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半夜醒来,睁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里熟睡的程雨茉。
她的头发依然乱糟糟的,短袖被揪的变了型,松垮的像块破布挂在身上,三条暗红色的抓痕在白净的脖子上狰狞着。她像一只倦了的小兔子,把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生怕被人抢了去。
苏瑞鄙夷地收回视线,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盖的这么厚,想把他闷死吗?他在心里咒骂一句,下床走到沙发边。
他踹了一脚小茶几,上面摆着一个空玻璃杯,在桌上转了一圈后掉到了地上。
杯子碎裂的声音将程雨茉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睡意惺忪的杏眼,眼里满是疲惫,看到站在眼前的苏瑞,眼底的疲惫感更浓了。
他还有完没完,都进医院了还不老实一会儿。她不满地抬眼瞧着他,看他这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像生病了,难道医生误诊了,他不是胃黏膜烧伤,只是喝醉了?
她都要困死了,懒得管他到底真病假病,翻了个身窝进沙发里继续睡觉。
靠,在哪都能睡,她是杂草吗?苏瑞受不了她的无视,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让他无法再理智。
他踩着碎玻璃走过去,玻璃在鞋底的碾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俯身看着呼吸平稳的程雨茉,从兜里拿出包烟,点燃一根吸了一口,慢慢弯下腰,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喷洒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他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满意地又吸了一口烟。
程雨茉皱起眉头咳嗽了几声,气愤地坐起来,因为速度太快,她的额头措不及防地撞上了苏瑞的下巴。
她揉着额头,不满地看着揉着下巴的苏瑞,在心里说了句,“活该。”
“你脑袋怎么这么硬。”
“你下巴才硬。”她不甘示弱地反击。
她的语速太快,苏瑞听的糊涂,他愣了一下,下面才硬,这话该怎么接?他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抽了口烟没再说话。
程雨茉抬头看着他,提醒道:“这里是医院,不能吸烟。”
苏瑞又吸了一口,挑衅地吐出烟圈,“谁说的?”
她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那贴着呢。”
苏瑞弯腰凑到她耳边,牵起嘴角笑着说:“我看不见。”
对于他突然的靠近,她感觉很不自在,转过身躺到沙发上,背对着他,对于这种疯子,最好的方法就是选择无视,她闭上眼睛装睡。
苏瑞站在她身后,抽完一根烟,转身躺回床上,没再折腾她。
第二天一早,程雨茉被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看到苏瑞坐在病床上,床边站着一位成熟美艳的女人。
女人看到她醒来,转过身,用涂满眼影的凤眼打量她,这是哪里来的女孩儿?穿的破破烂烂的,这小子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简直没法跟他上一个女朋友比,不过他要是真找个这样的,到还是个好事。
女人看着苏瑞问:“这是你女朋友?”
苏瑞懒得理她,不耐烦地说:“你管不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是关心你。”
“用不着。”他不屑地扫了女人一眼,“还不滚。”
女人脸色阴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她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自当他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苏瑞,我虽然没嫁给你爸,但是这几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操持,你这样的态度太让人寒心了。”
苏瑞冷笑一声,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母亲也不会和他父亲离婚,想进这个家,门都没有。
女人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她转过身对程雨茉说:“你是他女朋友?”
程雨茉站起来摇摇头。
“你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程雨茉低下头,她不想回答,因为她的父亲在她上初中时得了重病去世了,母亲为此背上高额负债,一个人打两份工才勉强支撑她上了大学。
她不是耻于说出母亲的工作,只是不想把心酸的经历告诉一个陌生人。
女人等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这样的女孩,家庭条件能好到哪里去,攀上苏瑞还不都是为了钱。
她也不打算再问下去,转头看着苏瑞说:“我问过医生了,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注意饮食,少喝点酒。”
“……”苏瑞玩着手机,把她的话当成了空气。
女人没再多待,转身走出了病房。
程雨茉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悲伤的记忆里回过神,心情低落地往外走。
苏瑞抬眼看了她一眼,低头又玩起手机。
她刚走出去就看到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医院还给配保镖吗?她左右看了眼,没敢吭声,加快脚步往卫生间走。
站在镜子前,才发现她原来如此狼狈,用凉水洗了个脸,理顺乱糟糟的头发,看着脖子上的血印子,叹了口气,那个疯女人下手可真狠。
出了卫生间往回走,她看了眼窗外,还回去干吗,还嫌被他折磨的不够吗?想明白后,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早晨的医院很冷清,她路过一间病房,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好奇地望了眼,见一个妇女坐在病床前哭,床上躺着一个插着氧气管的小女孩。
妇女听到声音转过头,程雨茉看到她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心下一紧,一种难以言语的悲痛感在心里蔓延。
她突然想到了母亲,当时父亲病危住院时,她看着母亲哭红双眼无助的样子,却无能为力,她只能抱着母亲一起哭,那一幕她永远也忘不了。
她不由地走进病房,小声询问,“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妇女抬起头,她的头发很油,看样子很久没有洗过了。
程雨茉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她不知道能做什么,想着如果能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也是好的。
妇女原本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流下来,哽咽着说:“孩子手术费还没凑齐,我怕她坚持不住了。”
程雨茉转头看向小女孩,她小脸蜡黄蜡黄的,嘴唇惨白,看样子已经陷入昏迷很久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帆布包,想到了包里装的那张黑色银行卡,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她问:“还差多少?”
妇女用手抹抹眼泪说:“还差两万多。”
程雨茉看到她抬起的手上布满老茧,更加心酸,她捏着手里的包,毫不犹豫地说:“不够的钱我出。”
妇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普通,还有点寒酸的女孩能拿出两万多。
程雨茉看出了她的疑问,赶忙说:“您在这里等下我,我去拿钱,一会儿给您送来。”
妇女赶忙握住她的手说谢谢,她安慰了几句走出病房,往苏瑞的病房走,看到门口的两个人,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才推门走进去。
苏瑞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看到程雨茉进来,说:“还回来干嘛?”
程雨茉停在病房中间,开门见山地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苏瑞皱眉,这女人有病吧,一进来就问他生日,他敷衍,“不知道。”
程雨茉知道他不会轻易告诉她,解释说:“我手机摔坏了,查不了。”
这女人想钱想疯了吧。
他挑眉看着她,“你就这么着急,买手机,还是买包?”他扫了眼她背的帆布包,什么破包,就是两块布拼在一起,还真应该换一个。
程雨茉受不了他的冷嘲热讽,转身走出病房,把门恨恨关上。
她看了眼站在门外的男人,礼貌地说:“您好,请问能借下手机吗?”她的声音甜美动听,像夜莺的啼叫让人如沐春风。
男人憨憨地笑了一下,赶忙拿出手机递给她,程雨茉微笑着接过手机,快速在搜索栏输入了两个字,就是这么简单,她真后悔刚刚没想到。
她到楼下提了两万,想了一下又多提了五千,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心情沉重地交到妇女手里。
妇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送程雨茉走出病房时“扑腾”一声跪到了地上,“我替我家妞妞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程雨茉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扶起来,“别这样,赶快缴费给妞妞安排手术吧,希望她早日康复。”
离开妞妞的病房,她站在门外犯了难,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最终她怀着走入炼狱的心情推开了苏瑞病房的门。
苏瑞没想到她会回来,他的手机刚收到两条取款信息,一条两万,一条五千,她多取了一万五,好大的胃口。
程雨茉自知理亏,站在门边小声说:“我借你一万五,可以吗?”
真是好笑,他凭什么借钱给她,他放下手机,说:“我只花钱,从不借钱。”
程雨茉捏着包带,想了一下,她打工这几个月存了几千块钱,这个假期要是能找个全职,应该能还上,她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会尽快还你的。”
苏瑞冷笑,他又不缺钱,他就当这钱是花出去了,不过总得有个实际的花法。
他站起来走到程雨茉面前,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清澈的双眼,真不知道她是真纯还是在装纯,他想试探试探真假,或者说是想揭开她虚伪的面具。
他唇齿微启,“既然你已经拿了一万五,那我们就只能做交易了。”
程雨茉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里跳动的冰火,不禁打了个寒颤,“什么交易?”
苏瑞手指滑到她的耳垂,语气轻佻地说:“陪我睡一晚。”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冰锥扎进她的心里,她怎么忘了,他是没有底线的人。
她倔强地仰起头,强装镇定和他对视,“我要是不同意呢?”
苏瑞冷哼,“那只能去警察局了,你应该知道偷盗是会被判刑的吧。”
程雨茉捏紧拳头,她真想给这个人渣一拳,但是她忍住了,她知道已经没有选择,如果被判刑,母亲怎么办,她不敢再往下想,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立字据。”
苏瑞好笑地看着她,这种事情立字据她不嫌丢人吗?
他不耐烦地说:“放心,我没有兴趣跟你睡第二次。”
程雨茉握紧已经充血的拳头,她只能祈祷这个人渣还有点人性。
“给。”苏瑞把手机递给她。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机,“干嘛?”
苏瑞懒得跟她废话,把手机扔给她,说了句,“等我电话。”
程雨茉接住手机握在手里,想了一会儿,把手机装进包里,把银行卡放到桌子上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