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门打开的刹那间,对持的二男同时转头,双眼中皆迸发一抹惊艳之色。
肖云滟可是被这二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也知道,她这样大胆的配色着装,在这个时代的确很另类。
可就算很另类,他们也不用这样看着她吧?怪吓人的。
宫景曜手中折扇打开轻摇着,他眼中除了那抹惊艳之色外,还有一抹沉思。
她之前说要开成衣铺子,虽然他没明着打击她,可实则心里他却是不太赞成的。
想这明月国的服饰,虽可说是最简单,可也说最繁杂的一种,只因花纹和颜色很繁多种类,挑选得都能让人头疼死。
若想在这众多的成衣铺子中脱颖而出,那就得如杭州林家的醉芙蓉,布料花色新颖,绣工考究,可因样客人貌体态来运用花色,体现出每一位男女客人的气度与美丽。
如此一来,才能名扬天下,客似云来,盛久不衰。
肖云滟被宫景曜眼神认真打量的浑身不舒服,她提裙踩着门口台阶走下去,来到院中他们二人面前,她秀眉轻蹙一下,抬手展臂展现自己的着装,看着他们二人,眼神露出忐忑之色的问:“真的很难看吗?”
“不难看,很好看。”阿良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双眼黑白分明的很亮,唇边也含着一抹浅淡的笑容,更衬得三分英俊的脸庞,焕发出一种铁汉柔情的温柔。
宫景曜偏头看向阿良的侧脸,凤眸微眯,心中冷笑。他倒真会装傻讨好人,也不知道之前和他斗得不相伯仲的人,是谁。
肖云滟得了阿良的夸奖,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一高兴起来,她便开始踱着步子,滔滔不绝论道:“其实在这样搭配穿着之前,我也曾担忧过会不好看。毕竟你们这里的服饰颜色搭配,还真没有我们哪里的配色大胆。不过还好,搭配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宝蓝色本是稳重端庄之色,可襦裙外配上一层轻纱后,便多了几分飘逸俏丽。耦合色是偏嫩色的,要想压住宝蓝色,只能选这印花的料子,可增添几分端庄贵雅。红色的印花披帛与宝蓝色还算搭配,都是比较浓重的颜色,上面的蓝色印花,刚好与这宝蓝色轻纱襦裙交相辉映一下。至于这个流苏发髻……这身裙裳虽然用色很浓重,可因为这藕荷色印花上襦的配点,所以,这是一套少女的着装,配上流苏髻,才能在端庄中露几分少女俏皮,却也不会太招摇,而是一种韶华内敛。”
含雪和红萼在一旁听的可谓之目瞪口呆,若不是因为她们和那三位身份有别,她们真想为云姑娘鼓掌。
她们长这么大以来,可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些浓重端庄的颜色,也能在好好搭配一番后,展露出少女的俏皮灵动来。
阿良可是听的一头雾水,他以前在南诏国时,衣饰都是宫人打理的,他对于穿着,并没有太多的挑剔。
而来到明月国后,因为不想被他母后的人找到,他便一直混迹在苦力中混日子,那种挣钱艰难的日子,他自然也不会在衣饰上多浪费钱。
所以,她说的这些搭配讲究,他只能在一旁听听,而无法发表任何意见。
宫景曜可是个生意人,且对吃穿极其讲究,当听了她一番长篇大论后,他便合扇把玩在手中,凤眸含笑打量她今日的装扮,然后点头唇含笑道:“你的想法的确很大胆,这衣饰的搭配颜色……也很为特别。如果你将来开铺子,可以用这种独特的颜色搭配,来吸引一些贵妇小姐,可这铺子选地……最好在比较大的城里,而且要选富庶之地,有钱之人多的地方,这样以来,你才不会一开张就关门大吉。”
“什么?”肖云滟蹙眉看向宫景曜,不知这人今儿怎么如此乌鸦嘴,她还没规划好怎么开铺子呢,他就早早咒她关门大吉了?宫景曜手中折扇一转,便搭在了她的肩头上,偏头看着她,勾唇一笑魅惑众生道:“你要明白一点,普通的百姓是很守旧的,只有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才会有钱吃饱了撑的,总爱寻求一些比较稀奇古怪的事物,以来彰显出她们的独特之处。”
肖云滟在听了宫景曜这番话后,她瞪大眼睛看了对方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景公子一副烧包二世祖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懂经商之道,真是让我太刮目相看了。”
虽然她说的很多词儿,宫景曜大多都没怎么听懂,可二世祖他是能听懂的。当下,他便黑沉着脸色,凤眸危险的眯起看向她,绯唇含一抹柔笑道:“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以后有机会,我会让你瞧瞧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免了,你的本事,还是继续深藏不露吧。”肖云滟伸手拨开肩上的那把精美折扇,微笑着拒绝了对方,呵呵!见识了他的本事,她还不得被吃干抹净啊?
切!她才没那么蠢的去干羊入虎口这种事呢!
阿良这单纯的孩子,在一旁深思良久,才红脸,转头狠瞪了宫景曜一眼,这人以前看着轻佻,现在看来,更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宫景曜被阿良瞪了一眼,他不止没有生出一丝不好意思之色,反而还摇扇风流一笑道:“咱们都是男人,男人生来本色,若是没点色心欲念,那就不能说是男人了,而只是宫里的阉人一个。”
阿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宫景曜这厮太过分了,在三个姑娘家面前,竟然说出如此下流之言。
含雪和红萼红着脸,低头无声行了一礼,便转身向着月亮门走去。
肖云滟转头看了眼离去的含雪和红萼,眉头皱了下,扭头便狠瞪了某男一眼道:“你说话就不能有点分寸吗?瞧把人家姑娘羞的。”
宫景曜盯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脸瞅了半响,才微微一笑很温柔道:“她们脸红害羞,只能说明她们定力不够。而你,你定力很好。”
肖云滟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是脚下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伸手一推他胸膛,便瞬间觉得面前光明再现,她转头看向阿良,关心问了句:“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说这话时,阿良的眼睛还在打量宫景曜脸上的神情。嗯,果然很精彩。
宫景曜被肖云滟推的坐在了旁边的鼓凳上,他还没来及摆出哀怨脸委屈一句,这女人竟然就跑去关心别的男人了?
肖云滟背对着宫景曜,根本看不到宫景曜愤恨的眼神和那一身冲天怨气。所以,她又微笑看向阿良说道:“既然你我都没吃早饭,那不如一起吧。”
“好啊。”阿良微微一笑,眼角瞥了眼神可杀人的宫景曜一眼,便转身和肖云滟一起向西院走去。
宫景曜在后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阿良早就被切成一千八百片了。
恰巧回来的龙远,与阿良和肖云滟在月亮门相遇,他先是驻足让他们先行,而后才提剑进了东院。
宫景曜早已没了之前和阿良斗气的幼稚模样,他贵气端雅的坐在桌边鼓凳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柄象牙为骨苏绣为面的折扇,扇坠上的流苏随风摇晃,玉坠的光泽在阳光下似水起波澜,光晕梦幻而美丽。
龙远提剑走过去,躬身弯腰,耳语禀报了一些事,可见此事真的是事关重大。
“大食?”宫景曜眉心轻蹙一下,随之展眉勾唇一笑道:“仔细查,彻底查。”
“是。”龙远应一声,便低头恭敬退下了。
宫景曜在龙远走后,他依旧静坐在桌边鼓凳上,眸光凝聚在一处,哪里有两株梅花,一红一白相依在一起,在寒冬中绽放的异常美丽。
百里秋霖到来时,便在两院之间顿步,当看到东院那抹孤寂的身影,他双脚便不由自主的转身走了进去。
等发觉自己竟然失神走进东院后,他脚下便是猛然一顿,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抹背影透着疏离的身影。
“百里少主,昨夜出了那样的事,你定然是一夜未得安眠吧?”宫景曜说话间,便已起来转身过去,眸光淡然如水,望着东院门口伫立的百里秋霖。
百里秋霖凝望着宫景曜淡然如水的眸光,心里忽然有些迷茫,到底那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宫景曜手中把玩着那柄从不离身的折扇,步履徐缓的走向百里秋霖,在七步之外他停下来,望着百里秋霖,唇边含笑道:“百里少主,你无法随她天涯,又为何不选择早早放下?以免的到了最后,伤人伤己。”
百里秋霖双眼因惊诧而微微睁大,心里很是上下忐忑,因为他的秘密被人看清楚了,而这个男人是钟情肖云滟的。
可他不懂,为何这位景公子与阿良那般争风吃醋寸步不让,而对他却这般随和宽容?
宫景曜好似能看透百里秋霖的心思,他唇含一抹浅淡的笑意,转头看向院门内测的两株白梅花,绯唇轻启,似包含一丝淡淡的叹息道:“百里少主,你不是阿良,你无法放开一切追随她而去。”
百里秋霖眼底浮现落寞之色,缓缓垂下眼睑,遮掩去眼底的那抹不甘的痛苦。
宫景曜的不担心,只因太了解他,知他不会是第二个阿良,才会一直待他如此宽容。
“我与你父亲乃为多年挚交好友,你身为他的儿子,在我眼中,自然也是个可被包容的晚辈。”宫景曜说话间,便已唇含笑转回头,看着百里秋霖的目光,真的好似一个长辈在包容晚辈。
百里秋霖是知道宫景曜比他大一岁的,可就算对方比他大一岁,又是他父亲多年的挚交好友,他看着这样一张年轻的容貌,也无法真的当对方是长辈敬着。
宫景曜见百里秋霖眼底浮现一丝抵触,他扬唇无声一笑道:“百里少主不必太介意,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没有谁规定过,一个人,不能与两父子成为友人。”
“景公子视为我为友?”百里秋霖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因为他父亲说过,景公子出身尊贵无比,若不是他父亲在对方少年时与之相识,恐如今也无法做成朋友。
可这样一个被他父亲都敬上三分的人物,竟然说把他当朋友?
宫景曜对于百里秋霖的误解,他也不做解释,只是淡淡一笑,便单手背后回了座位,侧坐在桌边鼓凳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柄精美的折扇。
百里秋霖这才发现,本是肖云滟居住的东院,此时竟然是空无一人。
“滟儿和阿良去用早膳了,含雪,红萼,应是去伺候了。”宫景曜说这些话时,虽然心里很为不好受,可表面还是做到了一派淡然,显然是有苦往肚子里咽。
百里秋霖望着还能淡然说笑的宫景曜,他忽然对方有点可怜。难怪之前他到来时,对方的背影会那样孤独寂寥。
肖云滟可没那么狠心,她先让阿良吃着,而她则来了东院找宫景曜那个别扭的男人。
百里秋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回头看,便看到了肖云滟……那身配色亮眼的裙裳。
不是他太过失礼非要看一个姑娘家的着装,而是这位云姑娘的装作好奇异,他从来没见过这样配色大胆的打扮。
肖云滟一瞧百里秋霖也在,她便抬手笑打声招呼:“百里少主早啊!既然赶巧了,不如一起用点早饭?”
“多谢云姑娘。”百里秋霖温和一笑,拱手谢过,显然是不拒绝对方的好意了。
宫景曜在一旁看的,自然是心里泛酸的难受。可难受他也不吭声,随她继续招蜂引蝶去,看她能招来多少狂蜂浪蝶。
肖云滟也就是嘴上客气一句,不料这位百里少主还真不见外。她耸肩一笑,便举步走向某个别扭男人身边,伸手搭在他肩上,又是皱眉,又是没好气翻白眼道:“尊贵的景儿公子,咱能不要总像个任性的孩子吗?都多大人了,还一大早闹脾气不去吃饭?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胃的?胃病严重了更会出血,到最后癌变了,你就只能等着英年早逝了,你知不知道?”
百里秋霖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看着那位被关心的景公子,他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一下。得云姑娘这样特别关怀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位景公子了。
宫景曜的眉头就差没拧成疙瘩了,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一大早就这样咒他……哼!也没个忌讳。
“喂?你还坐如钟干什么?莫不是为将来出家当和尚做准备,先学学人家怎么坐禅念经?”肖云滟嘴上说着毒辣的话,手却已伸出拉起了这个别扭的男人。
宫景曜被她猛然大力一拽,他胸膛就撞上了她的后背,他眉心一皱,不满的嘀咕一句:“瘦的跟干柴一样,意外撞一下都硌人。”
“说什么呢?”肖云滟一听他在背后说她坏话,她一个甩手转身,双手叉腰抬头怒瞪他道:“姐是骨瘦如柴的人吗?是吗?说我硌人,我还没嫌弃你浑身没点软和肉呢。”
宫景曜被她撇嘴一嫌弃,他心头火蹭下就蹿起来了,低头气势汹汹的怒瞪她咬牙道:“谁说我浑身上下没点软和……唔!”
肖云滟忙伸手捂住他的破嘴,狠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放柔声音道:“对!你身上是有软和肉的,‘屁股’不就是吗?”
宫景曜被她强制捂着嘴巴,他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挑,漂亮的凤眸中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想说的也是屁股,可她似乎想到别处去了。
肖云滟一见宫景曜露出如此猥琐的眼神,她脸颊不由得羞红了。靠!他这个人一向不正经惯了,天知道他这回怎么会转了性儿啊?
百里秋霖很想咳嗽一声打断他们,可是……不成人之美,非君子所为。
所以,他转身走出了东院,向着西院走去了。
宫景曜瞧见百里秋霖走了,他便好似又变了个人一般,伸手搂住肖云滟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另一只手拿开那捂住他嘴的小手,凑上俊脸靠近她,勾唇妖孽一笑道:“楚王好细腰,我也喜欢滟儿你的纤纤细腰……嗯!你?”
肖云滟在给了他一拳后,便在他耳边柔声细语轻笑道:“景儿如此不乖,可真不能怪姐姐教训你了哦。”
“既然是姐姐,那就该疼疼我这个景儿弟弟。”宫景曜腹部一阵绞痛,脸色都有点惨白了,可见他此刻是真快疼了。
肖云滟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无耻之言,她耳朵一红,便伸手要推开他,只因这人太讨厌了。
宫景曜单手紧搂住她纤腰,在她耳边虚弱可怜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是真想打死我……咳咳!好落个清净吗?咳咳,真的好疼,好疼!”
肖云滟也就想着给他一下,真没想过控制出拳力度。此刻听他一个大男人如此惨兮兮的虚弱喊疼,再看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心里一咯噔,想着,她这一拳打了他肚子,不会真把他打出毛病来了吧?
毕竟,这个瞧着就是个富贵闲公子的他,那身娇肉贵的,那经得起她这没轻没重的一拳下去啊?
宫景曜是真肚子疼,可也没有太过于疼痛,他就想让她多心疼他些而已。
因为他发现了,肖云滟这女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要和她硬碰硬,她敢拼得一死拿鸡蛋碰石头。
可你要是软下来,装个可怜,扮个柔弱,她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肖云滟也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儿了,龙远又这时候不在,她只能扶着他向卧房走去,先帮他看看伤势重不重再说。
宫景曜心知,他肚子就算疼一点,也不会留下伤痕,所以……他在肖云滟扶着他回卧房的路上,他便用手偷偷狠掐捏自己的腹部,非弄出淤青来不可。
肖云滟扶着他走进卧房,一路上都感觉到他浑身肌肉紧绷着,脸色更是从苍白变成绯色,从绯色变成青白,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的牙齿似乎都在疼得打颤。
宫景曜自虐一番后,眼泪都快疼出来了。他这一辈子干的所有蠢事傻事,都是因为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所以,付出的越多,他就越不能看着她被人抢走。
肖云滟扶着他走到床边,先让他躺好,她才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歇一会儿。呼!古人不都是身高不咋高的吗?可为什么他长这么高?明明不显胖,却重的要死。
宫景曜躺在床上后,他便开始伸手解腰带,因为他要让她亲眼看看,她给他造成了何种严重的伤害,让她好好对他愧疚愧疚。
肖云滟转头看到他皱着眉头解腰带,她一心软,便伸手过去帮他忙。
宫景曜本就故意装作虚弱无力,此时一见她出手帮忙,他自然也就乐得美人为他宽衣解带了。
肖云滟动作还是很利落的,等脱下他的外袍,揭开他的白色亵衣,便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腹部上,一片淤青。
宫景曜本就是金娇玉贵的皇孙贵胄,生来又肤白貌美的,多年幽禁的日子,不止没把折磨的面黄肌瘦,倒是越发的冰肌雪肤了。
所以,当肖云滟看到那白皙肌肤上的明显淤青时,她心里真得是万分的愧疚。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竟然把人给伤成这样?
宫景曜一瞧见肖云滟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她便虚弱的娇气哼哼了两声,凤眸半瞌,苍白的脸色唇微动道:“麻烦你去帮我……把包袱里的药拿来。”
肖云滟此刻是对他很愧疚的,听他说包袱里有药,她便忙起身过去翻找。
宫景曜偏头看着她焦急找药的样子,他绯唇轻勾一抹笑,随之又声音虚弱道:“那墨紫色的瓶子里,便是活血化瘀的……咳咳!”
肖云滟一听他咳嗽起来了,便慢拿着那瓶药走回去,坐在床边的她,手忙脚乱的忙为他轻抚胸口顺顺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眉心更是紧紧的皱着,垂眸万分愧疚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不分轻重的打你了,这次……都怪我没分寸,才会把你伤成这样……”
宫景曜也就是想让她多陪陪他,可真没想惹她这样难过,他忙坐起身双手抓着她手臂,看着她认错道:“你可别哭啊,我之前是假装疼的,其实这伤真不疼,也就看着可怕一些罢了。”
肖云滟本来是关心则乱,一点没怀疑他的。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她再眯眸仔细看看那语气,哼!这分明是掐痕,哪里是拳头伤人的淤青?
宫景曜在山雨欲来之前,便忙手足无措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多陪陪,不然……我也不会自伤自己这般模样了。”
“你自伤,只能说你有受虐倾向。”肖云滟真是要气的火山爆发了,这个人还能不能更幼稚一些?拿着自己个儿身子不当一回事,是吧?
有这样为了让人多陪陪他,就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吗?
宫景曜一见她起身就走,他忽然真的心里难受起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勾唇哭笑道:“在我的那个家里,想找一个人陪陪,想找一个关心自己的人,真的比登天还难。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只会拿儿女当争权夺利的工具,从不会真正关心儿女是否喜乐温饱一点,那怕是一点点,都不曾有过。”
肖云滟顿步在雕花隔断处,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有些发闷的说:“比起我,你算是幸运的,至少你还有父母,而我……我连自己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滟儿!”宫景曜闻言便是猛然抬起头来,衣衫不整的下了床,疾步跑过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头望着她满是漠然的侧脸,他举起另一只手,一脸严肃起誓道:“我今天向你起誓,不请天地为证,只要你认真听着。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骗你。你想知道的事,无论是什么,只要你开口问,我便会如实回答,包括我的真名与身份地位。”
肖云滟对于他这样认真的起誓,她只是转头看他两眼,皱眉说了句:“大少爷,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誓更不能乱起,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连这点也不懂吧?”
宫景曜没想到他平生第一次这么认真起誓,竟然在她眼里只是儿戏?
肖云滟在察觉到四周空气变冷后,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吧?
宫景曜心里的确十分大怒,因为他的一片真心,一而再的被她当成驴肝肺。
她这般糟践他的真心,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愤怒的想杀人了。
可对于她,他似是天生的手软,无论气的多怒火冲天,他都不忍心去伤害她丝毫。
回想初相识,他对她的态度便很特别。
到了后来,虽然其中有龙远的推波助澜,可若是他对她从不曾有心思过,又如何会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所以,这一回和曾经那些回一样,他都只能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颓然无力的鸣金收兵。
肖云滟被他哀怨的看着,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牵起他的手,哄孩子似的哄道:“好了,去吃饭吧!你不用向我起誓,也不用向我保证什么,只做你自己就好。”
一个誓言太沉重,她可不认为她能承受得起。
反正人活一世,被骗和骗人都避免不了,又何必去太较真呢?那样得多累啊。
宫景曜在她为他穿衣服时,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的皱着。因为他看出来了,她的不在乎,只是因为对他不在意。
而不是,她真的不在乎被人骗。
“一个人这么大了,还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果然是天生的大少爷命,生来就是让人伺候的。”肖云滟一边为他穿衣服,一边还酸溜溜的嘟囔着,心里是羡慕嫉妒皆有之吧。
宫景曜低头看着她乌云发髻上的一支梅花银簪,眸光逐渐变得幽深似渊,忽然神情认真道:“如果将来你漂泊累了,可以回来嫁给我,我会一直为你空位置身旁。”
肖云滟为他扣腰带的手指微微一颤,低头垂眸轻微应了声,算是点头答应了他。如果将来她真的漂泊累了,他那时身边还没人,她便嫁给他,自此做个贤妻良母。
宫景曜本来都做好再次被她臭骂一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她会一反常态的点头应了他?他此刻的内心无比的激动,伸出双手,将她拥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他无比的庆幸,是因为他的纠缠不休,才能得她这样一个应诺。
肖云滟没有收回为他扣腰带的手,而是抱住了他的腰,因为这一刻的温暖,她也十分贪求。
从相识,到如今,一路走来,心早已微动,只是她想回去的念头太坚定,才一直逼着自己,千万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人心动摇。
宫景曜感受到她心的动摇,他知道,只要他一直陪在她身边,终有一日,她会为他停下脚步的……
西院
百里秋霖与阿良对坐很久了,在阿良起身要出门时,他便开了口:“良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此时此刻去找她。明知是怎样的结局,又何必还要来自欺欺人呢?”
阿良止步门内,一手扣住门框,他心中无比的痛,也无比的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路的温柔陪伴,最终还是抵不过宫景曜几句花言巧语?
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宫景曜。
“良兄,云姑娘身份太神秘,你我身上皆有彼此的责任与枷锁,我们谁也无法如景公子一般,不顾一切的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在那片天地里,肆意自在的逍遥一生。”百里秋霖平静的说着这些锥心的话,他缓缓起身,转身过去看着阿良在门口的背影,他眼底也有着一抹伤痛,也很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
可就算他们再自欺欺人也没用,他们的确不如景公子,那个人手中权势多大他不知道,可他却看得清楚,那人可以给肖云滟一方自由天地,一份恣意人生。
而他们这样有责任在身的人,自己都是满身枷锁了,又如何去给她自由?
阿良回头看向百里秋霖,这一刻,他才知道,对于取舍,他远远不如百里秋霖。对于果断,他也远远不如宫景曜。
如果当初他早早的下定决心,把肖云滟带去南诏国,也许今时今日的情景,就不会是宫景曜赢,而他输的一败涂地了。
可他当初太优柔寡断,以至于落得今日这样的结果。
百里秋霖望着阿良满是悲伤痛苦的眼神,他这一刻也被渲染了,也觉得心里痛的无法呼吸。
“百里少主,中原有句话,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会变化。”阿良眼底的光亮还没有熄灭,因为他不想这样一点不争取就认输,那怕有一丝希望,他也想带她去看看他的家乡风光。
百里秋霖眸含担忧之色的看着阿良,他若如此执着下去,可是会早晚成执念的。
执念太深,终会害人害己。
唉!希望良兄能早日顿悟吧!莫要一直这般执迷不悟下去。
阿良望一眼外面的明媚阳光,他便举步出了门,向着西院月亮门走去,当人立在两元直接的道路上,他只是满目忧伤的看了一眼东院,便转身向着大开的大门口走去了。
百里秋霖随后追出来,便只看到阿良离去的背影。
“百里,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肖云滟刚好和宫景曜一起从东院出来,便看到百里秋霖要走,她皱了下眉头多嘴一问,因为她觉得百里秋霖似乎有点不对劲。
百里秋霖闻声转头,当看到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心中更是决定要放下对肖云滟的那丝念头。
可他放的下,阿良却放不下。
宫景曜一见百里秋霖这样望着他,他便转头看了一眼西院,随之便伸手拉着肖云滟的手,向着阑东院大门口快步跑去。
“哎,你这是要拉我去哪里?”肖云滟被拉的脚下一踉跄,差点一脚踩着裙摆摔一跤。
宫景曜伸手扶住她,一手在后揽住她肩头,一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嫩白小手,带着她便出了大门,边走边轻笑与她说:“咱们不吃那白粥咸菜早饭了,我带你去秋水山庄后山打野兔,让你再尝尝我的手艺。”
“一大清早吃烤肉,你也不怕上火。”肖云滟皱眉嘟囔一句,最后还是顺从被宫景曜拉走了。
百里秋霖站在原地,皱了下眉头。这位景公子不想云姑娘去找阿良也就算了,何必要如此诋毁他们秋水山庄待客之礼?
明明今儿的早膳很丰富,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就算是白粥,那也是香米熬的,菜更是大厨精心做出来的,好看好吃还香的让人流口水。
哪里,哪里寒酸对不起他景公子了?
肖云滟被宫景曜半拉半抱着走了一段路,她才忽然想起来,秋水山庄的饮食明明很好,为什么这姓景的却如此败坏人家的早餐?是太挑嘴了?还是没事找事欠揍啊?
宫景曜低头看她一眼,心情不错的勾唇道:“秋水山庄的膳食的确很不错,可比起我的手艺,那只能说是猪食。”
肖云滟没好气瞪他一眼,她可在秋水山庄住好些日子了,照他这样说,她岂不是当了好些日子的猪了?
“你就算是猪,你也是只精雕细琢的白玉猪,可爱的让人忍不住要亲一亲。”宫景曜边走边说笑,说着说着就要不正经的上嘴吃豆腐。
肖云滟嫌弃的伸手贴在他细如白瓷的脸颊上,用力一推,就把他的那张妖孽脸给推开了。
宫景曜不介意被她嫌弃,而是大手一个顺势而下,直接搂住她那纤纤楚腰,勾唇冲他眨眼一笑,便带着她纵身飞起,飞掠过成片的林立假山,飞掠过假山外的梅花林,飞掠过无数的建筑群屋顶,他们向着那片冬日萧索的后山上掠去。
肖云滟一路上被风吹的脸颊都疼了,最重要的是……她冷啊!这个混蛋,他不知道她没披斗篷吗?竟然就这样突然拉她来后山,这是想冻死她吗?
宫景曜没等她开口吼人,他就先把自己身上披的斗篷,用来把她包裹了起来。
肖云滟是一声怒吼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憋的呛死她。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惯喜欢摆谱的人,无论冷不冷,都习惯了出门就披狐裘了呢?
宫景曜带着她一起落地在一片萧索树林间,林中土地上还有不少成垛的积雪,土质也被冻的硬邦邦的,那怕太阳出来了,也没有完全晒化冻。
肖云滟双手抓着狐裘领口,她是真怕冷啊!可这个世界也不知气候咋回事,都快正月十五元宵节了,怎么这里还是风雪不断呢?
宫景曜一手揽着她的肩头,想带着她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然后,他再去打野兔烤给她吃。
肖云滟看了看身边衣着单薄的男人,她心里在想啊,他怎么就不怕冷呢?而且,他怀抱真的好暖啊,难怪古人喜欢找人暖床了,人体的体温,真的是最为舒适的暖源了。
宫景曜察觉她在看他,他便低头冲她不正经一笑道:“和你在一起,我永远只会觉得好热,而不会觉得有一丝寒冷。小滟儿,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解我这似火急火燎之痛呢?”
肖云滟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冰雪还未消融,春暖花开还早,就算你要发春,也要等到那柳发燕归来,而不是现在这般不遵自然规律,冬日天寒也不冬眠乱淫邪。”
宫景曜被她这番话揶揄骂的,他嘴角抽搐一下,忍俊不禁正要开口再调戏她……
可骤然间,他忽察觉一股浓烈杀气袭来,带着一股非杀人不可的恨意。
四周一片寂静,风乍起,卷起树枝上飘落的枯叶旋飞。
冷空气,自他们身后袭来。
落叶飘零,杀气荡,一人手持利刃而来,刀尖直击肖云滟背后,杀意浓烈。
肖云滟背后的及腰长发被杀气激荡而起,她回头看去,便只看到一抹被风吹起的黑色面纱,眼前一黑,她觉得她这回事死定了。
来人一袭黑衣蒙面,手中兵器怪异至极,速度十分惊人,眨眼睛,刀尖已只差半寸便刺入肖云滟背后……
------题外话------
为了追女票,宫小受可真敢对自己下手,我想想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