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逆鳞。
杨子乐是洛飞帆的逆鳞之一。
俩人从小玩大,虽时常嘻笑戏虐,那只是他们间特殊的感情增进方式。现今如是子乐不在理倒还罢了,洛飞帆的兄弟是决不容别人欺负,任谁都不行!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句话,相视心惊,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洛飞帆那一掌多少有点趁人之危,但大家多少能理解,不正是凤玉先趁人之危吗?只是洛飞帆虽是盛怒下的一掌,竟然就能凤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此年纪,掌力浑厚如斯,太过骇人听闻,到底是何等门派出来的小子,够狂妄!
众人眼里,负手而立的洛飞帆,自生有一股迫人气势。
宁啸坤此时的注意力却是在趴地不起的凤玉身上,见得他脸上惊疑不定,内心深处在作艰难挣扎。
华西风手一扬,一个玉瓶飞向洛飞帆,飞帆接在手中,手感温润,光见这玉瓶,都知里面的东西绝非凡品。华西风懒懒道:“里面有两颗地丹,虽非稀有之物,治内伤还是有点用,给你兄弟服下。”坐在华西风下手的一个老者眼神一凝:也就你们天离宫财大气粗,千金难求的疗伤圣药还说非稀有之物,此丹就算放在药殿,那也是极其稀罕,唉!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想想。
洛飞帆向华西风一抱拳,道声“感谢!”华西风摆摆手,嫌他啰嗦。
地丹果然有妙用,洛飞帆用内力助杨子乐催化后,子乐苍白的脸泛起红润,似有所好转。凤玉兀自没人理会,但能自己坐起来了。此间事了,洛飞帆和吕施张扶起子乐,他们只想尽快下山找地方让子乐把伤养好。
三人待欲转身,半空中急速掠下一人,怒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杀上我们药殿?大言不惭!”
洛飞帆只觉头顶一股凌厉劲风压来,他无暇细想,左手推开子乐二人,右手扬举,跟来人手掌轰了一掌。“哇”洛飞帆一口鲜血喷出,他双脚站立处,可见深深的印痕。洛飞帆仓促间强提内力,内伤不轻。
来人落在洛飞帆身前数尺处,大家看清来人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看装扮发饰,应是三十多岁的妇人,露在面纱外的双眼透出冷冽如寒冰的眼神扫向凤玉,哼道:“没用的东西!”
凤玉刚正在催化疗伤药,无暇分心,此刻尴尬低头,道:“师父!已是办妥!”原来女人是他师父。中年女人轻哼一声,随即不再理他。凤玉恭敬地垂手站立,不再出声。
吕施张扶着杨子乐来到飞帆身边,飞帆示意他没事,两人稍放心,吕施张指着中年女人骂道:“你个……你个老毒婆,老虔婆,偷袭,羞也不羞!”他从未下岛,哪里会骂人,这是他最近听到的最毒的话了,但这也把中年美妇气得神情更冷了几分。
她对着吕施张一指点出,她来势猛急,吕施张毫无防备,待要抽出软鞭,已是不及,只能以掌化刀向中年女人手腕砍去。可以他经验哪能抵过中年女人,刚才一指不过虚幻,只见她手腕翻转,避过掌刀,已然变指为掌,印在吕施张胸口,吕施张身体疾飞而出,重重摔在台下,嘴角流出的鲜血浸湿衣衫。他身体飞出时顺带立地不稳的子乐也摔出,几个翻滚,跌落台下。
洛飞帆大是焦急,欲待查看,中年女人哼道:“你能在我手下走上两招,我便不治你对药殿的大不敬之罪,要不然我药殿之人岂容你这毛头小子欺辱?!”
宁啸坤道:“阁下是药殿哪位仙驾?光临蔽帮所谓何事?不会只是找小孩子麻烦的吧?”
中年女人目光扫过主席,一抹愧疚之色一闪而逝,随即被冷冽代替。她把目光停留在宁啸坤身上,道:“宁帮主,不请自来,没坏你的好事吧?我们今天目的一样,只是结果截然不同罢了!”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想起此间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她笑声甫起,广场外刷拉拉冒出几百个身穿统一白衣的人,向着台下众人围了起来,众人愕然而惊惧。
广场外传来兵器交击之声,宁云亭和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斗得难解难分。
宁啸坤霍地起身,却觉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椅子上。
此时,宁云亭的声音远远传来:“父亲!茶里有毒!”他这一分心,肩头中剑。
主席上众人忙气运丹田,内劲却如石沉大海。暗道:“不好!”几人恍然,指着中年女子怒道:“你下的毒?你们药殿也忒狠了点!我们素无冤仇,你为何?”
中年女子笑道:“今天之前你我素不相识,当然无冤仇!可今天之事如若商量不好,那不就是有冤仇了!啊?哈哈哈哈!”
席间一褐衣老者怒道:“你个毒妇!你意欲何为?”
话音刚完,“啪!”褐衣老者左脸上殷红的指印清晰可数。中年女子掠回原地,冷冽地道:“毒妇?那我就让你见识什么是毒妇!”褐衣老者右脸也如被打一耳光,涨得通红,饶是他乃一帮之主,却也不敢再出声。
中年女子偏头向凤玉示意,凤玉高声道:“在座的都是武林名宿,今天我们药殿不会要诸位性命的,诸位喝下的只是无色无味的酥神粉,将养过几天就会功力尽复地。我们只是想得到诸位的支持,以后大家共同扶持,共同进退。”顿了顿看看众人的反应,他这番棉里藏刀的话让众人脸上惊疑不定,想作反抗,身上却提不起劲力,只有怒目相向。
凤玉当作没瞧见,继续道:“当然,诸位也不会白白答应一场,我们药殿会奉上特制补药,可以使功力短时间大增。”众人更是怒了,像这样短时间增长功力的药,都有副作用的,长时间服用会上瘾,或有可能痴傻,只要停用,浑身如蚂蚁弑咬难熬,长此以往,只能向药殿俯首称臣。
宁啸坤道:“对不住诸位了,本来好好的喜事搞成这样,唉!”
中年女子冷笑道:“宁帮主,你也不用假惺惺了,你招集武林同道来,不也是这个目的吗?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宁啸坤怒喝道:“速拿解药来!”
中年女子道:“宁帮主好大威风!可惜你耍错了对象!”
席间众人心底泛起一股深深的绝望,他们都是江湖中有名望的人,要他们服下药殿的补药,像哈巴狗一样受制于人,那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他们只盼老天垂怜,发生奇迹。
洛飞帆安顿好了子乐两人。他指着中年女人冷冷地道:“先收好你的得意吧!老!—虔!—婆!”他借用了吕施张的话,他是真怒了!“三招吗?我就走你三招!让你们药殿滚回老窝!”说完,他提掌起势,“看好了—!第一招,天残笑!”
当年天残子跟人对敌时很少使用天残掌,耗力太巨,伤人损己。洛飞帆此刻哪有心思管这些,对方武功高出他不知多少,迟早要暴露地,先打败这老虔婆再说!天残笑是天残掌的第一招,配合着内功心法,此时被洛飞帆使将出来,威力奇大。中年女人大吃一惊,天残掌她也会,但一直苦于没有心法辅助,当年天残子真是奇才,她研究了很多心法,都没有与之匹配的,这少年又是自何处习得?
在场同样还有一人震惊——宁啸坤!只见他眼神闪烁,精光透出,在之前洛飞帆叫破凤玉的天残变时,他就有所怀疑,没想到这小子真会完整的天残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洛飞帆对于这些,当然是不知道地,他此刻只想打赢老虔婆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他掌下毫无保留,把师父所教都使了出来。席间众人见得他远比想象中了得,心中顿时燃起无尽希望。
中年女人直感漫天掌影压来,似呼吸都已困难,如若被这招天残笑所击中,周身血液凝固,奇经八脉寸断,脸庞扭曲惨笑,恨不能速死,真真是没有比此更诡异之招数了。
凤玉的天残掌乃中年女人所授,虽比不上洛飞帆正宗完整,但她浸淫研究数年,倒也熟悉此招变化,到底是身经百战之人。她心中惊疑只是一瞬功夫,只见她左后斜跨一步,避开掌影正面来袭,绕向洛飞帆身后,可她快洛飞帆也快,掌势如附骨之蛆,又向她笼罩而来。她右肩被掌风扫过,如被削皮,掌力劲猛,左脚不自觉抵力,只听咔嚓一声,木板破洞,左脚陷了进去,险象环生。
当下收起轻视之心。她本未使甚武器,情急之下,伸手抽出头上所插银簪,当成短剑直刺出去,她刺的这个方位正是天残笑的中心位置,漫天掌影消失,洛飞帆一声闷哼,右掌心似有鲜血汩汩而流,滴落地上。
中年女人静立当地,看不出心所想,对洛飞帆冷冷道:“第一招!”
洛飞帆轻喘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艰难之战,可不能堕了师父的名头。他缓缓举起右掌,吼道:“第二招,天残劫。”
此招同样是他第一次对敌,师父曾叮嘱非危急关头不用,他心中执拗起来,哪顾甚么后果。
天残劫并不像此前招数,招式变幻。只见洛飞帆左步跨出,气息下沉,兀自有血流出的右掌在空中画圈,蓄储内力,缓缓一掌推出。
掌势虽缓,却有惊雷之声,席间众人无不为之色变,暗暗寻思:要是此掌落在自己身上,可是能接住?
中年女子眼神微凝,她深知此招式三招中最厉害之招,也是最耗费内力的,可是见如此威势,对面这小子却未见内力不逮,要是能把此功法掌握到手,那完成心愿实乃事半功倍!
心念转间,手下一刻未见耽误,蓄力于双掌,准备硬接,试试此掌在洛飞帆手中使出威势怎样。
两人四掌相距尺许竟再无法寸进,内力相交,洛飞帆只感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如置身千年寒冰洞中,也不知对面老虔婆是何功法。当下劲力更吐,抵御寒冰侵袭。
中年女人也是震惊,此掌声势果不同凡响,以自己的功力都无奈何,要不是自己有天下至寒之物烛阴玉的辅助,给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分心,那还真是没法可想了,当下更是坚定了对天残掌功法的觊觎之心。
此阴寒之气真够邪门,遇肉即钻,洛飞帆的真气对它没有丝毫阻止之力,它只附着在骨头之上,洛飞帆甚至感觉提力困难无比,正暗自焦急,突地想起师门之北极功法。此法因受炼制条件限制,见效甚微,然洛飞帆几年来从不懈怠修炼。
权当活马医,他默运北极功法,刚才起势,一股少得可怜微弱之气欢欣雀跃,像是久未进食,突逢美味一般。
中年女人正处上风,突觉胸前烛阴玉上的寒气狂涌而出,心下一惊,想要抽掌而退,洛飞帆见此情景,知对方的寒气对自己北极功法大有裨益,心下大喜,运转功法速度更快,劲力相吸,哪容她有所动作,对方越是挣扎,吸力越快。
中年妇人心下大骇,自己常年打鹰,此刻却被鹰啄眼。眼前之人还是一个小小少年,要不是因之天残掌的缘故,她理都不屑理地。可眼下正是这个小子,让她生出无力之感,哪还有平时冷傲施令的气势?
只是这就奇了,这小子何以突地不怕烛阴的阴寒之气?他身上秘密倒还不少,当下心底冷笑,此间脱困后,这小子我要了!
心念转间也只是刹那,她听得胸前咔嚓一声,玉碎了!再也没有寒气溢出了。她早已后力不逮,此番惊怒交加,内力一滞,洛飞帆的北极功法趁虚而入,“噗”一口鲜血涌出,她倒飞而去,脚下木板块块寸断。
凤玉惊呼跃起,接住中年女人,跟宁云亭激斗的淡黄衣衫女子也飞身而来,惊呼:“师父!”中年女人艰难摆手:“今日之事,是我大意,暂且作罢,我们走!”
洛飞帆此时正处于稳定北极功法的关键时刻,当下也没想趁胜追击。其他众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朝凤仙子却在此时道:“站住!”她声音微微颤抖,“你可识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