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闵青雨说对了花名,叶伤暗自佩服,看来这闵闻光之女也不可等闲视之。
闵青雨摇头道:“本郡主只是偶然机会,从一位大理来的花商口中听他描述过这兰花的形状,却从未见过,对其来历,也说不清楚。”
偶然描述她都能记住,叶伤微微乍舌。
兰花公子转向叶伤道:“这位兄台似乎颇有心得,但不知能否为我等解惑?”
叶伤不动声色地瞄了兰花公子一眼,笑道:“这大素心,乃大理段氏名花,多产于点苍山。元宵前后开花,其根在雪中,却又能享受充足的日光照晒,所以生的雪白晶莹,极为惹人喜爱,一般花开二到四朵,你这株算是兰中极品了!”
荷瓣大雪素乃是极为珍稀的兰花品种,世上极少有人知道,却是兰中君子们的最爱。人们通常都叫大素心,其乃滇兰四大名品之首,属地生兰类,已有些年头,原产于滇西的部分地区。
所谓滇西,也就是此时楚国极南的大理国境内。这乱世也不知怎么回事,大理段氏也早早地就跑了出来,其有“风花雪月”的美称,即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大理地处低纬高原,东邻楚雄,南靠普洱、临沧,西与怒江相接,北连丽江。其“四时之气,常如初春,寒止于凉,暑止于温”,一年中的温差不大,适合各类花草的生长。
兰花公子微微点头,道:“兄台博闻强记,这大的来源竟也知道,叫人好生佩服!”
叶伤道:“本侯这点见识不算什么,倒是仁兄你不简单呐!这大素心,生在雪中,若是从冰霜中移出,无适当的护育,三日之后就会枯萎,而自大理来金陵,不远千里,这大素心却能生机畅然,想必一路定有冰雪护身,且要在数日之内赶回京城,非是凡人可以办到!如此也表明仁兄非是什么普通任务。”
闵青雨听叶伤说出这花的来历已颇为惊奇,待听到他的推论,更是诧异,这长阳侯思维缜密,反应迅捷,难怪那日在满月楼,她稍微一提长阳酒之事,叶伤马上出对讽刺于她,想必人家早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不想与她多加分说罢了!
“见笑,见笑!”兰花公子抱拳道,“在下张望千,见过公主、闵郡主,见过长阳侯!”
“张望千?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简惜云轻语道。
叶伤调侃她道:“帅哥的名字你听着都耳熟,那我的名字你听着熟不熟?”
“讨厌。“简惜云嗔道,“不许如此说人家!”他一想也是,这样说不啻承认简惜云水性杨花嘛!
闵青雨倒是小小地吃了一惊,道:“张望千?你是今科状元郎,张氏独子?”
被她一提,简惜云也想起此人,喜道:“我记得啦!去岁秋科,父皇钦点三甲,头名不就是张望千张公子么?”
张望千拱了拱手,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高中三甲头名,乃天下读书人的梦想,眼前这丰神如玉的公子竟是今科状元,怎不叫人吃惊?连一向淡泊的叶伤也忍不住高看了张望千一眼。
“状元好啊!原来你是状元郎,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状元长啥样呢!你好,幸会,久仰。”叶伤握住张望千的手揶揄道。
简惜云见他如此,知他心中不爽,赶紧道:“叶哥,张氏乃文侯一脉,其在士林中名望甚著,你需得多亲近才是!”
“文侯张子布?!”叶伤微惊道。
“正是!”闵青雨搭话道。
张望千风度翩翩,点头笑道:“祖上之名,在下不敢多有提及。小生才疏学浅,然蒙皇上恩宠,金榜题名,惭愧之至。今日得见长阳侯,心生敬仰,日后若有机会,还请长阳侯多多赐教。”
听闻献出奇花者竟是今科状元张望千,园子里顿时炸了锅。若说新亲王是让人敬畏有加,那张氏则在天下士人中众望所归;而张望千身为状元,更让那些赏花的仕女们颇有好感,引得人群惊叫连连。
“多谢诸位厚爱!”
状元郎张望千顷刻之间成了全场风头最劲之人。他微笑着向四周作揖,其气质风度皆是一等一的好,令人无不顿生好感。
叶伤却看得摇头。玉兰喜静,可这张望千倒好,把幽雅的玉兰园变得这般桃花灿灿,热闹异常,实在扰了玉兰的素雅。
瞥见叶伤满脸无奈,闵青雨还以为他在嫉妒,遂道:“长阳侯,你为何摇头呐?莫非你看人家张公子不顺眼?”
叶伤自然听得出闵郡主是在找他的茬儿,没多搭理,反而向简惜云道:“惜云,这考状元怕是不太难吧?要不我也混一个回来,风光风光?”
简惜云气急笑道:“叶哥,你说什么胡话呐?这考状元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朝恩科三年一开,先是童生应院试,中的则为秀才。只这第一关,便难倒了无数的读书人。许多人考了一辈子,却也中不了秀才。而唯有秀才中的前两等,才能参加乡试,这叫‘录科’。乡试三年一考,乃是各州自行命题考试,中的则为举人,其中第一名称为解元。只有举人才能参加会试,取百人为贡生,头名叫做会元。最后殿试,于金銮殿上由皇帝亲自发问,分赐及第。张公子乃是连中三元,再由父皇钦点,这才成了今科状元,进而成了天下数十万读书人的魁首,你说难不难?”
简惜云说到此处,让叶伤想起了“范进中举”的故事,于是打个哈哈道:“呃..连过四关!确实有些难度。”
简惜云打量他一眼,道:“不过,你现今身为长阳侯,可直接作为贡生参加殿试,依你的才华头脑,想父皇点你作状元,也非是什么难事!”
叶伤瞬间无语,敢情他这个便宜侯爷还有如此优势。不过他倒不好意思占了那些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的殿试资格。
闵青雨听简惜云跟叶伤说了恁大一通,心里奇怪非常,这长阳侯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怎么连科举制度也不清楚,那他学问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他真如圣旨所说,乃山野隐士之后,多年未出?
想及此处,闵青雨心中感叹,当今圣上真是走了狗屎运,得了叶伤这么个大才。不过该与人说笑时,闵青雨依旧如常。
看叶伤有些怔怔,她找话道:“张状元在金殿之上,被皇上御笔批中不说,却还有更厉害的。”
叶伤听后,果然追问,道:“还有何事?”
“历届状元高中后,都会下放至各州县为官,磨砺之后再行擢升,只有这张公子蒙皇上青睐,竟直接留在了贡院,常随皇上左右,圣眷正隆,羡煞旁人。”
叶伤不以为意道:“听闻文侯乃楚地旧人,张氏想必在大楚影响非小,圣上如此做法,恐怕安抚世家之心居多!”
闵青雨听得一愣。她没想到叶伤竟然闻一知十。要知他话中的结论,闵氏父女也是长期佐证后方有定论,没曾想这长阳侯居然一语中的。
......
张望千与众人寒喧一阵,这才走了过来向叶伤几人再度行礼,道:“惭傀,惭愧!在下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场面,真是怠慢了诸位!”
闵青雨大方一笑,道:“张公子初入仕途,自当多接触些人事!”
张望千躬身道:“闵郡主所言甚是!”他的行为谦恭谨慎,彬彬有礼,实叫人抓不住任何痛脚,难怪园中之人对其生不起厌烦之心。
倒是园中的喧哗之声,让闵青雨忍不住皱眉。
她对张望千道:“张公子,方才两株奇花,都是你自己培育的么?”
张望千道:“实不相瞒,这两盆兰花都是友人相赠,今日于此处拿出,仅为寻一知花之人共赏之。没想到能得遇公主郡主,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屁!
叶伤打了个哈欠,道:“惜云,这里的奇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我实在憋不住了,得去入厕。”
两女齐齐回瞪于他,叶伤讪讪一笑,连忙闭嘴。
闵青雨道:“方才连赏两兰,实是惊艳之至,本郡主不才,却也寻着一盆兰花——”
话音一落,跟在闵青雨身边久未发言的甘易知掀开一处帘子,微笑道:“诸位,请看!”
众人望去,只见帘内放着一盆极其精致的兰花,花色呈半白,上有紫红斑点,微向后翻卷,看着便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
张望千围着兰花看了半天,啧啧称奇道:“天下兰品,皆是有迹可循。唯有此花,似兰似蝶,美丽异常,不知是蝶中兰,还是兰中蝶?郡主兰心蕙质,却不知从何处寻得此极品兰花?”
叶伤见张望千如此评说,心头阵阵暗笑,冷笑不语。这位嘴皮子够利索,甭管认不认识,上来就是一阵猛夸,话说什么“蝶中兰,兰中蝶”,直说你不认识就得了,哪儿这么多废话!
闵青雨笑道:“张公子过誉了!不知状元郎是否知晓这兰花的名字?”
张望千故作沉吟,良久才道:“在下自认也是爱兰之人,只是这株奇兰,别说见过,便是听也未听过。侯爷,不知你可有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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