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猫与少年的物语(番外篇)
有些爱。
永远得不到认同。
……
南方小城里。
漆黑的夜,漫天的云盖住星光,不留一丝缝隙,显得有些沉闷。
“呃!唔——!啊啊啊!”一条恰好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细窄小巷子里,一个痛苦的女声不断传出,有如女鬼的嚎叫一般凄厉异常。
啊哈。
啊哈。
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地看着自己略大一圈的肚子。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女人一脸的悲戚。
神啊!
为什么!
女人想向自己信仰的神灵祈祷,但腹部的蠕动让她痛苦万分。
轰轰轰——轰隆!
天空上方一道闪光亮起,旋即一声惊雷打响。
要下雨了。
轰轰轰!
又是几道惊雷。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洒下。
天色越来越差,女人看了一眼自己尚在蠕动的肚子,似乎下定了一丝决心。
不能再拖了。
咔擦!女人将手比作刀型,修长的指甲徒然伸出,她不等自己的大脑反应,手便如闪电一般刺向自己的肚子。
轰轰轰!
远处的雷声盖过了女人的惨叫。
她快生了,她快生了。
她的孩子,她最亲爱的孩子,在这个最差的时间点上,要生了。
但是,她难产了,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不断蠕动,就是迟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拖了。
于是,她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任由鲜血混入雨水,向冰冷的地面流去。
她终于取出了她的孩子!
哦!天啊!那是多么可爱的小宝宝啊!
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疼痛。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是她的表情却写满了甜蜜。
她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孩子举过肚皮,贴在自己的脸上,极力地去感受这份肌肤相接触的美妙。
她手里的宝宝——小的可怜。
这是个早产儿,或者说,是只早产猫。
是的,这个女人并不是人类,她是一只猫娘,一只触犯了禁忌的猫娘,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男人早已熟知她的身份,却从未嫌弃,但是,在他们度过甜蜜的几年后,女人的家族终于还是找上了门,女人为了不连累男人,只得在月黑风高之时,一个人出逃。
不过,她逃得掉么?不,逃不掉,不过,她还是在逃,她要撑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她知道,一旦自己被抓住,那她的孩子将被当做异类处理,只有一个结果,杀掉。
她不能接受,她自己已经享受过了那份被视为禁忌的爱恋,她早已满足,也早已接受自己必死的结局。
但是,她的孩子还什么都没体验过!
她的孩子甚至没有呼吸过这个美好世界的空气!
不!
她要生出来!把这个孩子生出来!
终于,她撑到了这一刻。
“啊……孩子……活……下去,我,永远,爱……”
女人还是用光了自己竭尽全力后的最后一点气力,缓缓地将双眼闭上了,她走了,永远地走了。
“唔,嗯,唔哇,唔哇,呜哇!”她的孩子用哭声为她送行。
远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过来——那是一只母猫。
它寻着声音发现了这只宝宝,它将她熟练地叼起,走向了自己的猫巢,那里,还有数只也刚刚出生的猫宝宝,显然,这只猫妈妈将这只小奶猫也当做了自己的宝宝。
……
“嘿!丢过来!哈哈哈,丢过来!”
“哈哈哈,给你!”
两个臭小孩互相丢着一个袋子,袋子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喵喵!”袋子传出声响,在空中剧烈翻腾——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活物。
啪!一个孩子没有接住,袋子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喵……”袋子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另一个孩子用脚踹了踹袋子:“啊!要死了,无聊!”
“嘿!你们他妈的在干嘛!”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横在两人中间,将袋子保护在自己脚下。
‘“啊哈哈,大哥哥发火了,哈哈哈。”两个小孩发现事情败露,便一边贱笑着,一边逃跑了。
“他妈的臭小孩,呸!”那身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没有追上去,而是优先去打开了袋子。
一只小橘猫从里面滑了出来,它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妈的!”这个大一点的少年满口脏话,但是他的那心痛的表情证明,他喜爱着这些小动物。
少年抱起小猫,跑到电话亭,摸出全身唯一一个钢镚儿,喂进这个冰凉的机器嘴里,熟练地拨通一个电话。
“喂!路晓!借我点钱!别问为啥!”
……
等到小猫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上正绑着很多白色的丝带,还有一个大大地梯形圆筒卡在脖子上,束缚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试图站直身子,但是做不到,她睁大自己的猫眼看去,自己正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笼子里,笼子外的大门前立着一个牌子——欣欣宠物医院。
是的,她是一只很奇怪的猫,她能听懂人话,甚至看的懂人类的汉字,她对身边的雄性猫毫无兴趣,反而痴迷于路边广告牌上的人类男明星。
她浑身散发出奇怪的味道,这是其他猫都不曾带有的,这使她无论流浪到哪里,都孤单地一只,不被别的猫所亲近。
也正因为如此,她自己孤零零一只才会被几个熊孩子盯上,被装进袋子里肆意玩弄。
但是她不解,她明白自己分明快死了,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里,活在这个名为“欣欣宠物医院”的人类建筑里。
“啊啊,醒了!醒了!”一个清脆的少年叫道,吵醒了另一个在打着呼噜的少年。
“哎呀我去,别那么激动行么,小爷的好梦都被你打扰了。”醒来的少年带着贱贱的腔调说道。
“你不明白!小路子,这是一条小生命的复苏!”
“小强子,小路子是你能叫的么!信不信小爷立马叫你还钱?”
“别别别!嘿嘿,路哥!我错了!”
“好了好了,醒了就好,这钱没白花,那我先撤了啊小强子,我妈这会儿在补习班那边没见到我,肯定又要炸了,唉,小爷我这真是舍命陪君子啊!”贱贱的少年背起书包向门口走去。
“嘿嘿,了解了解。”留下来的少年打开笼子,将小猫取出,放在腿上,轻轻抚摸她露在外面的毛。
是这个人类救的我么?她在脑海里想道。
这是她猫生中第一次受到了来自人类的善意,来自一个少年的救助。
她瞪大猫眼,将少年坚毅的脸轮廓记下。
“啊啊,说起来我家肯定不能养猫啊……”少年缓缓地说道。
……
记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
小橘猫变成了大橘猫,一只亭亭玉立的橘猫。
她回味着过去的记忆,那张温柔的少年脸庞。
后来怎么了?
她忘了。
她只记得,少年走了,从那座城市消失了。
她也走了,继续着自己的流浪。
什么都没变,一切仍在继续。
只是,她的心中,被种下了一颗名为情的种子。
生根,发芽。
待到它日,开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