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番外·父子与师徒(一)
1997年冬,云南,西双版纳,龙帕寨。
天空边际灰蒙蒙的,隐约有了一点天亮的感觉。山林此时正被浓雾缠绕,伸手出去,人们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清楚。
叮!
一个寨子里的大草房内,一圈散发微弱蓝光的魔法阵被人驱动了起来。不过半秒,一团光幕降下,模糊的人影缓缓站稳,他的手里,提着两个襁褓,而后他的背上,正背着象征身份的魔法杖。
咔!
草房子的木门打开,一位穿着麻衣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他是这里的村长。
“大人!”男人激动的开口,朝着魔法阵上的人影打招呼。
“嘘——”那人影缓缓开口,制止了激动的村长,然后抬手示意,他正提着两个婴儿。
“噢——哦。”村长连连点头,压低声音,然后点亮了一旁的油灯。微弱的烛光将房间照亮了些,那人影也完全显现了出来。
他披着一个异国风格的披风,戴着严密的兜帽,佝偻着腰,小口喘气,看上起很是疲惫。
“您赶紧歇着吧。”村长忙接过来者手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木桌上,然后又拿出一个瓷杯,倒上一点冷茶递了上去。
“呼。”来者解开扣子,将严实的伪装脱了下来,露出一头苍白的头发,和那不算太老的皮肤。他叫路起航,是老鬼会培养的魔法师,他看上去都快五十好几了,其实却并没有那么大,最多也就三十来岁,只是因为一些秘术的缘故,牺牲了很多的生命力。
这个村子早年被各路魔物骚扰,死了很多村民,幸得老鬼会出手,才得以安宁至今。所以村长对老鬼会的人都很是客气,把他们奉为上宾,甚至将自家后院的草房子让出来,给老鬼会作为秘密的传送点。
叮!
路起航刚刚喝了一口茶,那魔法阵便再次亮了起来,又是一团光幕落下,一个更老的拄杖魔法师走了出来。
“师父!”路起航看清来人,连忙起身行礼。
“嗯。”这位真正的老者摆摆手,示意路起航不必多礼,然后挥手示意村长出去,再抬起法杖,布置下一层结界封锁了整个草房子,一切都做好后,他缓步走到了木桌前,眼神慈爱地抚摸两个熟睡的婴儿。
“你做的很好,把他们都带了来。”老者满意地点头,“这下先师在九泉下也能安心了。”
“起航没有辜负您的重托,把该办的都办到了,那您……”路起航看向自己的师父,欲言又止。
“嗯,真是辛苦了,”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师说话算数,我放你自由!”
“啊!谢谢师父!”路起航颇为激动,他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带回这两个婴儿,就是为了这个还他自由的约定。
“不过,我可没有说过,我会放你那小师妹自由!”老者睁开晶亮的眼睛,似乎看透了路起航的打算。
路起航闻言,身子瞬间一抖,原来自己的师父早就知道了一切。自己之所以想早点脱离组织,就是为了能和小师妹……想到这里,他自嘲一笑,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对不起,小师妹……
“哼哼,先不提这个,这两个孩子,谁是谁?”老者看出路起航的伤心,马上转移了话题,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认识这两个小家伙了。
路起航甩了甩头,同老者一起走到木桌前。
“我遵照祖师的预言,分别在那两处地方找到了孩子们。”路起航上前,指了指右边熟睡的婴儿,他面色姣好,皮肤白里透红,小手指还在不自觉地张开缩紧,看上去挺有活力。“这个孩子,是我在废墟战场找到的,他当时被放在了古祭祀台上,也不知是不是祭品。”
老者摸了摸这婴儿的脸,然后端起法杖往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什么都没有发生。老者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刚才的行为是一种测试,测试这孩子对于魔力的先天反应,但显然,他高估了这个从废墟战场里活下来的小家伙。老者沉思片刻,眉头舒展过来,没人说过天赋不好就不能走到顶点,也许这孩子以后可以弥补自己的先天缺陷。
他又转向另一位婴儿,这个孩子就显得很是不一般了,他的皮肤如同白玉一般,丝毫看不见血色,他也正熟熟睡着,比起第一个孩子,这个小家伙就显得又些不阴不阳的感觉,甚至透着一股病怏怏的感觉。老者没有过多的注意他的外表,照例将法杖举过婴儿的头顶。
轻轻一点。
叮!
魔核发出闪亮的光,一股股微风凝聚过来——这阵仗,简直能够赶上发动一个低阶魔法了。
老者顿时笑逐颜开,眼冒精光,这孩子,是个天才!
“他一定就是在魔力之泉发现的吧?”
“是的。”路起航回答道,他对这个孩子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他一出生就泡在魔力之泉里,对魔力的敏感程度当然会高。
“嗯!不错不错!”老者连连点头,他似乎已经在心中拿定了主意,“先师说过,以后的一位被预言者,就会从这两位婴儿中产生,我们选对培养人的几率,只有一半。”
路起航闻言,也不禁紧张起来,他们此刻的选择,将决定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更将决定世界的命运。
“起航,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谁?”老者显然也不是很能拿定主意,便朝着自己的徒弟问去。
“……,师父,说实话,我不敢选。”路起航很是保守,他害怕自己的选择影响到师父的选择,但很不凑巧的事,他还是微微回头,瞟了一眼那个病怏怏的孩子。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老者的眼中,他微微点头,然后将手放在了那个病怏怏的孩子身上。路起航心里咯噔一跳,然后缓缓出了一口长气。师父自己选定了老鬼会的继承人,是那个泡在魔力之泉里的小婴儿。
“至于这个孩子,先师也有讲过,我们必须选择两种方式把他们养大,既然我选了这个孩子做为弟子,那么另外一位,就交给一个小城里的普通夫妇养大罢。”老者轻轻开口,其实他也不想做这个选择题,他大可以将这两个来路不凡的孩子一起培养大,但是他不敢违抗先师的命令,在他心里,先师大过天。
“……”路起航握紧了双手,他看出来师父不愿意放弃另一个孩子,但是他又必须照着祖师的安排行事。
忽然,他瞪大眼睛,嘴角不自禁地上扬——他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方案,来满足自己的师父,同时也满足他自己。
“师父!”
“嗯?”
“徒儿知道你心中所想,您也知道徒儿心中所想,那么,你何不放徒儿自由?然后,徒儿替你……”路起航将眼神飘向了另一个孩子。
老者闻言,表情顿时舒展开来,皱纹都跟着少了些许,但马上他又皱起了眉。
“起航,你和你师妹……就真的这么讨厌这边的世界么?”他还想做最后的挽留。
“……师父,人生只有一次。”路起航没有正面回答老者的问题,却将意思很明确地表达了出来。
他想抓住自己那一点点的幸福!
“唉,那么……”老者顿了一下,他终于还是放下了心头的执念么?
(本篇说是番外,其实也可以算作对主线的补充,因为光以路晓的第一视角展开,很多事件的全貌难以展现,所以此章节主要是以记弦纤的视角,以及路晓的父亲路起航的视角展开)#####作者伸出那充满疤痕的可怜右手,举起一个几乎快要碎掉的破碗,嘴里呢喃着,评,评论,打,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