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一看见映裳,马上低了头走过去,映裳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重她一笑,青儿正好悄悄别过头窥她,一看见她的笑,逃也似的走了。
映裳以为她怯懦,也不理会就走了,抱着自家香喷喷的司公睡的香甜,在司公的上衣上留下了一摊亮晶晶的口水。
睡的正香,突然有人敲门,寒衣起身开门,看见是九环,皱眉带上门:“什么事?”
九环跑的气喘吁吁,来不及擦汗就开口:“司公,您赶紧回宫吧,刚刚皇上召您呢,有大事,您还是回去看看吧,”说着,附到寒衣耳边:“是穆蓬那边送来投降书,愿意归顺,皇上龙颜大悦,要封赏他,具体事情还有商量,少不了您。”
“好,”寒衣揉揉发疼的太阳穴,颇为无奈:“我管的是慎刑司!”
“您别说嘛,皇上就是信任司公啊,再说了,司公您多管管事情也好不是吗?”九环越说越得意:“不是说司公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最后一个字被九环强行收住了,九环战战兢兢的看着司公。
好在寒衣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九环看他没有计较,也放了心,和寒衣回了宫。
在外人看来,可能权力越大越好,但是寒衣却不这么认为,一则权大责重,二则嫉难重重,三则,心已经飞了,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
看着垂柳掩映的红紫宫墙,寒衣叹口气。
第一次从小门走进这个地方,他就知道这辈子出不去了,这里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终途。最鼎盛的权势,最宏伟的宫殿,最复杂的人心,最薄凉的情谊……
深宫当內监,终老帝王家。
但是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他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地方,有了牵挂,他的所有野心,一刹崩塌。
正想着,到了御书房,看见皇上一身便装,颇为轻松的坐着喝茶,寒衣进去了,叩首拜见,皇上一挥手:“找你有事,你可好,没个人影,这宫里头,也就你司公敢这么对皇上。”
“寒衣该死。”
“朕理解,这冷冰冰的宫门,哪里比得上美人床榻呢?”贞帝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丢过去:“司公现在胆子大了啊?”
“寒衣该死。”
“行了,既然降书来了,朕也就不追究你了,你好自为之,别整这些虚虚实实的鬼花样,朕心里跟明镜似的。”贞帝低头喝口茶:“朕也不和你计较,你将功补过吧,真次穆蓬进京,宫里面的事情交给你,你小心的办。”
“谢皇上。”
“还有,狼庭那边乱了天,北戎却一直不进不退的,还有流寇在青州那边恣意骚扰,”贞帝蓦的皱了眉:“萧家军和他僵持不下,朕怕长此以往,动摇军心。”
“皇上勿虑,萧家军精忠报国,必当殚精竭虑,效忠圣上,北戎不在话下。”寒衣眼中寒芒闪动:“再说,萧家军最近不是又招募了一支吗?”
皇上愣了一下,面上闪过痛哭之情:“好了,别说了,朕和梓童……就是为了这个,算了算了,你先去吧。”
寒衣不动声色退下,留下贞帝暗自神伤,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宫女笑眯眯的拦住了,寒衣认得她是凤仪宫里面的,就停下来:“什么事?”
宫女面色发红,伸手捋了捋鬓边碎发:“寒衣公公,我是凤仪宫娘娘的贴身宫女巧寒,最近娘娘一直愁眉不展,我们看在眼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皇上也……不经常来看娘娘,娘娘愁眉不展骨瘦如柴,我们下人心里不安,想来问问您,您看”
寒衣面无表情:“慎刑司不管这些!”
巧寒不为所动,咬牙挺住了笑:“寒衣公公……”
“帝后宫闱之事,哪里轮到你!”寒衣有些厌恶,理都不理就走了。
寒衣一走,旁边走出来一个小宫女,怯懦的碰了碰巧寒,低声道:“我都说了吧,寒衣公公性子不好的,你干嘛去惹他啊,万一他……”
巧寒一跺脚,不甘心道:“怎么可能,巧银!你看我长的比映裳差吗?她都是个死了的人了!大宫女的位置,她凭什么!还和那个左太医不清不楚的,司公那么……”想到司公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巧寒红了脸:“我不管,司公……总有一天能接受我的。”
“做人啊,还是得老实点,”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子,一天到晚癞□□想吃天鹅……”
巧寒一僵:“六公公。”说着赶紧溜了,巧银也要一起溜,被六顺拦住去路,巧银赶紧低了头,不敢看他,六顺挑眉:“杵着干什么,干活去?”巧银走了几步,走一步六顺堵一步,巧银红了眼眶:“六公公……”
六顺笑的温良无害:“你走啊。”
巧银吞吞吐吐:“六公公,我要去洗衣裳了。”
六顺皱眉看了看巧银的手,眼神一凌:“谁让你去洗衣服的!大夏天红肿成这样,怕死人的!”
巧银缩了手:“我……”
六顺还想发火,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六顺的肩膀:“过来,有事。”六顺眯着眼睛回头,看见是寒衣,顿时气焰消了一半:“什么事啊!”
巧银趁机溜了,六顺一脸不爽:“啥事啊!”想到映裳的事,六顺也软了几分:“好了好了,知道你心里难过,看不得别人好过。”
寒衣面无表情:“你最近很闲?没事堵人家姑娘的路?我看你越来越规矩了!御书房外面还敢乱来?被别人看到你还想不想活了?”
“行吧,”六顺还是知道厉害的:“你……节哀,什么事?”
“我想,把九环放到你那里,”寒衣叹口气:“让他跟着你,我比较放心。”
“九环,不是你心腹吗?”六顺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我的天,你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就算是为了映裳,你也不应该这样子啊!你想想看!”
“我想的很清楚,”寒衣一脸冷静:“拜托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一脸复杂的六顺。
寒衣转了一圈,吩咐好了一些事情,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拉在了家里,不方便别人去拿,便出了宫,好在家离北宫门不远,步行便可,路过水月庵,寒衣一个小胖墩蹲在门口,便迎了上去:“双儿?”
双儿看到他,继续耷拉着脑袋:“我不认识你。”
寒衣一笑,有些紧张:“好了,等会给你买糖葫芦,你跟谁出来的?”
“我爹娘。”双儿有些不耐烦:“你好烦啊,”想到那个凶巴巴的老先生,双儿就不想理他。
寒衣送了口气,进了寺门,看见一个灰衣女尼,愣了愣,灰衣女尼回过神来,低眉合掌:“施主可是来上香?”
寒衣有些尴尬,面上不动声色:“颜小姐。”
颜琴甫轻轻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贫尼不是颜琴甫,法号忘琴,施主直呼便是,俗家姓名,莫在提了。”话未说完,映裳娘慈祥的声音传来:“寒衣,你来了啊,快,去佛前烧柱香,磕个头!”
寒衣低头,赶紧进了佛堂,当时在慎刑司的地牢里,给颜琴甫施刑的,正是自己,什么狠的痛的,都往人家身上招呼,如今看到颜琴甫,不由得有些尴尬。
“寒衣啊,这位师父,帮了我们大忙啊!”映裳娘拉着颜琴甫笑眯眯道:“当初我们进京,被骗了好多次,就是这个好心的师父帮的我们,你可得好好谢谢师父。”
“寒衣谢师父照抚……”寒衣内心百味交杂,但是一想到映裳当时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的场景,寒衣又硬起心肠来,差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映裳。纠结之时,颜琴甫早已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合掌退下了。
“师父,”一个高大的身影拐进了寺门,紧紧的拉着一个红衣女子:“敢问明空师父在哪里?”
“寒衣?”红衣女子诧异的开口,寒衣也愣住了:“芙蕖?”
明羽一下子护住芙蕖,一脸戒备的看着寒衣,寒衣嗤笑一声,就要离开,芙蕖沉了面色:“站住!”
寒衣站住,芙蕖一把挣脱开明羽,不管不顾的拉着寒衣到了一边:“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问你,映裳呢!我不信她死了!你敢说错一个字,我绝不饶你!我现在可不管你是什么司公红人……”
“家里,”寒衣言简意赅:“皇上知道了。”
芙蕖愣了愣:“你的把戏?映裳怎么了,尽惹些什么事啊!”
“没事了,夫人放心,”寒衣还没低头下去,只感觉周围一阵冷风,抬头,明羽冷着脸出现,拉住了芙蕖,一下子拦在寒衣面前:“夫人,小心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们去看明空师父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刻意强调了孩子。
寒衣面无表情,芙蕖涨红了脸:“佛门清净地,你拉拉扯扯干什么!一边呆着去!现在师父们在做功课你没有听到吗?等等,我和寒衣公公说几句话,寒衣公公……是我一个好友的对食。”
一听到公公,明羽松了皱紧的眉毛,芙蕖一把甩开他,低声和寒衣说了几句,就拉着一脸不爽的明羽赶紧走了,省的他再丢人现眼。
寒衣看看来来往往烧香拜佛的人们,叹口气,带着映裳爹娘和小胖墩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