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第一次觉得通往校长办公室的路这么短,短到他连个完美的借口都没有找到,木质的大门就已经近在眼前。
校长办公室他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每次他都是趾高气扬地来,贪婪的目光无数次地扫过偌大的办公桌和宽敞的办公室,想着有一日他也能坐到这里,心里得意的很。
校长这个老东西,没脾气的软骨头,自命清高。多好的一个位子啊,被他做成这个样子。做了十多年的校长,半点油水都捞不到,还想着补贴困难学生。他们这里是学校,不是慈善机构。
他不满,他为什么会位于他之下。
教导主任的位子的确不错,可时时有他压在头上,带着一批有着顽固思想的老师和他作对,做什么都无法完全放开手。
对校长的不满,随着时间的增长日益扩大。和教育局领导打好关系的他的位子逐渐稳固,有了靠山之后他行为未免更加嚣张,毫无顾忌,对学生也是动辄打骂。
校长早就对他有所不满,却偏偏又动不了他,两人一直僵持着。
直到这一次作弊事件,这是最好的扳倒他的机会,这么大的把柄,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王老师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抓到了把柄,他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正是因为知道,他心里才慌了起来。
“大家都坐吧,没必要这么拘谨。”比起王老师,校长一贯是这样一副亲和的样子。
姜玥看到李老师冲她微微点头,她才小心地挨着李老师坐了。
“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了,是学校处理不当,让姜玥同学受委屈了。这件事,校方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校长笑的很慈祥,就想和亲孙女说话一样:“我听李老师说,你学习很用功,进步很大啊。要好好保持,我们一中就需要你这样的学生,继续努力。”
“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不会辜负校长您的期望的。”姜玥保证道。
校长哈哈一笑,对着李老师说道:“不亏是你教出来的学生,很有你当年的风采。”
李老师脸上难得露出一些羞涩的表情:“都多少年的事了,校长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好了,不说笑了。”校长收了笑:“事情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下午还要考试,你先回去吧。”这句话,却是对着姜玥说的。
姜玥看了眼坐在旁边难得安分的王老师,再想到物理老师之前说的话,接下来的谈话的确不是她一个学生应该听的。
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小心关上厚重的大门,姜玥一转头,就被一旁的身影吓了一跳。
穿着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走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着,背上背的是姜玥的书包。虽然是女式的包,但款式偏向中性,又是黑色,背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突兀。
陆远作为无关人士,自然不能和他们来校长室。姜玥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门口等她,惊讶之后有些感动。
注意到动静的陆远收好手上的书,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真是难得,你也需要复习吗?”姜玥没问他为什么要等她,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他手上的是什么书。
陆远嘴角微微上扬:“有些时候也需要借鉴一下别人的学习方法,,不过我没想到某些人上课也不是那么认真。”
“啊?”姜玥一脸疑惑。
陆远把书和书包一起丢给她。
姜玥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她的英语书吗?英语一直是强项的她上课就没这么认真了,常常在听课之余会在书本的角落画上小人。或是给插图人物加些点缀,比如胡子、睫毛、犄角什么的。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陆远这么一看,莫名的有些羞耻。
话说校长室这边,从姜玥走后,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那个叫王佳佳的女生是王老师你的侄女吧,这是监考老师从她的口袋里找到的。”校长把几张豆腐块大小的纸张放在茶几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这次物理考试的答案:“上面全都是这次考试的答案,我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要问她了,我怎么会知道。”他面上逞强,心里暗骂这个侄女,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前前一段时间她父母请他吃饭,又送了许多礼品,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的女儿安排到实验班。
他想着都是亲戚,能帮就帮一点,帮了这么点小忙,能捞的油水可是不少,王佳佳的爸爸可是本市有名的建筑公司的老总,他自是欣然同意。
想办法要到了各科的试卷,把答案都整理了一份,让王佳佳背下来。
却没想到到考试前几天,他爸妈又过来了,说是能不能不背答案。王佳佳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的人,答案在手里也懒得背,拖到现在又让爸妈来说项。
王老师心里是厌烦的,却又贪着那一点好处,要了不少东西才同意。
却没想到这个王佳佳是真蠢,连个答案都抄不好,简直浪费他的安排。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傻到保全王佳佳,牺牲自己,自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哲保身才最要紧。
“我问过各科的出卷老师了,除了他们,唯一看过试卷的人就是你。王佳佳的爸爸又是王老师你的表哥,很难不然人多想啊。”校长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着。
“校长你可不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也许是他们自己泄露了题目,不敢说,才推到我头上的。”王老师打死不认。
“那零四考场的监控你怎么解释,前几天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坏了?”
“东西总是会坏的,这监控坏了你应该找维修人员,找我干什么?”
“可是我听说有人保修过,但被你拦下来了。你明知道考场里的监控有多重要,为什么阻止维修?”校长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平时笑容满面的人突然冷下脸来,最是吓人。
王老师心里一跳,第一次有些害怕。
但终究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即便有些心虚,面上也是不显,拿不出证据来,什么都白搭。
“校长,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的。”他往沙发上靠了靠,做出舒适的姿态:“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好人?他也配?李老师听到这句话,简直快要呕出来。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王老师也是学校里的老人了,没有十足的证据我当然不会乱说。”校长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来:“王老师还是听听这个,再说话吧。”
按下按钮,微弱的电流声响起,然后是女生慌张的声音:“我......我没有作弊。”
“你没有作弊,纸条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你的口袋里?”严厉的女声之后,女孩细细的抽泣声响起。
“你说,这答案是谁给你的?”
“......没有人给我的,都是我自己写的。”她抽噎着说话。
“自己写的?难道你还有预知的能力吗?连出卷老师会出什么题目都知道。”女老师显然是不相信的:“你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是会被学校开除的。”为了能逼出真话,她不得不威胁她一句。
显然女生被吓到了:“我......我不能被开除,爸爸说我还要去国外留学的,我不能被开除的。”
“那你就告诉老师,是谁给你的答案,说了就不会这么严重了。你依旧可以留在学校,以后也可以出国。”
女生沉默了一会,办公室里也静谧的可怕,王老师的心越跳越快。
终于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是王老师给的。”
“怎么会是王老师?”女老师有些惊讶的样子:“那可是教导主任,你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本来就慌张的女生听到质疑不由得争论起来:“王老师是我们家的亲戚,经常和爸爸一起喝酒的。我们两家的关系很好,为了能让我进实验班,我爸爸还送了他好多国外进口的雪茄。”
校长按下暂停键:“再听下去就没有必要了吧,王老师。”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相信。”王老师仍在逞强,虚汗不断地冒出来。
“我知道你一向人脉广,出了什么事都有人兜着,可老师受贿可不是小事,你这么确定教育局那边一定会帮你吗?”
王老师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最近政策下来,教育局这边严抓教师受贿的情况,他这是刚好撞在枪口上。教育局那帮人是绝对不会为了他去违反政策的,这点他很清楚。
很快,教导主任王祥鹏老师被调离了第一中学,而后又听说z市最乱的十九中迎来了一位老师。这位严于育人的老师在上任没几天就被学校里的学生围在小巷里教训了一顿,足足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自此尤其低调。
这些姜玥也只是听说,至于这位老师究竟怎么样了,可就不关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