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路晓全身发抖,豆大的泪水堵满眼睛,他趴在地上摇头寻找少女掉落的皮肤碎片。
可是那碎片在离开少女后,就直接摔了个粉碎,然后在阳光下融化作水,渗透进泥土,再被花草吸收。
“啊……啊——。”路晓也发现了这点,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垂下,仰着头,任泪流。
他死咬住嘴唇强制自己不再叫喊,锋利的牙嵌进肉里,但悲伤却丝毫未被伤痛影响,反倒是鲜红的血液滴下来打湿了少女的裙裳,一滴又一滴。
路晓的喉结依旧不受控制地抽动,发出呜呜的嘶叫。
他伸手,想抱住少女,却又怕那冰渣子一样的皮肤再次碎裂,手伸出,又收了回来,再止不住地伸出,只能紧紧抓住少女的裙角,再不敢动弹一下。
就这样,路晓的悲鸣长久不息,伴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直到他也筋疲力尽地倒下。
他也许再也不想醒来了,就这样吧,在她身边睡去,再也不醒了。
路晓心头的火苗还是被掐灭了,他对生的渴望,也就到此为止了。
于是,他也死了。
第一天,她的皮肤开始出现小小的裂纹,风一吹,就会带走些许表皮。他也完全失去了心跳,呼吸,以及温度。
第二天,淅淅沥沥的小雨突兀地到来,她半只身子直接拦腰折断,一串散发着寒光的绿宝石项链掉到了草地上,那条项链离开了主人,便再也没有了冰寒保存的功效。他的身上也逐渐积起杂草和落叶,就像一只被人遗忘到角落的气球。
第三天,远处的海面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兽人族的部分成员无法接受自己臣服于魔族的命运,选择了开战。昏天黑地的海面战争搅得万物震颤,最终,一卷上万米高的魔法巨浪拍平了一切,而那余波,也波及到了岛上的古堡,古堡一隅的尖塔在冲击下抖了三抖,最终难以支撑地轰然倒塌,无数碎石,将她彻底砸了个七零八落。而他的躯体,则被一层金光护住,金鳞,再次闪现出来,又在确保没有危险后,消失。
第四天,她在两个太阳的照耀下,彻底融化,将自身的所有精华,还给了这片生养她的土地,那一天,草木格外茂盛。而他身上则积满了灰尘,整个人也变成了灰人。
第五天,她只剩下那件带血的破烂裙裳,和一条绿宝石项链。而他的手指,却意外地抽动了一下。
第六天,一只全身棕红长毛的六脚野兽来到这片废墟寻食,它老远就闻到了新鲜的肉味儿,激动的爪子刨了又刨。它朝他的所在跑来,仅凭嗅觉就锁定了位置,掀起石块,他的躯体暴露无遗。
野兽正要下口,又一层金光快速浮现在他的表面,发出渗人的威压。
野兽下意识地感受到了危险,迅速夹着尾巴逃开了。
第七天,昨日他体表升起的金光到现在还没有消散,金鳞也是早早浮了出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八日,金鳞的样子慢慢拉伸扩展,最后竟显出了一个金色的人形。
时机到了。
金鳞化作的金色人形已经越来越灵动了,这人形除了全身金色,甚至连毛孔都一一浮现在表面。金色人形转动眼珠,看向自己屈伸自如的五指,有些满足地露出了微笑。
“他”降临了。
“他”走到那副名为“路晓”的躯壳面前,伸出手指向其额头一点,一阵奇异的光芒瞬间浮出,“路晓”弹开了身上的一切杂物,只一个瞬间,就变得和那金色人形有些类似了。
“路晓”也苏醒了。
“感觉如何?”金色人形问道。
“明知故问。”“路晓”回答。
“你不说我可不知道哦~。”金色人形露出了一丝俏皮,朝着“路晓”开玩笑。
“你现在的口气,听上去就像个人类。”“路晓”毫无感情地回答,仿佛他自己不是人类一般。
“做人难道不好么?若是不好,你会做上一百多年?”金色人形接话问下去。
“……”这一问,“路晓”竟有些无法回答。
……
“我爱她,不对,他爱她,不对……”“路晓”开口,同时大手一挥,少女的碎片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凝聚成八日前的模样。
“哈,哈哈哈。看来做人是真的好玩。”金色人形有声有色地笑着,就像个人类一般,但可惜,它只能模仿,却无法成为。
“路晓”闻言,扬了扬眉毛,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最后又郑重起来,轻轻拉起少女的手,这次,没有破碎,但少女的表情,早已凝固。
“是的,我爱她。”“路晓”终于承认了。
“那就再来吧!”金色人形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嗯,那就再来吧。”“路晓”点头,似乎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他轻轻拿起绿宝石项链,戴在自己的胸前,随后,化作一道神光,同着金色人形一起,消失不见。
那就,再来吧。
世界,时间,因果,空间,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