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生虽然辞职,但并没有唤回楚王刘戊的良知和反思,他每天专从女色着想,从民间采选丽姝,淫乐不止,只要稍有姿色,他便想法设法搞到手,已成为一种顽固性痼疾,自始至终改变不了。
楚王刘戊这个嗜好在楚国臭名昭著,举国上下不论在朝在野,是敌是友,一提到他这个嗜好,无不摇头指责,但刘戊不以为意,反而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常言说“人在做,天在看;人作孽,不可活”,他的好色很快为他召来祸端。
公元前155年4月,薄太后薨逝的讣告送到楚国王廷,按照朝廷规定:太后治丧期间,各诸侯必须停止所有的音乐、饮酒、与后宫宫女私媾等各种娱乐活动,否则的话,将被褫夺封国。这个规定极其严格,一般诸侯王都不去触犯这个红线,但刘戊属于那种自制能力比较差的诸侯王,让他治丧期间不找女色,比打死他还难受。
太皇太后薄氏一生贤惠,堪为人之楷模,她的薨逝在诸侯中引起强烈的悲哀,而楚王刘戊自认为山高皇帝远,朝廷不一定能察觉他,丝毫没有悲戚之色,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下,依旧谈笑风生。
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刘戊返回后宫,居然召集一群乐工,鼓瑟吹笙,且通宵达旦,肆无禁忌,根本没有国家大丧的概念,在宫内外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有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话,专门讽喻那些声色犬马的人,楚王刘戊属于这一类人。朝廷规定,治丧期间不准饮酒作乐,不准私幸后宫之女,而他则背道而驰,公然违背朝廷的规定,每天大摆酒宴,喝得酩酊大醉,大耍酒疯,狂呼乱叫。至于女色方面,更是他须臾离不开的,一夜之间常玩几个美女,倚翠偎红,自图快活,而且精力旺盛,乐此不疲,召集一群美女,共居一室,公然宣淫。
太傅韦孟实在看不下去,拿着自己作的《淫鸱赋》一首诗,来到王宫觐见他,看他仍然搂着妖冶的宫娥寻欢作乐,强压心头怒火,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大王,臣最近对楚国偶有所思,写了一首诗,想请大王雅正。”
“太傅写诗,好雅兴啊。”听说韦孟写了首诗,刘戊顿时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翻起白眼,看一眼韦孟,继而自我解嘲说:“孤日夜操劳,哪有功夫欣赏诗?”
“臣知道,大王有比欣赏诗更重要的雅兴。”
刘戊极不情愿松开搂着美女的手,打个酒嗝,懒洋洋地说:“既然太傅写出来了,让孤欣赏一下,倘若写得好,孤让宫中乐工谱成曲,让宫娥共同传唱。”
韦孟把诗笺递给刘戊,刘戊接过来,展开阅览,只见上边写道:
淫鸱赋
深山出鸱枭,性情太轻狡。
终日思美伴,欲火胸中烧。
淫乱无节度,娱乐任通宵。
忽遇劲风吹,掩泪竞折腰。
刘戊看了,眉头一皱,冷冷地说:“孤读了太傅写的诗,觉得太傅这是写人,不是写鸱枭。”
“不写鸱枭,写什么?”韦孟明知故问。
“太傅在诗里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暗暗指责孤淫乱无度,当孤是个傻瓜吗?”刘戊一张脸布满乌云,大声斥责韦孟。
韦孟跪倒在地,眼泪哗哗直流,直言进谏:“大王,朝廷治丧期间,各诸侯王都不再听音乐、喝酒以及近女色,只有大王我行我素,满不在乎,花天酒地,万一朝廷追究下来,大王如何应对?”
刘戊哈哈一笑,轻蔑地说:“楚国离长安路途遥远,孤在楚国的所作所为,朝廷岂能知道?”
“如果大王这样认为的话,大错特错矣。且不说楚国的国都到处都有朝廷的眼线和耳目,大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单从民间的传闻,就能唾沫星子淹死人。大王为何不到民间私访,看一看民间百姓对大王的看法?”韦孟心想豁出去了,坦言无隐。
“总而言之,这首诗写得不怎么样,不合时宜,孤不予采纳。”刘戊铁青着脸,强自忍着,才没有发作。
韦孟以头触地,颤声说道:“大王。”
刘戊转过身,冷冰冰地说:“你可以走了,以后少来孤的耳畔聒噪,孤对这些所谓的谏言听腻烦了。”
看刘戊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韦孟心灰意冷,只好痛心地说:“既然大王不采纳臣的谏言,臣只好效仿穆生,辞职回家。”
刘戊冷冷一笑,不留情面地说:“都走完也无所谓,剩下孤一人,楚国照样是楚国,难道会灭亡不成?真是欺人之谈。”
韦孟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灰尘,毫无眷恋地走出宫殿。当他再回头看一眼王宫时,只见巍巍的宫阙在太阳的照耀下,气度恢弘,雄伟壮观。他慨然长叹:“唉,不知道将来谁来主宰这座宫殿?”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穆生走了,韦孟走了,正人君子短气,歪风邪气炽盛,楚国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可是楚王刘戊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感觉良好,飘飘其然,高枕无忧。
楚王刘戊的种种劣迹通过不同途径传至朝廷,传至皇上的耳朵。皇上批示御史府:秘密调查,取足证据。
御史大夫晁错迅速组织精干力量,潜入楚国,没用多长时间,便把楚王刘戊在太皇太后治丧期间仍然淫乱后宫、饮酒作乐的罪证搜集齐全。看证据齐全,晁错来到未央宫宣室殿,向皇上禀奏:“根据皇上的批示,臣派出得力人员深入楚国,风餐露宿,明察暗访,查明楚王刘戊在太皇太后治丧期间,未尝守制,仍然纵淫。依照大汉律规定,当加死罪,请皇上明正典刑。”
“唉,朕看了刘戊的相关材料和证据,刘戊的确是一个没心、没肝、没肺的人,不论从人臣遵守大汉律的角度,还是从人伦尽孝道的角度,他让朕太失望了。”皇上身子往后一仰,把头斜靠在御座的软垫上,闭上眼睛,露出痛苦的神情,停了好长时间才说:“对于这种没心、没肝、没肺的人,朕顾不得什么堂兄堂弟,先抓起来再说。梁王这次朝觐走后,正好他要入朝,你们省了跑腿,在京城他的王宫,就地实施逮捕。至于如何处理?等朕考虑成熟再定,切不可擅自做主。”
“诺。”晁错眨一眨眼睛,看着皇上一张脸由于痛苦而变得异常难看,知道皇上虽然痛恨这些诸侯不遵守法纪,但真要他割断亲情,六亲不认,大开杀戒,他未必能下这个狠心。晁错常常这样想:对这些违法诸侯的处理不到位,他们将来缓过劲来,会不会反攻倒算?这个忧虑并不是多余的,倘若出现那样的情况,皇上和自己岂不是养痈遗患,姑息养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