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直升机的旋翼转动起来,搅动着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虽然明知那些锋利如剃刀的旋翼并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削下来,陆凡在登机的时候还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他快步跑进机舱,按照《安全手册》上说的那样迅速将安全挂钩扣好,收紧腰带,检查了一下背包,将它转过来放在膝盖上。
“我还从没坐过直升机呢。”他有些兴奋地四下望着,冲着对面座位的江澜澜大喊,旋翼的噪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便是面对面的两人也必须用喊话的方式沟通。“要多久才能到?”
“乘这个?”江澜澜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未开化的原始人,或者第一次进城的庄稼汉,“那恐怕咱们永远都到不了了。”她奚落道:“你没看任务简报吗?我们的目的地在格陵兰,那是和我们隔着半个地球远的冰海和荒岛,而如果乘直升机出发的话我们连海岸线都看不到就得因为没油而坠机。”
陆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任务简报他当然看了,而且还看了好几遍,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找张地图看看格陵兰在哪儿,是在南海吗?
“那是世界第一大岛。”江澜澜看穿了陆凡的无知,无奈地叹了口气,翻着白眼给他解释道:“几乎完全位于北极圈之内。虽然位置上就在加拿大的上面,不过政治上却隶属于丹麦,住冰屋吃海豹的爱斯基摩人知道不?他们就住在那里。”
“北……北极圈?”
从没出过国的陆凡完全是茫然的状态,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渤海黄海和澎湖列岛的程度,能想到的最远的国家也就是边上的日本,什么北极啊丹麦啊世界第一大岛啊对他而言甚至还没有丹麦童话熟悉。
“那个……听上去好像有点冷啊?”就算没去过北极,陆凡也觉得自己穿着一身秋天的单衣跑去那里不是个好主意,“要不然让飞机先停一下,我回寝室加件衣服……”
“看看你的背包。”江澜澜一副“居然要我带你这种白痴去执行任务上头肯定是疯了”的吐血表情,她气呼呼地伸手戳了戳陆凡的胸口,“你以为里面鼓鼓胀胀的装的是什么?乐事薯片吗?那里面是给我们在格陵兰用的御寒服!大白痴!”
“哦哦哦……”陆凡连连点头,伸手在背包上按了按,果然能感觉到里面软软的像是羽绒服一般的触感。
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鸢就坐在陆凡右边的座位上,沉默不语,对着窗口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肯定是在思考回到天堂的方法吧?陆凡还记得当初她在他和江澜澜面前提起高阶天堂时眉飞色舞的神清,她以自己所服侍的地方而骄傲,可是当她身陷异国他乡,那个地方却对她不闻不问。陆凡大概能猜到华先生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作为死亡天使的她加入这次行动。
将舱门关闭,陆凡从舷窗向下望,直升机渐渐拔高,大图书馆中的一切也在他的视线中迅速缩小,当黑鹰冲出井口,皑皑的雪山和深青色的崖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骤然间他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呼叫极光,呼叫极光,这里是火枪手,我是军刀,是否收到,是否收到。”
从江澜澜腰上别着的对讲机中传出了b小队队长军刀低沉的嗓音,陆凡从另一边的窗口看出去,另一架黑鹰直升机正悬停在与他们齐平的位置,穿着一身雪地迷彩的大兵们不像他那么局促,他们的舱门大开着,最靠外的那人甚至连安全挂钩都没有扣好,一条腿在机舱外面摇晃着,慢条斯理地抽着一根烟。
“极光收到,带路吧,火枪手。”江澜澜拿起对讲机说。
极光是江澜澜给自己的小队起的代号,原本小队的代号是“北极熊”,但是她说那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傻大个不符合她个人的整体气质,表示要改。后来又改成“北极狐”,但是她又说狐狸太弱鸡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听上去不像是特战小队倒像是极地观光客。华先生一头黑线表示既然你这么嫌弃我起的名字那要不然干脆你来?北极狼还是北极驯鹿?北极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共也没多少物种,你别给小队起个企鹅名就好,也不许叫qq。江大佬不愧见多识广,当即大手一挥表示叫极光好了,响亮又不失文雅。
“收到,请跟随我们。”军刀的回答十分简短,第二架黑鹰开始向上攀升,陆凡所乘坐的这架也紧随其后。原本他们就已经是在海拔6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了,但是直升机仪表上的数字仍旧在迅速提高,当高度达到9000米,他们的位置已经高于被称作世界屋脊的珠穆朗玛峰之上。陆凡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这还是他的体质较一般人更强的结果,否则现在多半已经因为缺氧而窒息了。
“我们不会坠机在这里吧?”陆凡坐在座椅上,能够感觉到整架黑鹰的机身正剧烈地抖动着,在他的印象中直升机随着海拔的高度升高,发动机的功率会渐渐下降,在2000年之前只有黑鹰直升机能够在青藏高原使用,它们也是当时中国最好的直升机装备,可以轻易攀上5000米以上的高空。然而即便是这种传奇设备,历史上也从未有有过成功攀登8000米以上高空的记载。
“放心吧!我们的设备都是经过特殊改造的!这架宝贝加装了六台涡轮轴发动机,爬上一万米都是小意思!”前排座位的飞行员转过头来,冲着陆凡竖起大拇指。
陆凡也向他伸出手。
“加油!”飞行员兴高采烈的样子,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下,咧嘴笑着。
“我不是要打招呼啊大哥。”陆凡的声音颤抖,“那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躲开!快闪开!”
“oh shit!”飞行员转过头去,也马上看到了黑压压像是蝙蝠的一片东西正朝着直升机逼近过来,什么样的蝙蝠能飞上9000米的高空?没人知道,他抓起操纵杆进行闪避,但即便是加装了六台发动机的黑鹰在这种高度依旧难以作出迅速的反应。然而就在那一片东西即将正面撞上飞机的瞬间,它们却像是深海的鱼群一般迅速分开了,十分有序地从黑鹰的两边错身而过。
“是斑头雁群。”飞行员松了口气,“这些鸟儿能飞到9000米以上的高度,有时候还会‘嘎嘎’地叫两声当做打招呼,真是群可爱的家伙,不是么?”
“要是它们不会引起空难的话就更可爱了。”另一边的江澜澜朝着窗外望着,冷冰冰地说道:“如果我们乘的不是直升机而是从印度到中国的国际航班的话,以1000km/h的速度和这些呆头鹅相撞,可完全不亚于正面撞上一枚火箭弹。在雷达还不那么发达的时候,这种事故可一点都不少见,喜马拉雅山脉两边迁徙的鸟群对经过这里的航班可是一件大麻烦。”
“即便如此鸟儿迁徙也是大自然的规律。”飞行员不置可否,随后他望着窗外吹了声口哨,“女士们先生们,看来我们到站了。”
“什么?到哪儿了?”
陆凡趴到舷窗边上向外看,但却什么都看不到,下望依旧是皑皑的雪山和青灰色的断崖。他试着向上看,但是仅仅经过稀薄大气层削弱的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睛,碰巧这时恰好一朵云经过,投下的阴影让他的眼睛稍微舒服了一点。然而他马上意识到,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9000米以上的高空,这种高度哪里有什么云彩,能在这种地方投下阴影的除了外星人的飞船就只有人造卫星!
“我的妈呀……”他抬头向上看,顿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这还真是大手笔啊。”江澜澜也发出惊叹,能让她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长者露出惊讶表情的东西可不多。
出现在黑鹰正上方的是一架“黑鸟”侦察机。应该是吧?陆凡玩过《使命召唤7》,眼前的这架飞机和他印象中游戏里的那架黑鸟的造型一模一样,但是这个夸张的大小是怎么回事?作为侦察机的黑鸟有30米长,这和军用的战斗机相比已经是一个大个子了,然而此时悬停在黑鹰上方的这架黑鸟却还要大得多,陆凡粗略目测了一下——起码有50米长,引擎和普通的黑鸟也略有不同,是可以进行一百八十度旋转的涡轮结构。
“军械库的手笔。”黑鹰的飞行员言语间洋溢着自豪之情,“原本的‘黑鸟’因为维护费用昂贵已经退役了,但是我们在集中回收之前买下了这一架,毕竟不是什么飞机都能在三万米的高空,以三马赫的速度进行侦查。”
就连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走神的鸢都被吸引了过来,她伸长脖子从窗口向上望着,撇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有什么?一看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就没看过天堂的战舰,随随便便的一艘都要比这个大上一百倍呢。”她说。
“是是是。”江澜澜马上给她泼冷水:“那他们怎么还没派那些那么大的战舰来接你?”
“那是因为……天堂的军备不能随便进入人间界!”显然被这一句发言戳到了痛处,鸢的声音高亢了起来。
“是你被抛下了吧?”江大佬捅刀子一捅一个准。
“你才被抛下了!”鸢涨红了脸,“你自己还不是一直孤单一人!”
“那是因为带着一群碍手碍脚的白痴去做任务就只会给我添麻烦。”江澜澜也较真了,“尤其是你这样体力不行脑力差劲的蠢蛋!”
如果不是黑鹰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让所有人都闭上嘴紧张地抓紧扶手,陆凡真的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一直在这里吵到天黑再吵到天亮,“坐稳了!”飞行员双手抓住操纵杆,“高空气流,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过去,我要带你们登机了。”
“登机?怎么登?”陆凡紧张地一边握住一根把手,他看看窗外的蓝天,“我先提前声明,我可不会飞!”
“我会是会。”鸢也一脸紧张,“但是我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试过,你是在戏弄我吗?”
“哈哈,戏弄高阶天堂的大天使,我可没那种胆量。抓紧了各位淑女和绅士,准备登机!”飞行员话音刚落,黑鹰开始迅速向上攀升,一跃而上反过来到了黑鸟的正上方。
“是前大天使。”江澜澜冷冰冰地纠正。
鸢瞪了她一眼,不过这种时候她们也已经吵不起来了,因为舱门开了,冰冷的高空气流直接灌进机舱内,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祝你们好运!一路顺风!”飞行员扣下按钮。
“顺风?”陆凡一脸茫然,顺着风去哪儿?去从万米高空落下去摔得稀巴烂吗?
“从这里下去,动作快点吧。”
江澜澜突然跳出了机舱,陆凡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她正抓着机身下悬的绳梯迅速下降着,攀爬的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只松鼠,三下五除二就落到了黑鸟的背上,飞机的背上开了一个入口,戴着白色头盔和手套的飞行员向她伸出手,但是被她拒绝了。江澜澜转过身向上看着,喊道:“别害怕,跳下来吧,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