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巴山不见川,奈何红尘宿梦牵。魂断深阴幽人渡,盗得长生续前缘。
无量山下清河城,天边刚泛渔白。东川便早早起了身,收拾准备下,推门而出朝山中走去。
今日的风很大,从虚无吹来,绕过九州,一股脑的卷在了山间之中。有丝丝钻过林叶,相呼应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若是往常,来到山中时,阳光才打到树梢,可今日这股莫名的风来的实在诡异,落在身上总不觉让人慢上几分。
东川长长舒了口气,紧了紧其身破了洞的麻衣,从胸口掏出一个干红枣送入嘴中,胡乱咀嚼几下。望着上了三竿的太阳,急急抽出腰间的柴刀,捡了颗碗口粗细的桦木开始了砍伐。
依如往日,他要为清河城中常来酒楼送去三捆柴木,每次五个铜板。寒来暑往,多年的雨打风吹,他早已从年少的青涩褪成了当下的厚实。
一个人倘若没有了时间的概念,那么有的只会是红尘中的不断的挣扎。
还在儿时,他就听得此山名无量,山中住有仙人。他们能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初时听到,很是兴奋,可次数多了也就没了感觉。
他家三代为樵,却从未听父辈提起见到过那神仙的说法。他自己更是,在五年前接下了父亲的担子后,这五年不说全部,半个无量也留下了他的足迹。此山除了林茂沟深,高不见顶外,再无任何奇异之处。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中,阳光便挂了西天。东川捆绑好柴火,抄小道赶往清河城。无量山脚有一河名东川,其源头从无量而出,横穿清河不知其尾是在何处。东川之名便是得于此河。
东父是个粗人,一生无妻,当年打柴回来时,路过该河,听儿哭声,在河中石滩处捡到了他。一时想不出好名,便索性唤为东川。时间一长,顺口后也就没有在更改过。
儿时的他总拽着东父问,“他的娘亲去了哪里?”对方总是笑而不答。到后来东父离世时,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弃婴。话虽如此,两者却是亲密无间,更甚亲生。
东父享年六十七岁,生前还为东川说了一门婚事,只可惜还未见到便撒手人寰。
如今他已是弱冠之年,打算在卖上几次柴后,便去东头老赵家把婚事定了,了却了父亲的在天之灵。
青河城虽在无量脚下,奈何山道弯曲迂回,其中草木杂生,他虽抄小道赶路到达常来酒楼时,竟是到了下午。
来不及和酒楼小哥吹嘘,匆匆换了铜板,去街口买了一块卖相不错的肉后便朝东村而去。
夕阳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清风划过耳畔带起了丝丝头发,在发了昏的阳光中,变成了根根金丝。
在此时,身上的疲惫莫名的消失了,哪怕是多日的苦闷也一同离去。一天之中这是他最为舒坦的时刻,没有压迫,没有烦恼,有的只是夕阳,有的只是清风。
赵家是户猎人。老赵多年前上山打猎,一去便再没回来,丢下对孤儿寡母残存世间。那是东父尚在,同为靠山吃饭之人,便自主牵头,带了几个年轻小伙入山找寻。两天之后东父回来时,手上多了把打猎的长枪。
不仅如此,还组织募捐,为其搞了丧事。赵家老母感恩戴德无以为报,见东川与自己女儿相仿,便提出了嫁女的想法。东父一听甚是高兴,两者一拍即合,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定了婚期。
世间事便是如此不为人意,没过多久东父便撒手人寰。婚事便只能搁置,按当地习俗人死之后,孝子要守孝三年,方才能行婚事。对此赵家也无怨言,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夕阳中的东川,身影被拉得很长。嘴里哼着小调,神情很是怡悦。不知不觉中他便来到了村口,还未进村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女子伫立。
女子神情焦急,东张西望,似在找寻着什么。东川见到此女,眼中有了抹柔情,她便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女子身着素衣,身材纤细。肤色洁白如雪,貌虽寻常农家子女,却也算得清灵出秀。未施粉黛,也叫人很是倾心。
东川走进摸了摸女子的秀发,眼中柔情更浓。女子娇羞的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
“让你久等了。”东川含笑轻道。
“没有了,我也是刚到没多久。”赵玲摇了摇头。
东川沉默片刻,“我们回去吧,别让你娘亲久等了。”
赵玲点头称是,两人一路闲谈,借着残阳朝她家而去。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村里的人家七零八落的掌上了灯。饭饱之余,赵玲送东川出门。
寒月高悬,寂寥无声。
“这是我按尺码给你做的鞋垫,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过了半晌,赵玲面红羞道。
看着手中被布裹住的鞋垫,东川含笑,“让你费心了,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
“你又在骗人。”赵玲面色更红,用脚踢着碎石。
“我怎么会骗你呢?”东川脸露无辜。
月从身后打来,两人的身影被投到了前方。风从其身扫过,卷起衣服旁,两人好似执手。
“东哥哥,你喜欢玲儿吗?”
东川略做沉吟,看向了旁边低头耳赤的她。过了几息,道:“喜欢。”
闻言,赵玲笑容更甚,“哪你喜欢那里?”
“喜欢你的乖巧善良。”
“还有呢?”
“还有,还有玲儿很体贴。”
慢慢地,两人走到了村口河畔,赵玲抬头看着天空,点点星辰在云下若隐若现,好似眨眼睛般。
“你说这些星星能永远守在一起,相互映衬着对方,它们会有多么幸福?东哥哥,我也愿做你身旁的那颗星星,一直陪伴着你。”
东川目中有了些许柔情,抬起头也看了过去。风轻轻从耳畔滑过,世界静得没有了声。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不知不觉中,夜更深了几分。看着消失在月下女子,东川伫立了片刻,缓缓地打开手中的白布,里面是双秀了鸳鸯的花色鞋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