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愣愣的看着那个男子离去,她从没有看过那样的风流人物,她原来以为,主人寒衣就是这世间头一等的好相貌,谁知道这人间还有这样的谪仙人。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青儿回过神来,低头把罐子的药渣倒干净,回屋去了,路过寒衣的房间,听到里面一阵娇俏的笑声出来,颤悠悠的直撞人心怀。
“大白天的干什么呢,一边去……”
笑声渐微,取而代之的是寒衣有些沙哑的低沉声音,不似他一贯的清朗澄澈,而是充满了欲望的魅惑,映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柔媚,寒衣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哑。
青儿红了脸又白了脸,连忙离开了后院,走到前厅,被双儿一把拉住:“姐姐,姐姐!”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青儿愣了一下,买糖葫芦的叫卖声透过厚厚的白墙传到了耳里,顿时青儿知道什么情况了,勉强的笑笑对双儿道:“等等啊,姐姐给你买。”说完,放下药罐就出了门,双儿欢呼一声,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出门,青儿突然听到喧哗的声音传来,街上的人们纷纷躲避起来,一抬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策马扬鞭,嚣张跋扈的闯路而来,青儿连忙护住双儿,谁知道女子看到她,非但不收疆,反而一下子策马加速起来,眼看就要撞着青儿,青儿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被撞上的前一刻,青儿看见了那女子眼里怨毒的目光,只一眼就冻的她浑身僵硬。
预想中的马蹄并没有踏上自己,风声平静下来,青儿才回过神来,一个男子出现在了面前,面无表情的拉住了疆绳,马儿一下子仰倒在地,摔很了女子。
一滴血滴下来,青儿顺着血看上去,发现他的手已经被勒破如刀割。
红衣女子狼狈的站起身,看向青儿的眼神愈加仇视:“穆蓬!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别闹了,”穆蓬面色冷凝了几分:“你要不要王妃的面子了!”
“王妃?!”那女子突然激动起来:“穆蓬!你还知道我是你王妃!昨天我们的大婚之喜,你连洞房都不入!急急忙忙就来找那个贱人!”
穆蓬浅浅一笑:“王妃不是有了吗?本王不是爱护王妃吗?”看到女子还想说什么,穆蓬淡淡开口:“想丢脸尽管在这里丢,本王不陪王妃了。”
女子一下子反应过来现在是街上,勉强忍着气,朝着地上哀鸣的骏马就是一鞭子:“废物!”说着看向穆蓬:“王爷,我们回去吧。”
“我出来逛逛而已,王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养胎重要。”穆蓬漫不经心的说着,只是淡淡的看了女子一眼,哪里有半点温情?
“我一个人回去?”女子眼圈一红:“你当真半点不待见……”
“吵什么吵?”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几人看向门中,寒衣面色潮红,眼里三分媚七分寒的看向这边,向来服帖的青丝散乱,只披了件孔雀纹的披风,看到穆蓬,眼神一霎间幽深起来:“三王爷不在王府享福,来到这里做什么?”说着,行了个不急不缓的礼:“见过王爷王妃。”
穆蓬眼里波澜涌动:“大白天的,司公好兴致。”
“王爷想管?”寒衣眯起眼,上前一步,正好露出一片皱巴巴的雪白亵衣,配上他那含春似醉的面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
“哪里的话,”穆蓬眼神狠下来,表面还是笑容不减:“司公悠着点为好,假牝真牡,司公也不怕折寿!”
“哪里的话,得遇贤裙钗是三生有幸,几年寿元算什么,寒衣是把余生赔上也心甘情愿,”寒衣不慌不忙的开口:“王爷和王妃看起来是十分恩爱啊,携手游玩,分明就是鹣鲽情深啊,坊间皆传闻说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和,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穆蓬脸色愈加难看,茯苓低了头,拉住穆蓬:“王爷,我们回去吧。”
穆蓬不动声色的扇子甩开她的手,走上前直视寒衣,眼神阴狠:“您真当我没有办法治你?”
“王爷请便,”寒衣笑的云淡风轻:“寒衣倒想领教王爷的手段。”
“你等着,记得把她给我弄干净了。”穆蓬低声开口:“我嫌你脏。”
寒衣无动于衷,反正他在映裳眼里,他身上什么时候都是香的:“哦,不送王爷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也是个快为人父的了,自然是能谅解。”说着,不管穆蓬难看的脸色,恭恭敬敬的行礼:“如此,王爷请回吧。”
寒衣送瘟神一样送走了穆蓬和他王妃茯苓郡主,摸摸双儿的头:“乖,和青儿姐姐去屋里玩,不要去吵你姐姐。”
双儿早就知道了那个狐狸精是自己姐姐,闷闷不乐:“不好!一点都不好!”
“那,”寒衣微微一笑,看看青儿:“那就看着他把三张大字练了,再默书。”
双儿赶紧改口:“好好好!”
寒衣摸摸他头:“好,去练大字吧,真乖。”
双儿小短腿追着他姐夫,奈何姐夫进了房间啪的一下关了门,再不理会他,双儿气极,使劲敲门,青儿赶紧拦住他:“小公子,莫要再敲了!再敲,你就要写四张大字了!”
双儿委屈巴巴的看向青儿:“青儿姐姐,你帮我写好不好?”
“不可能的,再说我也不会写字啊,”青儿微笑着摇摇头。
“你帮帮我嘛,就照葫芦画瓢就好!”双儿眼巴巴的看着青儿:“青儿姐姐,要不这样吧,你帮我写,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青儿吓了一跳,看到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小胖墩笑了:“什么啊,净瞎说!”
“我没有瞎说啊,”双儿委屈:“那个混蛋就是这样骗走我姐姐的啊。小时候我姐姐懒死了,天天混私塾上课,不写作业,都是那混蛋帮他写的!然后我姐姐就以身相许了嘛。”
说着,肉嘟嘟的脸蛋满怀期待的看向青儿:“青儿姐姐,你帮我写课业,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青儿哭笑不得:“自己写去!下次不准怎么乱说了,羞不羞!”
“有什么好害羞的?”双儿说着愤愤不平的看向那个房间:“他们两个,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个害臊呢!”
青儿吓了一跳,感觉捂着他嘴边:“瞎说什么!”说着,赶紧哄他去写字。
双儿这边愁云惨淡,寒衣那厢巫山雨浓,好久云消雨散,映裳懒懒的躺在寒衣怀里:“怎么了,刚才外面?”她听到一阵阵的吵闹声音,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寒衣低头嗅她发间,语气缠绵:“新王爷和王妃。”
“王爷?小王爷什么时候?”映裳诧异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穆蓬,脸色白了几分,寒衣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脸,趁机吃豆腐:“你猜猜他王妃是谁?”
“谁?”映裳不满的拿开他作恶的手:“老实点!搓衣板还在外面呢!”
“是茯苓郡主。”寒衣笑眯眯开口,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
寒衣这边你情我浓,穆蓬那边却不好过,茯苓和他回了王府,穆蓬收起了扇子,去换衣裳,茯苓跟着他进了房间,穆蓬冷眼看她:“出去!”
“我怎么看不得了?”茯苓看着这个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心里发酸。
“你好自为之,现在肚子里面有种,我不想动手。”穆蓬语气平静的可怕:“老老实实待着,看着孩子,我还能容你,你的正妃位置不会丢。”
茯苓听着,悬的心稳住了,却又在慢慢下坠,她是正妃,皇上御赐的夫妻名分,但是她知道这是怎么来的,算计来的。
从梁郡王府初遇后,她就一直忘不了他,知道他身为叛军,她也无动于衷,反正这南朝也已经够破了,让这舆图换稿又如何。她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为了他,她劝诱她父亲和穆蓬一起造反,结果失败了,她父母惨死于周府,家丁上下满门繁华付之一炬,千人的大家族,逃出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父亲临死前,把她托付给了穆蓬,穆蓬答应了,待她如亲妹,一辈子照顾她。
可是她不想当他妹妹。
突然之间,穆蓬变了,她知道,是那个女子不见了,那个他护在手心待若珍宝的女子,映裳。
然后突然之间,他放弃了他的起义,改降归顺,她潜入书房看见了南朝皇帝的密信,满纸的义正言辞仁义忠孝,说着那虚假的兄弟情。
“江南暮夏,无可犒怀,唯冰酒玉尊,紫荆殿前释棠棣前嫌。凭红裳翠盖,映夏亭上看菡萏金钗。”
“须知残荷易折,秋风无道,莫效春蚕作茧,自取缠绵。”
她自幼饱读诗书,哪里看不出来里面意思?无非是暗示,降,与你把酒言欢并把那映裳奉上,不降,你便是自取死路,连带那个映裳也活不过夏天。
她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她为他付出了一切,到头来身败名裂苟延残喘,却比不得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她不甘心啊,归降回京的路上,在江南,正赶上了七夕,她满怀期待的拉他出去看花灯,企图和他过一个七夕。
结果他把她扔给属下保护,他一个人在房间酩酊大醉,醉了就在哪里打着节拍,唱着桃花扇。
“这流水溪堪羡,落红英千千片。抹云烟,绿树浓,青峰远。仍是春风旧境不曾变,没个人儿将咱系恋。是一座空桃源,趁着未斜阳将棹转。”
她在心里想,怎么会没有人系恋你呢?
七夕那天,满城灯火如画,她一个人赏。
看了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月下花前,她回来了,他醉的已经差不多了,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时候如果和借天台醉结巫山欢,那么他会不会正视自己?
她知道,穆蓬不是随便的人,一旦有了那层关系,他这辈子都拜托不了她。
于是一切荒诞而又顺理成章。
她如愿以偿,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房。
想到这里,茯苓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知道了,再不会了。”她现在是王妃,不是那个可以嚣张跋扈的小郡主了。
“嗯,知道了就出去。”穆蓬脱下溅了药汁的衣裳。
茯苓一睁眼,看到穆蓬挺拔的身子,眼里的疲惫瞬间没了,又恢复了光芒:“你说好的,我是你王妃,有皇命在,你不能废。”
穆蓬淡淡开口:“你乐意就占着这位置,没人跟你抢。”
“哎?”茯苓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是还对映裳旧情难忘吗?
“那要是你日后……”茯苓皱了眉,语气狠起来:“纳妾该如何?”
“一个。”穆蓬面无表情的换了衣裳,看也不看茯苓,径直出了门。
他早就想好了,他这辈子只要一个房里人。
不是他的王妃,每天随他出入宫门市井,每天抛头露面的出去赴宴观花。
是他房里人,藏的死死的,除了他,谁也别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