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道上满是乱石,两侧的山坡上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和野草。那树木不知在山上长了多少年,每一棵都非一人所能合抱。稀少的人烟给了这些树木放肆生长的环境。除了稀稀拉拉的鸟鸣给了这空旷的山谷带来一丝生气,听不到一丝其他的声音。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打破山谷的幽静,四匹黑色的骏马飞快的奔入山谷。停在了一片大树的阴凉之下。四匹马个个健硕异常,体型高大。显然已经奔跑了好久,马口中呼呼的喘着热气。每匹马上坐着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那老者身着道袍,满脸的疲惫,显然他不经常骑马,特别是这么长时间的奔走。这老者赫然便是那青衣道长,统领翁战紧跟在道长的后面,再往后的马上坐着一个中年汉子,个头不高,看上去却异常的健壮,此人正是神谕阁阁主申用。走在最后那个男人,瘦瘦的穿一身黑色衣服,戴一顶草帽压得盖住了眼睛,只看到一脸杂乱的胡须,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修整。此人自然便是江湖排行第一的杀手——简喻!
“统领大人,前面的路便不能骑马,只能步行了。”青衣道长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一番,找个地方把马安顿起来再走如何?”
“恩,就依道长所言”。翁战点了点头答道。
四个人选好了一个隐蔽的处所把马栓好,选了一块大石头边上坐下来休息。拿出各自的皮囊喝起水来。
青衣道长喝完水走到翁战面前两手一鞠说道:“统领大人,贫道有件事拜托大人。”
“道长请讲,”翁战看了看青衣道长说到。
“等到了村子里,我们拿了东西便走,还请大人一定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更不要伤害他们的族人”。
“那是自然,我们身负皇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不会多……”
“哼!要是他们不给呢?难道你还期望着他们双手奉上他们的圣物再把我们欢送?”不等翁战说完,申用便打断他。
翁战皱了皱眉转向申用说道:“申阁主,在下自然有计划,你只管听从安排。”
他停顿了一下:“让我们先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在前面。我相信我们之间还没有能为彼此献出生命的友谊,但我们依然有着不错的交情,我说的对吗?”
看了看申用和简喻继续说道:“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可以顺从二位的脾性,按照你们的方式来,相信我,我可以做到。但是这件事!你们都清楚我们在做什么,在为什么人做事。所以我要先确定的是,你们会完全按照我的计划来,完全服从我的指令,清楚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申用。
申用看了看翁战将头扭到简喻一侧似乎在示意他说上一句。
但是简喻只自顾自的喝着水,目光缥缈的看着远方,似乎他根本不关心这件事一样。
“哇……!”一阵婴儿强劲的哭声打破村子里的宁静。
“嗬……嗷……”生啦生啦!紧接着便是围满了院子的村民发出的阵阵庆祝声。
山里的汉子搓着手嘿嘿的傻笑着,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虽然这已经是他第三个孩子了,但再一次为人父还是让他兴奋的手足无措。
不一会门“吱”一声被打开,一个老妇人抱着婴儿走了出来。边走边用洪亮的嗓门向那汉子喊道:“男娃子,母子平安!给孩子取名字了没?”
村民们又发出了一阵祝贺的笑声。
生孩子对于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所有人一起庆祝的大事了。所以谁家生孩子,都会引来几乎
所有族人的关注和祝福。在族人的祝福声中,那汉子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嘿嘿的一会冲着大伙一会冲着孩子憨笑。那汉子的阿爹看得直摇头:“都悄悄我们家的傻阿木,傻笑什么,还不快进去看看你媳妇儿去!”
“哦!”汉子又冲着院子里的人群嘿嘿一笑。这才抱着孩子往屋里走去。惹的村们们又是一阵大笑。
老族长冲着院子里的族人喊道:“都去喊人去!晌午都来我院,喝酒!吃肉!”
众人听了都往外走去,边走边喊:“族长请客喽,晌午都来族长家吃肉啦!”
那个叫阿木的汉子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走到妻子的身边,轻轻的把孩子放到妻子身边。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怜惜和开心。挠了挠头说道:“小娟儿,你辛苦了,快看我们的儿子!”
女人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在脸颊上。她看着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满足。她从嫁给他开始就知道,男人心里有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个女人,但是那只是在他的心里,埋藏的最深的地方。他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好儿子,更是一个好父亲。女人从来没有问过关于外面的世界,她只是用尽全力去爱护这个家,爱护这个男人。她并不傻,还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心渐渐的被她和孩子们装满了。因此她是那么的满足,那么的开心。外面的世界她没有兴趣,她的阿木开心,对于她来说,足够了。
“这就是我的弟弟么?怎么这么小哦……”娇儿转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床上的婴儿。家里添了新成员,她不再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开心让她兴奋的小脸通红。
汉子看着好奇的女儿不禁一乐,拉着她的小手把她拉到身边说道:“对啊,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你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女孩儿听到阿爹的话,挺起胸脯站的笔直,咬了咬嘴唇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我知道了!”
看到女儿认真的模样,躺在床上的女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那位老者——阿木的父亲,也是族长的声音:“阿木,等下你就带着孩子去后山拜祭先人吧。”
“知道了,阿爹。”汉子冲着门的方向回答到。
栖南族的规矩,每当有新生儿出生后,都要第一时间带到祖墓去拜祭祖先,以求得到祖先庇佑,孩儿能够健康顺利的长大成人。
“阿爹,我要和你一起去!”娇儿仰着脑袋一双眼睛盯着阿爹,充满了期待又不容拒绝。
“娇儿,后山的路可不好走,阿爹要抱着弟弟,你自己可走不成啊”
“阿爹放心,娇儿可以的。”娇儿拍着胸脯保证到。
汉子看着女儿眼巴巴的样子不忍心拒绝,便把目光转向妻子寻求帮助。
女人看着这一对片刻也分不开的父女,微笑着说道:“你就带她去吧,你自己的闺女你还不知道啊,并且我们娇儿走山路厉害着呢”
汉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又把难题抛给自己的妻子,然后对女儿说道:“好吧,但是你可不许喊累啊。”
娇儿开心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我知道啦,等阿爹累的时候我就帮阿爹抱着弟弟。”
夫妻二人都被女儿一句话惹得哈哈大笑。
骄阳似火透过竹叶炙烤着这个小小的山村。在族长家酒足饭饱的村民抵不过这午后的困意,都各自回到自己家中,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唯一的一条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有几只蝉在枝头不知疲倦的嘶喊,听不到其他一丝声音,显得格外安静。突然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山村的安静,四个身影从村子的东头穿过街道,径直走向拐角处的小院。
四人轻轻的来到园中,发现屋子的门开着,便走了进去。青衣道长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正在忙着收拾碗筷的老者——那个救了他性命的老者。
“老人家,可还认识贫道?”
那老者听到有人说话赶忙回过头来,看到四人先是一愣,而后警惕的看着青衣道长说道:“是你!你怎么又来了?你来干什么?他们是谁?”
族长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显然对于青衣道长的去而复返并且还带了其他人感到不悦。青衣道长忙和气的说道:“族长不要生气,我们是大魏皇帝陛下派来的,有要事相求,这才进山打扰。”
“什么皇帝,我们这里只有月神,没有皇帝!你们快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神谕阁阁主申用早已不耐烦,指着族长说道:“皇帝你都不放在眼里,你个老东……”
“阁主”!不等他说完,青衣道长忙打断他。诚恳的对老者说道:“族长,你为我治病所用的那块玉石叫做神农玉,皇上得了重病,一定要有神农玉做药材才能够救治。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
“不行!”,族长怒道:“月石是族里的圣物,不能离开大山!”
那申用见老者如此强硬,早已按捺不住,哂笑着对青衣道长说:“老道!你的方式不管用,该用我的了!”说着抽出腰间环刀横在族长肩上阴声说道:“要么交出东西,要么我杀了你自己找!”
躲在里屋的娟儿和儿子平儿看到这一刻赶忙开门冲出。小娟儿拖着虚弱的身体冲过去拉住申用的手用力的边摇边喊道:“你们要干什么?赶紧放开阿爹!”女人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她哪能动申用分毫。只见那申用胳膊一拐,可怜的女人便被甩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平儿见母亲摔倒,忙过去正要拉母亲起来。却被另一人拉住,用手中长剑抵住脖子。此人正是统领翁战。平儿被剑抵住,可是统领忘了一件事,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那平儿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山村里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凶险。他仿佛没有看见肩上的长剑一般,使劲一推身后的人,便跑向母亲,统领一愣,拿剑的手本能的一收,似乎想要吓他一吓,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迎着剑锋撞去。即便是高手如翁战,也不可能来得及将剑撤回。只听平儿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下正好滚到母亲身边,便一动不动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目睹孩子在自己眼前被人杀死的痛苦该如何承受?可怜的女人呆呆的看着儿子,连手都不敢伸。过了好久似乎才明白:儿子死了!她扑到儿子身上,喊出一声人世间最悲惨的哭叫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令老族长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他根本没有想到,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这位与世隔绝的老先生一生见过人杀鸡,杀猪,杀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竟然会杀人!在他的世界里,最坏的人就是村里竟然打老婆的牛二!他不明白,前一刻还好好的孙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老者用颤抖的声音恨恨的说道:你……你们这群魔鬼,竟然为了夺取圣物杀了我的孙儿!你们……
那青衣道长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愤怒的说道:“统领你……你不是说……”
虽然那孩子的死不是翁战的本意,但他知道此时也只能用强了。他向着三人说道,皇上的命令是得到神农玉,其他的事情不重要。说着把剑指向地上痛哭的女人,转头向老者说道:“我不想再杀人了,但是我会杀的,所以你能把东西交出来了吗?”
老族长看着死去的孙儿和悲痛的儿媳,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给你们。”说着便往门口走去,当他走到母子二人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悲愤而又坚定。突然他回头冲屋里的四人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阴冷和仇恨!四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那眼神,多年以后,翁战每当想起,仍然会让他在每一个梦里惊醒!老族长迅速的拉了一下门边的一根绳子。
“你干什么!”统领察觉不对,大声喊道。
“咣——”响亮的钟声在村子里飘扬开来。原来老族长拉响的是村里的御狼钟,是村子里对付狼下山用的。钟声想起,家家户户都能听见,顷刻间,所有人都会赶到!
申用见老人拉响钟声,立刻大怒:“找死!”一刀砍向老人后背,族长慢慢的倒在了母子二人的旁边。这是族里村民听到钟声都往族长家赶,已有数人赶到院子里。看到族长家的惨案,为首的几个年轻人不禁大怒!拿起手里的棍棒便冲向四人。
一直未曾说话的简喻盯着统领,仿佛在等他下令。翁战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咬牙沉声说道:“道长,你去屋里找东西!”回头看看冲向四人的村民,冷冷的吐出四个字:斩草除根!
乌云遮住了似火的骄阳,仿佛连太阳也不愿看到这一片人间惨像,鲜血染红了村里的每一块石头!哭声,喊声,惨叫声,回荡在山村的每一个角落。三人本想施展手段吓唬下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让他们知难而退,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村民们如此的剽悍,视三人如下山作恶的恶狼一般,没有一个人害怕和退缩。可是这三人却不是三头恶狼,而是三位绝顶好手!三人杀红了眼,也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斩草除根么!老人和孩子当然也是草,也是根!
青衣道长手中拿着神农玉,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血红,听着震耳的惨叫。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说好的不伤人……
时间过了好久,终于,山村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三个被血洗过一般的人走到青衣道长面前,看了看道长手中的东西,谁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