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开了,只见门外的人的几乎掩去了整个门框,身子却瘦瘦弱弱的,风动瘦枝惊雀一般,但是,眼光却很精锐。
他似扫视了一下屋内,里面的人,还有那个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很快便消失在眼底。
他笔挺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一丝表情,沙沙地说道,“上天保佑,我是王都来的,收到信就马上赶来了,收拾一下,马上走。”
赤鸢的母亲原以为就这两天的事情,想着快些,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地快,她似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想到还没有消息的赤鸢他们,已经是一夜未归了,不免有些担心。
“现在还不行,抱歉,”赤鸢的母亲解释道,“还不行,是这样的。”
“别说什么了,这里快进入冬季了,我们得快一些才行,”那个来的人说着,“得快一些。”
母亲似有些为难,说道:“原本,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的。”
“我,儿子他们出去了,”她顿了一顿,说,“我们得等他回来才行。”
来的人却急了,有点艰涩道:“没听说吗,这里马上要打仗了,这还不知道吗,”他继续说道,“趁还没有封路之前,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现在赶紧走吧。”
母亲还是蹙足不定,说道,“我觉得我还是等等她,等我女儿回来了再走。”
“你一下说女儿一下说儿子的,到底等谁,”来的人一下就横眉怒目起来,“马上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只见,那个男人怒气冲冲地转向一边,看了看身边环抱的小男孩,对着小男孩问了一句,“你就是安步浩吧?”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瞧见眼前这个人,一把便将安步浩夺了过去,“我还肯带你们走,你们就偷着笑吧。”
安步浩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一下就哭起来,他哭喊厮打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对于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忽略不计的。
那个男人抱起安步浩就往门外走去,冲着屋前石阶而下的台步,蜿蜒迤逦,只是,当时黄澄澄的沙漫,那个男人却丝毫不客气,“这姑娘和孩子更值钱,我不能白跑这一趟,如果现在不走,我们可能就走不出去了。”
赤鸢的母亲,当然不愿意自己的两个孩子离开自己,赤鸢的姐姐桠溪也刚开始接纳安步浩的到来,自然不想让这个小家伙的离开。
于是,她们两人都追着出门,跑下台阶去。
那人将哭闹不止的安步浩丢给了她们,“让他闭嘴,”于是,塞着她们母女二人上了赶来的车,临行前说了一句,“给我安静。”
深秋初冬的大漠,天高又蓝,槐花香得细而软,金黄的叶子一片片落下,砸在她的脑门上。
汝摇雪他们是踏着晨光回来的,只是,这一路,老弱病残的,也便更加没有了原来的速度。大概大晌午的就可以回家了。
似乎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
路上的人,也不多,风夹着落叶扑了一头一肩,马车停在了荒凉的戈壁滩处。赤鸢的母亲拆下马车的帷杆,截成两段,她抵住了来的人。
母亲颤颤巍巍地拿着手里两截断裂的一段,断面朝着挥舞,“已经决定了,不会和你走的。”
只见眼前的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似乎骂了一声“娘”。然后,朝着这群妇孺走去。
“你们,快走,”赤鸢的妈妈让桠溪带着安步浩快些走,“快跑,别停下。”
那一刻,母亲转过头来,死死握住了手里的木头棍子,也许,正应了,女性本弱,为母则刚的话来,“我们是不会和你走的,你就驾着你的车,自己走吧。”
“你想干什么,你这个蠢货,”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恼意,便直接从手里抽出了匕首,“你想干什么,想死吗?”
“我……我要你,放我们走,”母亲虽然很害怕,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坚定的。
大概,这社会中的种种不公平的刁难,才像是真正的财狼猛兽。那个男人似乎一点冷酷地面无表情,他拿着匕首,便直接走过来。
边塞荒凉,大须弥的天彦王朝在几百年后一夜消匿,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大须弥突然冷清了下来,就连同这里的百姓的命运。
天彦的王都说没有就没有了,大须弥衰败的越发快了。一批批的商人都跟着走了,一批批胸怀大志的人也跟着走了。街上关门的铺子越来越多,人也日渐便的稀少。
赤鸢家的住处,没有井也没有树,有的只是两间逼仄的房间,带着一扇打开可能正对着别人家的窗子。
赤鸢当初哭了许多回,她的花地没有了。她想起自己的十几年间,隔壁家孩子的哭声远比她的声音要响亮,震得她入梦初醒。
回家的时候,家里有些凌乱,却没有看见母亲和姐姐,还有安步浩。难道是出门了吗?
怎么会这个时候出门,赤鸢的内心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只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音。
“屋内的女人注意了,将脸全部遮好,”这时候,屋外是一片哄乱。
“这家,是敌人……”
看起来,一切都似乎被发现了。赤鸢和汝摇雪相视一下,于是,当门外传来敲砸声音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是,希望母亲和姐姐他们,已经逃脱,相安无事。
当大门被砸开的时候,冲进来的人,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
而此时,赤鸢的母亲则大喊,“走开,除非你想杀死我。”
“我会诅咒你,我会大声叫喊,我要一直诅咒你,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死死地盯住他,就像是个已经死掉的怨灵。她也知道,自己的反抗只能是徒然。
在匕首悬空将要落下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停住了,“你真的疯了,你这疯女人。”
看着这个急于赴死的人,当下连这个男人,也感觉到了害怕,他说了一句,“疯子。”
便驾着车马,准备离开这里,“你们死在这里,让尸体咬死,和我也没有关系,去死吧。”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概在那一刻,是因为连死都不怕了,这才让对方反而胆怯了。只是,眼下,这位母亲,一下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是好了。
看来投奔这一条路子是行不通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赤鸢的妈妈在余晖里寻见了,桠溪和安步浩。他们久久地为拥抱在一起。
只是,这落下的太阳,眼下的戈壁险滩茫茫,看起来,也是危机四伏。这两个孩子,也是灰头土脸的。
母亲找不到东西替他们擦去,便用袖口擦,嘴里念叨着:“这么冷的天,当心风一吹冻着脸。”
秋已将尽,“以后,我们会有一个院子。”
赤鸢的母亲曾同他们讲。
“院子里,要有一块地,种些花草,再种上两株果树,两棵槐花树,吃完果子的核便埋起来,到时候,满院子都是果子的子子孙孙。”
那时候,叶子簌簌落下,透过枝丫可以看到的是,瓦蓝的天空。
金黄的叶子落满院,他们说,等回来后在扫吧。
“妈妈,”那时候,欲渐黑下来的天空,是赤鸢的声音响起。天空似落了下来,风是冷的,漠上塞北也是冷的,一步一步的,走向彼此的重遇。无垠的荒沙,却在告诉着这个初冬。
“我们得快些才行,”赤鸢看着一家团聚。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只是,眼下,“家,现在已经不能回去了。”
“怎么了?”母亲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家里怕是回不去了,出来的时候,巡查的人已经给查封了。加零现在情况有变,王政的人则颁布了全城辑杀悬赏的逮捕令,两方势力在城中鹬蚌相争。我们是跟着逃难遣散的人出的城,现在那里可能已经封路了。”
赤鸢母亲的眼底,似有什么被抨击了一下,嘴唇颤颤的许久,仿佛隔着空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眼底似透着深沉的悲伤,喃喃道,“那个王都的人,来过了。”
空气里,顿时变得很凝重。
“果然,封道了,”眼看着,真的要打仗了。母亲似乎经历着人生最难的抉择,眼看着,这一家都要走到尽头了,满心满眼地哀意唏嘘,“这下,都是妈妈的错。”
赤鸢连连地摇头,说道:“才不是。”
只是,所有人,都沉默了。安步浩的母亲用生命换来的避难线路终是断了。家里也惨遭了变故。戈壁荒漠。看起来,这下可真是要到头了。
眼下可是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都在筹措不开的时候,抖抖的风,似将天空划破一道。
徒然,那天风卷走最后一丝秋意,天旋地转间,画面定格在一抹轻巧的身影。
“那便去中洲吧。”
只见,长然天地间立了一个小丫头,而她,不急不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