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山上、山下气氛都是一片祥和,唯有天上的秦云与银月老祖,一人、一狼丝毫都没有受得半点影响。
雷蒙·柯雷尔仰头,似要劝阻秦云与银月老祖住手。先前那位堕入了黑暗,成了死灵法师的前光明神殿光明之子扬声打破了剑门山下的平静。
黑袍里他的肩膀微微抖动,似在极力的遏制着什么。
“噗嗤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哈哈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的天真、无邪,还是我应该说你幼稚呢?哈哈哈。”
这个死灵法师突然笑的前仰后伏,笑的花枝乱颤,笑的眼角有泪花成片涌出。
“幼稚。”
黑暗教廷的红衣执政官收拢起四下涣散的头绪,脸上重新堆满了先前的冰冷与死寂,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了一个冰冷却夹杂着一丝莫名敬佩的声音道。
“其实——其实只要我们大家都能放得下仇恨——”
雷蒙·柯雷尔嘴巴张的老大,却是再也说出一个字来。
放下仇恨,说的人简单,上下嘴皮一翻,舌头一动就脱口而出,可若是站在仇恨双方当事人的立场,而言呢?
仇,讎也。从人,九聲。
恨,怨也。从心艮聲,胡艮切。
而怨,本来便不符合人道众生的特性,更接近于魔道、修罗道的手段。
更何况早些年黑暗混乱时期,王者大陆上最不缺的就是魔道大派在收徒之前,都曾特意派出没有太大天赋的弟子,去杀了有天分徒弟的全家,而后教会了徒弟之后,再把当年杀人的废物弟子推出来当挡箭牌。
可结局往往都是徒弟杀了师兄之后,非但没有放得下仇恨,反而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要把整个宗门都屠戮一空。
所以黑暗时代魔道宗门的弟子、门人,往往都是最血腥、最阴暗、最反复无常也是最能掀起屠戮与六亲不认的魔头里的魔头。
多大仇,什么怨啊?
按照那些魔道中人的理解,明明都已经把杀人凶手推出去,也被愤怒的弟子千刀万剐了,怎么到头来仇恨还是放不下?
不是都说人是自私的吗?
那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为了死去的一堆堆白骨,而全然不顾的豁出去自己性命,拼命也要报仇的人呢。
而且,即使是报仇,凶手明明也有推出了替罪羊啊。
所幸再后来,无数天选者纷纷应运而生。后来更是有着血族始祖之称的吸血鬼祖该隐,点破了这其中的门道。
消除了仇恨的对象,其实并不意味着能消除仇恨本身。
这就好比是,你要报复的仇人突然暴毙而死,或是遇到天灾人祸之后,你能当下就释怀吗?
答案恐怕非但是不能,甚至是还会心生出一丝的莫名的快意与更恶毒的诅咒吧。
哪怕仇人已经死了,也还会念念不忘,时时刻刻都祝福他下地狱之后的体验感愉悦。
所以,自古仇恨向来都是如此。
爱是一个人的事,同理,恨也是。
消除仇恨,其实真正是要消除我们自己的不甘心。而解决仇恨的唯一方法就是——认。
想到这里,雷蒙·柯雷尔脸上不由的阴晴变化起来,心道:我若是连同属一族,而且多年来或多或少也累计了不少交情的秦云都劝阻不住,那又该如何才能劝阻的下魔兽一族站在幕后的那双黑手呢?
一想到这里,雷蒙·柯雷尔便已下定了决心。等一下哪怕是一张老脸被秦云踩在地上,撕碎、蹂躏,他也要劝阻得下来。
“秦云小友,你且住手,听老夫一言,可否?”
毕竟是各大势力在开拓之地良久,一些简单的东方人的思维模式,同为圣级强者的雷蒙·柯雷尔自然早已是十分熟悉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早说了王者大陆人人修炼,而东方强者更是层出不穷,比起西方的神系与天生神明的单一能力与缺陷而言,几乎一度取代了王者大陆上的所有的修炼体系。
千百年的岁月下来,世人早已不知为何当年有机会能一统修炼体系的东方神系放弃了这样的时机,不过东西方各大势力的语言却是早已经融入了王者大陆上所有修炼者的生活里。
尤其是自那位定都咸阳的魔道始皇帝建立大秦帝国之后,更是联合了王者大陆上顶级的各大势力: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
即便是王者大陆上那些黄发垂髫的孩童也,也轻易的能讲出各方势力的语言,更别说是还曾有机会一统王者大陆的东方势力了。
更别说是雷蒙·柯雷尔这样的老牌圣级强者了。
身为牧师虽然他在战斗力上不能与同级别的圣级相提并论,可若是论及知识贮备量而言,几乎比不少生在东方势力的子民还要更擅长一些。
这其中,便有秦云。
魔兽狂潮前,龙骧军出生的秦云便时常出没于光明神殿中,与雷蒙·柯雷尔说不得有传道授业却也有不少解惑之恩,甚至说是半师之恩也都是不为之过。
天上的秦云也不知究竟是在蓄力,还是真的顾忌到雷蒙·柯雷尔半师之恩面子。
却是真的没有动手,甚至还点头冲着地上的雷蒙·柯雷尔示意,让他有话便直说吧。
雷蒙·柯雷尔正了正洁白的牧师袍,小心翼翼的扯平整了每一丝皱起来的褶皱,扶正了头顶上的牧师帽,这才冲着天上的秦云,情深意切、语重心长的劝阻道。
“小友,你我在开拓之地相熟已良久。你我也都知晓,我们这些来开拓之地的,那个人不是双手津津沾满血迹?背上负着背着的魔兽亡魂斑斑?若是真个的算下来,现在居住在主宰丛林里的魔兽一族与妖魔一脉,它们才是这片开拓之地真正的主人啊。我们这么多势力,是霸占了人家的土地,逼得他们失去了家园,屠戮了他们的亲友子弟,我们才是这片大陆的侵略者啊!”
“你们大周王朝也可以称得上是王者大陆站在巅峰的有数存在,你们不是一向都十分推崇儒家与法家的理论?小友你倒是说说,这天底下,哪有我们这般霸占了别人的房子,房主奋起反抗才伤了我们的弟兄,我们反倒记住并仇恨与责备房主,你为什么不肯乖乖的束手就擒的道理呢?”
天上的秦云闻言也是一愣有些恍惚,所幸的是站在他正对面的银月老祖并没有趁机出手偷袭。
出生龙骧军的秦云什么时候与人这般的动过嘴过?
就连教他的师父不也是告诉自己,这片王者大陆上若是有什么事,是一拳头解决不了的,那就两拳解决,两拳若是还不够,那不妨试试一顿烧烤。
天地为证,秦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能动手非要**?
“柯雷尔前辈,我秦云是个粗人,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记得师父曾说过,王者大陆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雷蒙·柯雷尔听了一愣,心里倒是对秦云这位素味蒙面的师父,产生了几分好奇,能说出这般道理的人,想来一定见识非凡。
地上赖在金钟罩里的余生也不由的有些恍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话说的为什么这么熟悉,他不由得出声急切询问道。
“好人前辈,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啊?”
秦云瞥了一眼地上的余生,道。
“家师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余生小脸上浮出一丝似回味,似期待的表情,恍恍惚惚的不再说话,只是赖在金钟罩里,发起呆。
反倒是不远处的雷蒙·柯雷尔眼前一亮,他顺着余生的话继续问下去。
“你说的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可是那个进化论的奠基人?曾经驾驭他的仙剑贝格尔号舰作了历时五百年的环王者大陆航行,对动植物和地质结构等进行了大量的观察和采集,最终写出了《物种起源》,并且提出了生物进化论学说而成神的存在?”
天上的秦云反倒是被雷蒙·柯雷尔这番话问的有些糊涂,下意识的反问道。
“家师这么有名?”
地上的雷蒙·柯雷尔眼睛放的光芒更甚,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我记得尊师在《物种起源》一书里,极为尊崇一个理念,你方才同样也说你师父教导你说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那岂不是说如果我比你强,便可以欺负你了呢?”
“难道不是吗?”
秦云立在天上,忽然放声大笑。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柯雷尔前辈,秦某佩服你们光明神殿的理念,可是怪不得当年王者大陆上最强大的光明帝国会被域外而来的魔族杀的节节败退,甚至差点被魔族霸占了整个大陆。只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了,你们光明神殿的人,却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原本地上那唤雷蒙·柯雷尔为老师的死灵法师,也附和跟着秦云说道。
“不错,他们光明神殿的人除了异端裁决所的,剩下的都是一群傻子,包括你在内老师。老师你觉得我们与主宰丛林间的战争何时是因为仇恨而开始的?”
一边说着话,这个年轻俊美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一边彻底的掀开了身上一直裹着的黑袍,竟吓的身边的几个佣兵都不由的向后跃了起来。
这个有着一头金色如太阳般耀眼长发的,脸上皮肤比天上白云更加洁白无瑕,一对眼睛和绿宝石一般,面貌干净整洁,俊美的容颜能轻易使女性心醉的人儿——他的脖子以下却是一群狰狞、可怖魔兽、妖魔一族的身体拼凑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