如果他不能找到炼制百珠丹的材料,到时候龙颜大怒,他一人获罪事小,只怕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也要跟着遭殃。所以他才会来到这茫茫山海中碰碰运气。
自从陛下下旨以来,可真是苦了这位老道长,数月时间他几乎走遍了丹药志中所记载的所有地方,却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咱们伟大的陛下也怕老怕死啊!想当年陛下他是都么得勇敢多么的让人敬畏!即使身陷绝境他依然……”老道苦笑着摇摇头。想到道观和徒众的命运,他的心中满是惆怅。
“哎!希望丹药志中记载的东西真的存在吧。”老道喃喃自语,脸上挂满疲惫。
哗啦一声巨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一看,只见左面的山头上突然滚下数块巨石!
“不好!”道长惊呼道。小船顺流而下,想停依然是来不及了。来不及多想,道长纵身一跃,未及入水,便被滚落的大石压身拍入水中。道长在水中使劲全身力气将腿从石下抽出浮出水面大口的喘着气。
“啊!……啊!……”从腿上传来刺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连胜惨叫!虽然他看不到腿上的伤势,但他知道,腿不能用了!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疯狂的拍打着水面!“呼啊!……呼啊……”“救命啊!救……”在这连狼都没有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来救他!
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河中爬上去。连日来的疲惫加上腿上钻心的痛楚,他终于支撑不住了!眼前的东西渐渐地模糊……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这样就不用面对我们伟大的陛下和他那雷霆之怒了……”老道闭上眼睛,迎接属于他的命运。躺在水中不知道自己要被冲到何方。
被雨水冲刷过的山林似乎有了一丝生机,在阳光的照耀下,连石头都仿佛有了些许的暖意。
“阿爹!快来看呵,这里有好多的竹笋!快来啊!呵呵呵……好漂亮的竹笋呀!”一阵风铃般的笑声在山林中飘散开来。一定是山谷太过空荡寂寥,这声音才会让人觉得如此的美妙悦耳,仿佛就算是世界上最伤心最难过的人听到了也会忍不住忘记烦恼舒展心怀。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笑声呢!
这令人陶醉的声音正是来自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姑娘,她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小马尾形状,笑起来露出白玉一般的牙齿,她的那双眼!那是一双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让人看上一眼便难以将目光挪开。她蹦跳着来到河岸边的一大片竹笋旁,正兴奋的回头招着手,催促着她身后不远处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男子。
“娇儿,你慢点走,等等阿爹,路上湿,小心别摔跤了!”中年男子满脸疼爱的喊着小姑娘。
“这孩子,就是一刻也安静不了,真让人……”
“啊……”这个叫娇儿的小姑娘突然惊叫着退倒在地。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惊恐万分的东西!
“娇儿!”听到女儿叫声,男子身随意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一闪便来到女儿身前!“娇儿!怎么啦?是哪里摔伤了吗?”男子一脸担心的问道。
“阿爹,我没事!有……有死人!”小女孩脸色苍白,赶紧扑到阿爹的怀里,身体颤抖着指向河边。
男子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人躺在河边的竹子下面,两腿还泡在水里。男子眉头微皱,略一沉思,把女儿从怀里拉出来。和声说道:“娇儿别怕,有阿爹在,你站在这不要动,阿爹去看一下。”
娇儿余惊未消,微微颤抖着身体,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男子快步走到河边,只见水中人是一位老者,身穿道袍。“外面的人?”男子微微有些惊讶。他将手放在老道鼻下又放在脖颈出试了试。还活着!他将青衣道长慢慢的抱到岸上,看了看女儿说:“娇儿别怕,这不是死人,他还活着!”
“还活着啊!”娇儿这才敢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阿爹身边。“阿爹,他是跌倒摔伤了吗?你看他的腿都摔烂了。”
“娇儿,他虽然还活着,但就快要死了,阿爹现在要先救人。你帮阿爹去点水好不好?”
“恩。”娇儿点点头,赶紧拿出竹筒,走到河边取水。
男子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用手捏碎溶化在水中,慢慢的倒入老道的口中,然后用手在老道咽喉处摸了摸,暗一使劲,一口药水竟被他灌了进去大半。喂完药水,男子把道长放平让他平躺在地上。
“爹爹,他会醒过来吗?”娇儿忧心忡忡的看着爹爹。
“他会醒的。”
“阿爹,他是谁啊?他从哪里来啊?他穿的衣服好奇怪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男子看着女儿,眼中充满怜爱。她总是那么的好奇,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想跟女儿讲外面的世界。是的,他不想让女儿了解那个他不愿再回忆起的世界。
“娇儿啊,你马上就要有个小弟弟了,也许是个小妹妹,你喜欢吗?”
“我当然开心啦!哥哥就比我大两岁而已,却整天说我是个小毛头,这下我要做姐姐了呢!”
当你想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转移话题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太费劲。
“啊……”老道士发出一声虚弱的叫声。父女两人同时看向老道。道长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人和一个有着星辰一般明亮眼眸的小姑娘。是的,即使是快要死的人,第一眼看到娇儿也会首先被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所吸引,而不是先想到自己就要死了。
“你们……我在哪里啊?”道长用尽全力也没想起自己怎么到这的。
“你受伤了!是阿爸把你救活的!”娇儿回答道。显然她的回答并不能解答道长的困惑。
“阿爸?……哦,是你救了我!道长感激的望向男子。”
“是。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你受了很重的伤,我会把你带回去救治。”
“恩,谢谢你。请问我应该怎么……”
“我说过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多说话”。
或许是太虚弱了,青衣道长不再说话,任凭男子把他背了起来。
“娇儿,走!我们回家啦!”跟女儿说话的时候,男子又恢复了他的温柔和慈爱。
他背着那青衣道长,让娇儿走在两人前面,三人慢慢的向山腰走去。经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也许那根本不能叫做路,因为那路上全是乱石和杂草,根本就没有哪怕一小片平坦的地方。就算是正常人走起来也会非常的吃力,一不小心跌一跤也再正常不过,但是男子背着受伤的老道却走的非常的平稳,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丝毫急促,就想在散步一般。就连个小女娃娃都像是没有感觉到这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青衣道长心底暗道惊奇!
三人走了半晌,青衣道长忽然感觉眼前开阔了起来,抬起头一看,不由得惊呆了。“没想到这荒山的深处竟然还有这一片所在!”青衣道长由衷的赞叹道。只见一排排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子整齐的随着山腰排开,足足有上百户人家。四周长满了竹子,那竹子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每棵都有碗口般粗细。并且他们穿的衣服都很奇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真是没想到在这大山里竟然有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男子背着老道一直走到拐角处的一个院落,推开门走了进去。
“爷爷!爷爷!快看阿爹在河边救了一个老爷爷!”娇儿边喊边跑向院中一位正在给两只兔子喂食的老者。老者听到小孙女的喊声回头一看,只见儿子背上背着一个虚弱的老人,一条小腿上的白骨都露了出来。“阿爹,他伤的很重,要马上救治。”
“赶紧把他背到屋里放在床上。”老者说道。男子把清衣道长背到屋里放好后站在一边,好让阿爹救治。老者走到床边往道长的腿上看了看。“把手伸出来。”道长闻言慢慢的将手伸了出来。老者在道长手腕搭了片刻,转头向儿子说道“快去拿黑月来,他很虚弱,晚了怕是能救命也保不住腿了!”男子听完犹豫了一下道“阿爹,可他不是族人,他来自大山的外面。”
“是啊,他是外面的人啊,不是我们的族人,不能让他用黑月啊……”门口因好奇生人围满了一众族人,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但是我们要是不救他,他就活不成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这不是我们栖南族所能做出来的事情。”老者坚定的说道。
“好,我知道了。”听了阿爹的话,不再犹豫,进屋片刻拿出一个精致的竹匣子。虽然只是一个竹匣子,但他却很小心的用双手托在手中,就好像手上端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碗,一不小心水就会撒出来。就连站在门外围观的族人看到这个匣子也都脸色肃穆起来。
男子打开匣子,慢慢的,轻轻地,从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玉一样东西。圆圆的,就像黑色的月亮一样,中间残缺的部分形状就像一棵树,像月亮上的那颗树。黑色的包裹下,里面却发出红色的光芒,就像里面有一团火一样。
清风道长一撇之下,眼睛就再也无法从那件东西上移开。“啊!神农玉!神农玉!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神……”道士眼睛里迸发着炽热的光芒,他太激动了,以至话没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如果你是一个医者,你就会知道救治病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救治快要死的病人.
“呵……总算是把腿保住了!”老者疲惫的坐了下来。
“儿子啊,他昏倒之前说的什么‘龙玉’是什么东西?难道他认识黑月吗?”老者看着儿子疑惑的问到。
“他一定是认错了,外面的人不可能认识黑月。”男子沉思片刻回答道。
“或许是吧。你把他带回来救治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已经违反了族规,等他休息好了就把他送走吧,不要让外人打扰了族人的生活。”
“我知道了,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