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内,几只黄鹂停在窗口,探着脑袋窃窃私语,娇滴滴圆溜溜的啭,吵醒了熟睡的映裳。起身打个哈欠,昨天寒衣回来忙了半天,自己也闹到了深夜才睡,不知怎的,没有寒衣在身边,她现在连入睡都很困难。
想到昨天寒衣说的话,皇上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了,自己可以随意出门走动,还不用回宫里面天天看人脸色,映裳就恨不得欢呼一声,套了衣裳,推门一看,青儿在院子里面打扫,正扫着昨夜的落花,还没扫完,一阵风过,又是一地如霜如雪,映裳一下子笑出来:“好了好了,别扫了,去别处吧。”
青儿抬头看了她一眼,映裳又走进了房门:“进来帮我弄一下头发。”
青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映裳洗了脸坐下,青儿颤颤巍巍的揽过她瀑布一般泻下的青丝,有些粗糙的指尖抚过映裳脸蛋,出水芙蓉,天然稔色。
“小姐,”犹豫着,青儿还是没有喊她姐姐:“不知道您是…是少爷……”
“少爷?”映裳一愣,随即笑了:“你说寒衣?”
“嗯。”青儿点头,她来了几天,发现寒衣晚上总是和这个美貌女子在一个房间,但是又不敢随意揣摩他们的关系,这个漂亮女子不像是他的夫人……
“我啊,”映裳红了脸:“他没有和你说?你喊他老爷,得喊我夫人啊……”
“夫人?”青儿声音一颤,绿檀梳子的一个齿应声而断,直直的砸在了映裳手心,映裳一愣,梳子断齿,不详之兆,心里不由有些发毛,青儿跌跪下去:“夫人饶命!”
“没事,你出去吧,”映裳收紧手中的断齿,换了一把玉梳:“我自己来便是了。”
梳了个宜春髻子,插上朵刚刚在院子里面摘的鲜花并一把木钗,换上一身淡蓝的衣裳,就去拜了父母,知道双儿一大清早就被他姐夫拎去了太傅家,表面心疼其实内心暗爽的映裳假惺惺表示,自家弟弟能和皇上一个老师,做个同门师兄弟,是八辈子也修不到的福气,吃点苦不算什么,映裳父母深以为然,聊了两句就萃锦园去听戏了。
映裳想起来昨天寒衣提到芙蕖,就和门房吩咐一声,出了门去,明府是豪门大户百年侯家,位置好找的不得了,不到一会映裳就站在了威武的候府门口。
轻轻扣了扣侧门的门环,映裳摸到了一手的灰。
过了好久,才有人懒洋洋的过来开门:“谁啊,大清早的吵不吵啊?”
映裳一看日头,不动声色:“我找你们侯爷夫人,你去通报,只说是她宫中好友前来拜访。”
门房听到是宫里面来的,也不敢再怠慢,开了门,打了个哈欠,臭气一下子呼到映裳面上,映裳冷冷的看他一眼,向里走去。
未走两步,就被一个草绳子绊住了,映裳还没有回过神来,孩童咯咯的笑声先跃起,就像竹林里面叽叽喳喳的麻雀似的,映裳一下子明白,是小孩子在作弄人,还来不及发火,一个粉衣少女走过来,看到映裳,打量了两下:“谁啊?”
映裳摸不清情况:“来看你们家夫人。”
“哦,你是来看大夫人的啊!”少女眉开眼笑起来,低头呵去了几个顽童:“几个没眼力价的东西,玩泥巴一边去!别丢人现眼!”说着,来拉映裳的手:“姐姐跟我来。”
映裳不自在的想收回手,奈何她的手劲大挣脱不得,只得被她拉着走,想到她说的大夫人,心里面犯嘀咕,心想明家就明羽一个男丁,难不成他还有别人?想到这里,有些暗恼,替芙蕖委屈。
走着走着,走到了后院,映裳感觉不对劲,这花花绿绿的院子,不知名的花草杂乱堆着种,直乱人眼,她有些担心,莫不是明羽喜欢这样的,那真是委屈了芙蕖。
“娘!有漂亮姐姐来看你!”粉衣少女一下子放开她,扑入一个在打盹的女子怀里,映裳一看那人,四五十的样子,头发弄的油晃晃,不知道打了多少桂花油,看着都腻,诧异起来:“等等……我问的是候府夫人!”
“哦,我就是!”女子颤巍巍起来,胸前的大赤金链子上的叮当响个不停:“我是候府夫人啊,你是?”
“敢问夫人,这侯府的侯爷可是明羽大将军?”映裳有些不耐烦起来。
“是啊,当然是我侄子!”女子骄傲起来,打量了一下映裳,眼里有些轻蔑起来:“你……莫不是他的什么姘头?我们候府的门,岂是你随随便便的……”
“够了!”映裳冷肃起来,她从一进府就感觉不对劲,这阖府上下,哪里像个钟鸣鼎食的百年候府?反倒像个没落地主户!映裳天天和寒衣在一起,生气也随他几分的冷峻:“侯爷是明羽大将军,侯爷夫人自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何是你!”
“我是他长辈!自然是这府里面的大夫人啊!”那个女子也不甘示弱:“我怎么了?芙蕖那小贱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麻雀上了巧枝头罢了!怎么……”
映裳怒火中烧,强忍着给她一巴掌的冲动:“住嘴!谁给你的胆子!芙蕖堂堂的诰命夫人,候爷正妻!你是个什么东西!再说!芙蕖虽为婢,也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乃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当真论起来,她就是为婢为仆,也是这天下头一等尊贵无双!你哪里来的胆子,敢言语轻慢,她是贱人,那你又把皇后娘娘放在哪里!”
在宫里面待久了,映裳的嘴皮子也不输别人,只把这个蠢妇人骂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女子一见她是个伶牙俐齿的,打量映裳,从头饰到衣裳鞋子,具看不出什么花样,就放开了嗓子嚎起来,去扯打映裳起来。
“谁在哪里!”
映裳被一道熟悉的声音解救出来,一看是芙蕖进了房间来,一脸冷漠的看着闹腾的女子,看到映裳,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就来了,”映裳笑着推开疯女人,不忘记死死的掐了她一把,女人痛叫出来:“啊!小贱人!疼死姥姥了!芙蕖!你快管教管教她!她她她……她掐我!”
芙蕖拉着映裳的手:“您老人家消停些。”说着走出了房间,到了侧院,映裳一看侧院里干干净净的样子,知道这里才是芙蕖的住所,笑了笑:“侯爷夫人住侧院?”
芙蕖叹口气:“没良心的东西,你就笑话吧,不仅仅我,堂堂的侯爷也住侧院呢!”
“行了行了!怎么回事?我可是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嫁来了,都是些什么人?”映裳一撇嘴:“要我说,这日子,八抬大轿抬我来我要不受这个委屈!”
“寒衣把你宠坏了!”芙蕖提到寒衣,也不那么抵触:“你过的什么日子,天底下谁比得上你?有个知暖知热的人儿天天陪着,没有什么糟七糟八的乱事情,你也是八辈子的福气!还好寒衣是个太监,不然我看你被人嫉妒也嫉妒死!”
“好了好了,”映裳笑眯眯的摸摸芙蕖肚子:“我也要当干娘了!名字起了吗?”
芙蕖嘴角一抽:“才不足一月呢,哪里就有名字了?生不生的下来还不知道呢!”
“怎么会?”映裳看芙蕖表情暗淡,心里有些明白了:“我都弄不懂了,你家那个怎么回事?就放着你在家里面受委屈?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就这么对你?”
“莫说了,他出身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入了祖宅,指指点点的人很多,你才看到几人?”芙蕖摇头:“那个还是好的呢,明家百年大家,错综复杂着呢!”
“现在明家不就是靠着他一个人?别人有什么脸面来指指点点?”映裳气了:“还是个侯爷呢!搬出去很难吗?我就不信,你们出去了再弄个宅子住不行吗?皇上不也赐了宅子吗?”
“抵债了,”芙蕖有些无力:“明家亏的太厉害。再说,他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在满朝文武里面没有半点根底,多少眼睛盯着他就指望拉他下来,家门不和外人欺,表面的和气还是要的。”
“要他怎地!”映裳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什么人啊!还大将军……”
芙蕖一个板栗给了映裳:“好歹是你姐夫!”
“对你不好,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姐夫!”映裳气呼呼的坐下,轻轻戳戳芙蕖的肚皮:“小宝贝,等你出来,干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出息!就知道吃!”
两个人笑起来,没过一会,那个粉衣女子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揭开帘子气喘吁吁,打乱了屋里的安详:“芙蕖姐姐!芙蕖姐姐!不好了!”
“什么事?”芙蕖皱眉,低声对映裳道:“候府的表小姐,可惜被我坏了好事。”
映裳一下子明白了,挑眉看向她,少女叽叽喳喳不听:“刚才我娘被掐,到现在都不舒服,直嚷嚷头疼,您看看……”
“倒是我的错了,”映裳一笑,看了芙蕖一眼,芙蕖给她一个眼色,默许了她:“我看姐姐,我去把左太医喊过来,给老夫人看看如何?刚才没有控制力道,伤了候府夫人,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愣住了,映裳继续开口:“我看我现在就回宫请御医吧,怎么样?”
“别别别……”少女急了:“我就是想请芙蕖姐姐去看一看,看看就好!其实也没什么,别……”说着就想跑。
“别?”映裳冷笑一声,走下床榻:“我话还没有完呢!第一,芙蕖贵为候府夫人,三品诰命,论身份,你得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喊夫人,论伦理,你得恭恭敬敬的喊声嫂子!谁给你的胆子,藐视天威皇恩祖宗规矩?”
“第二,三品诰命也是你们呼来喝去的?你看清楚这侯府的主人是谁?别蹬鼻子上脸,更别起一些不好的念头!现在诰命夫人肚子里面是未来的小侯爷!哪里容你们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