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从多丽丝的房间里跌跌撞撞地冲出去的伊玫在黑暗的废弃下水道中奔跑着,向着那个好像永远都追不上的背影跑去。
那道在阴暗的下水道中唯一的银白色辉光。
伊玫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但是她总觉得那抹星光一旦进入太阳的光辉之下。
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很庆幸她虽然穿着医院的病服,但是好歹有双鞋子,能让她在这个下水道内狂奔。
直到,抓住零铃的左手腕为止。
“你……要去哪?”
伊玫的右手微微动了动,这一次她是真的感觉,这条纤细的手腕可能一拧就碎了。
“看见您还能这样奔跑,那应该就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零铃只是转过了身来,那双金色的眸子在阴暗干燥的下水道内也显得太过于黯淡了。
“……”
伊玫本来想开口问零铃的情况,但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种好像哽咽一般的悲哀堵在她的喉间,但是很快就被一股安心感所取代了。
因为她能看见,零铃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我的话,是要回到少管所去。”
但是零铃的这句话让伊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
“因为项圈的强制监督功能被启动了三次,说明——”
“但那不是你的错啊!”伊玫急忙阻止了零铃往下说,之前在电子巴别塔内零铃被折磨的模样在这一刻回到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抓住零铃手腕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一些。
“把您带到这里来,就是我的错了。”
“等等……什么情况?”伊玫发现刚醒来的自己根本跟不上现在的状况。
“本来我应该直接被送回少管所接受项圈强制功能被启动三次的调查,但是鉴于您的情况,加上我有您的生命周期波,所以私自对您的身体状况进行判断并采取了措施,这已经超出了被允许的行动范围,更何况,多丽丝的所在还是不能暴露的秘密。”
这一次,伊玫瞬间就理解了。
这个废弃下水道是没有信号的,上一次来的时候就清楚了。
也就是说零铃只要离开这里,进入有信号的区域,那么被少管所的人找到也就是时间问题。
现在伊玫需要更多的情报,她知道她现在能在这里说明电子巴别塔的警戒任务结束了,但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你也不能去。”伊玫低下了头,赌气似的拉了拉零铃的手腕。
“这是我的错误,是必需要去承担的责任。”零铃只是看着伊玫,似乎是在等着伊玫自己放手。
“那我那么辛苦把你救回来不就白费了么!”
“被敌人抓走和受到合法的监督是两回事。”
“对我来说是一回事啊!”伊玫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明明你就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零铃那双有些黯淡的金色眸子在伊玫的脸上扫了一圈:“我在这件事情上犯的错误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如果您是指更早的错误,我会进少管所的理由,身为监督者的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但是你是为了救我啊!”对于零铃的态度有些气愤的伊玫将自己之前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疑问一口气吐了出来,“至于你说之前?非法入室?盗窃?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非法入室和行窃吗?”
伊玫攥紧了自己的左权,深紫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零铃。
“我在找一个人,然后走到了别人的家里,就被当做非法入室以及行窃抓起来了。”
零铃这句话出口后,空气瞬间安静了不少。
“等等……你再说一遍?”
“我在找一个人,然后走到了别人的家里,就被当做非法入室以及行窃抓起来了。”于是零铃真的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要你重复的意思!”伊玫被这一下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亏你一天到晚还在说我笨,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这是运算失误导致的。”
“一个运算失误把自己倒腾到少管所里面了么……”伊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看着零铃,“那你告诉我,你在找谁。”
“我不知道。”
“啊?”
“之前我自己的数据库里能搜索到这个名字,并且有强烈的意愿去搜索这个名字,但在我被抓了之后,这个名字同要搜索这个名字的强烈意愿一起从数据库里消失了。”
“……”
“但是这件事与现在无关。”
“那你也不能走,给我过来。”伊玫知道零铃一定会把话题转回去,索性直接拖着零铃往多丽丝待的居所走去。
伊玫本来已经做好了强行制服零铃的准备,毕竟零铃作为一个械人的力量不算弱,更何况伊玫之前有徒手格斗惨败在零铃手下的经历。
但是出乎伊玫预料的是,零铃只是任由伊玫轻轻一拉就跟着走了回去,实际的行动完全没有之前语言上说的那么坚决。
并不想去追究缘由的伊玫直接拉着零铃返回了多丽丝的居所。
“这一次是她坏掉了么?”多丽丝一看见伊玫和零铃,第一句话就是冲着伊玫说的。
伊玫扭头看了看零铃,而零铃则是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坏掉。”
“话说……之前是你救了我么?”
伊玫还记得自己之前头疼得都失去意识了,她至少不会觉得现在自己没事了完全是她自己的身体好。
“我只是帮了个忙,具体救了你的,是她。”多丽丝伸出食指指了指零铃。
“仅仅只是对您那不够用的大脑做了一点处理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事。”
“我说你……”伊玫刚想对零铃说些什么,就听见了多丽丝的低语:
“撒谎的处理都会导致话语停顿了么……”
“不管怎么说……谢谢。”并没有听见这句低语的伊玫冲着多丽丝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地抬起头,“需要付钱么?”
“不需要,毕竟我已经把这次手术的数据全部作为参考资料了,毕竟自从我的眼睛移植成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活体数据了,不过我想说,你们回来做什么?”多丽丝随意地摆了摆手,“如果只是道谢的话就不必了,我这里并非是可以随便参观的观光地。”
“我还想借个电话……”伊玫自己的电话之前已经被她给砸了,虽然砸了也没能阻止那名少女就是。
“借电话?”多丽丝故意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械人女孩,然后冲着伊玫眨了眨灰色的眸子,“这里四个人,只有你是需要电话的。”
“……”
废弃的下水道内是完全没有信号的,而多丽丝的居所里有一点信号。
而械人似乎自带电话功能,不过她当然不能让零铃往外发信息来暴露位置,而显然也不可能让多丽丝来发信息。
“算了,我去找公共电话。”伊玫想了想之后,轻轻地指着零铃的鼻尖,“我去打个电话,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看见零铃点了点头之后,伊玫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看多丽丝那边:“那个……你有没有什么能换的衣服……”
伊玫轻轻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病服,她总觉得穿着这一身出去很可疑。
不过当伊玫的目光落到了多丽丝身上那金属般的银灰色衣裙上时,她已经做好了穿病服出去的准备。
根据零铃的说法,多丽丝的这件衣服应该也和零铃的露肩连衣裙一样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多丽丝肯定也是没有衣服的。
然而——
“衣服的话,我正好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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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变得更可疑了……”站在公共电话亭内的伊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上身正穿着白色的衬衣,下身是带着不少口袋的工作裤,外面还套了一件和花上悠差不多的白大褂。
衬衣和工作裤都是男式的也并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些衣服明显比伊玫的身材大了一号,让伊玫不得不把衣袖和裤腿都卷一圈,这样看上去确实就有些可疑了。
但是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打算继续纠结的伊玫将一枚硬币放进了公共电话里。
即便是这种时代,这种仅供一人战立的公共电话亭也依旧被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因为疏于保养,电话亭那黄铜色的表面已经开始掉漆了。
事实上伊玫的衣兜里并没有钱,这一枚硬币还是那个械人女孩捡垃圾的时候捡到的,多丽丝觉得用不上就拿给伊玫了。
伊玫顿时有种自己已经变成了乞丐的感觉。
这枚硬币,只能让她打电话给一个人。
想了想,最后,她的电话还是打给了花上悠。
毕竟,零铃把从电子巴别塔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专家对于她的头疼暂时拿不出对策,花上悠也来看望她的事。
不过根据零铃的说法,花上悠把甄郝荷荷她们叫走之后,运算出合理行动方案的零铃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请问是哪一位?”很短的呼叫音后,花上悠的声音便从话筒里冒了出来。
听见了花上悠那熟悉的声音,伊玫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口:
“是我。”
“伊玫?”花上悠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并且少了一丝平时的那种冷静,“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
“我没事,至于我在哪现在并不重要,我只是有点事想和你聊一下。”
“零铃的事么?”花上悠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是的。”
“但是你的情况……”花上悠似乎还是放不下心来,“我记得我到病房的时候她们说你可是疼得已经必须给你麻醉了啊……”
“零铃找方法把我治好了。”
“那孩子么……”花上悠沉默了一下,毕竟伊玫现在的状态让她也没法怀疑这件事情。
“所以……我想知道现在少管所那边打算如何处理零铃?”
“毕竟那孩子应该是第一次干出如此惊人的举动吧,毕竟她的表现一直很良好,不然少管所也不会选择她作为武勤学院的特招生。”花上悠的声音恢复了平时那种冷静,“但是这一次,撇开被启动的三次强制监督功能,她在这种敏感期间还敢把“重病”的你私自带走并且切断和少管所的联系……让我这边很难办啊。”
“那是因为……”伊玫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毕竟零铃之所以一声不吭地就来到这里,必然是为了保守当初的承诺,不暴露多丽丝的所在。
更何况,根据零铃告诉伊玫的说法,多丽丝替伊玫做了一个手术来消除了伊玫的头疼,而这种算是多丽丝自己研究的方法必然是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
“那么,你打电话给我,是想怎么做?”花上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身为所长是没法在这种事情上感情用事的。”
这时候,公共电话的屏幕上显示了继续投币以保证继续通话的提示。
“我能证明零铃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么?”伊玫有些急切地问道,“项圈被启动三次是因为手机软件被入侵了,而零铃带我出来是为了治好我啊。”
“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么?”花上悠的语气变得坚定了一些,“我个人相信你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而你作为监督员的话虽然具有证明的效力,但是并没有绝对效力,所以至少得证明项圈的启动不是因为她的违规操作,以及她私自把你带走的缘由……对了那孩子现在和你在一起么?”
“在的。”
“那我这边会尽量帮你拖延一点时间……你最好是快一点,现在这件事情暂时还是归少管所处理的,要是移交到司法那边,他们可就没有那么仁慈了。”
“我明白,谢谢……”
“没事——”
咔的一声,因为伊玫没有继续投币,已经到达通话时间上限的电话直接挂断了。
“呼……”伊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不合身的衣服,推开公共电话亭的门,走出了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