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女孩儿看似寻死的话语里,又带上一丝对美好的希冀,一时间赵原论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站在河畔看着女孩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心里的愧疚一掠而过。
赵原论喃喃道:“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灭陈庄。”
心里这样解释,或许能使得他能稍微好受些。
没有人是天生的刽子手。
生在这个时代,没办法不杀人。
黑暗散去,随着东边层层像石墙堆砌起来的云层里泛起蒙蒙的亮光,早晨第一缕微风吹过,带来积蓄整晚的低温。
“阿嚏~”
或许是气温降低,身上的衣服又都湿透,女孩儿打了个喷嚏,而后开始浑身打冷颤。
“风寒?”女孩的一声喷嚏,使得赵原论从那片古怪的记忆中醒来,见女孩抱着膝盖,蹲在河岸便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眉头一蹙。
走到女孩身旁,赵原论抓住她细小的胳膊,强行将她拉起来,虽然女孩儿极力挣扎,又抓又咬,但并没有什么用。
“你起风寒了?”赵原论皱眉问道。
女孩却像是一直只老虎幼崽,眼眸里尽是恨意,恨不得咬其肉,啃其骨,“别碰我!”
“你还不能死。”赵原论并没有理会女孩的挣扎,强行地把她拉到篝火前,解开了自己的锦袍,丢在女孩的面前,道:“穿上衣服…人若是是冷死的,是到不了天上的…”
他撒了个谎,女孩现在还不能死,起码在找到少女,确认没有其他活人知道他有督公造反的证据之前。
“真的?”
女孩儿似乎很相信人死了真的会到天上重聚,所以听见赵原论的话后,立刻看着赵原论,目光里闪烁起迟疑,不过很快又重新恢复先前的仇恨。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赵原论微微皱眉,如果女孩儿依旧不配合,那他倒是很难办,稍微思索,倒是还真让他找到能解决这种情况的方法——电视剧中男主常对女主用的桥段:扒衣服。
“半个时辰后我们回到城里,如果你不想被我扒掉衣服的话,光者身子被城里的小孩嘲笑的话,换掉湿衣服。”
女孩双颊稍微红了红,咬着嘴唇,双手下意识抓紧湿哒哒的衣服,看向地上的飞鱼服。
“快点换,半柱香后我就回来。”赵原论注视女孩的举动,似乎是妥协了,所以就往外走,直到看不到女孩后才停了下来,开始想事情。
比如,督公究竟知不知道陈庄有他造反的证据。
没有弄清这个问题前,北平就不安全,他也随时有被督公的人追杀的危险。
如果督公知道,那他手里的证据就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而且除了证据,女孩也十分重要。
陈庄虽然被灭了,陈道文身死,可他身后的势力却还是有的,
他的同窗朋友、学生弟子,文官集团如果知道陈道文还有后代在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赵原论都能以女孩儿作为筹码。
但一旦确定督公根本不知道陈道文有证据的话,赵原论第一时间会找到所有知情的人,杀人灭口,包括女孩。
因此他才选择隐藏女孩的身份。确保在得知督公不知道陈庄有证据这件事前,不被任何人知道陈庄还有余孤。
若世人皆以为女孩儿早就死在陈庄了,就算督公不知道陈庄有证据,他动手杀死女孩,也不会有人知道陈道文还有一女儿没死,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反而会认为真正的杀手是刘瑾这个幕后黑手。
这是赵原论此时所能想到的唯一能方法。
在这个方法里,女孩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所以她还不能死。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便就要看是前者后者。如果是前者,那她兴许不用死,但若是后者,便必死。
“看天命了。”
赵原论喃喃说道,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他站起来朝女孩方向走去。
他见到女孩换上了自己的衣袍,飞鱼服很长,将她包裹其中后,剩余部分还拖在了地上,看上去很不合身,不过也能作保暖之用。
“该走了。”
赵原论看向背离北平城的另一条路,算上确定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
之后用河水将篝火熄灭,又简单掩盖了留下来的痕迹,走到马匹旁,解开拴住它的绳索,翻上去,微微适应后,朝女孩伸手。“过来。”
女孩则露出仇恨之色,死死盯着他,又回到了愤怒的虎仔模样。
“如果你不上来,我就扒了你衣服,让你的身体在城里被其他人看光。”
一回生二回熟,赵原论拿扒衣服的事威胁女孩,丝毫不觉得别扭,像是顺理成章。
女孩犹豫一会儿,片刻后才咬住嘴唇,走到马匹旁,不过她并没有选择扶着赵原论的手,而是靠着自己,右脚踩着一旁的树,右手努力朝马鞍上抓,只是右脚一直滑下去,因此一直没能勾住马鞍。
等了好半会儿也没见女孩儿爬上来,赵原论皱起眉头,猛然往下一压,身下的马便跪了下去,高度降低不少,女孩这才爬了上来。
“驾!”
赵原论夹马腹,策马朝平城极去。
离北平最近的大城便是平城,两城之间是修了官道的,起码五天,赵原论的马是好马,所以四天能到。不过他不敢走大道,而是选择走小径,这样的话要多花几天。
一路骑行,八日之后,平城城门,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进入。
便是赵原论和女孩两人。
此时他们都穿着平常人家的麻布衣裳。
女孩先前的衣服外人一看便知道布料精致,穿得起的人定然非富即贵,可能会引起注意。赵原论的飞鱼服也可能会走漏风声,所以他在路上的农舍中花钱买下,而且多备了几套,留着路上用。
客栈里。
赵原论招呼小厮准备,然后看向女孩,“你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要吃什么招呼小厮,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将银袋放在女孩儿面前,他便走出客栈。过了八天,女孩虽然依旧像对待仇人般对待他,但早就没了一开始的事事抗拒,而是学会了顺从。
虽然她的顺从底下是伺机暗杀,但赵原论也觉得比起之前要轻松很多。
女孩的暗杀对他而言,实在太过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