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湛那张温润的脸尽显苍白,嘴角稍扯,最后无声地笑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步步为营,今日竟然被她摆了这么一道。
“你可知如此一来我会遭受什么?”傅湛盯着她道。
卫姝拧眉不语。
他将自己袖子拉起,露出已经开始发黑溃烂的手臂,开口道:“瞧,这才一会我这手臂便已经开始溃烂,不出一日我浑身的肌肤都会溃烂,伤口会愈合然后在裂开,如此往复。”
关于这一点,卫姝自然知道的,毕竟是曾经亲眼见过阿生的惨状。
只听见她几尽冷血的道:“我知道。”
傅湛没有在看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般,看着自己手臂上溃烂的肌肤,自顾自道:“巫蛊之术有违天道,这便是对我们巫族之人的惩罚。”
“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卫姝问道。
这个傅湛她查不到任何有关他的信息,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却有在王城之内没有根基显然是这是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傅湛猛然转过头,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眸紧紧锁定在她的身上。
“为了你。”
卫姝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你便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为什么?”她并不识他,但是他却说他来王城的目的便是为了她。
卫姝隐隐感觉的到似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你是我们巫族的圣巫女。”傅湛一字一句清晰道。
卫姝听完顿时笑出声,“你说我是你们巫族之人?”
“没错。”
“我乃姜氏一族的嫡长女又怎会同你们巫族有任何牵连?”卫姝稳着声道。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隐有不安。
她不断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幼时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她们姜氏一族与巫族从未有过任何关联,至于她更加不可能是什么巫族的圣巫女了。
“你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傅湛的声音很轻,但是一字一句都像是沉重的巨石压在卫姝的心间使得她难以喘息。
卫姝望着对面的傅湛,哑口无言。
正是因为幼时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她从不敢往深处细想。傅湛的话语间带着极强的诱导意味,卫姝在不知觉中慢慢陷入回忆。
记忆中的姜府,上下一片和睦,整个府内都洋溢着温暖,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记忆中的母亲性子极冷,唯独只有在面对母亲时才会稍稍露出笑,而父亲又爱极了母亲,事事都依了母亲的意。
他们从不争吵,唯有那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样伟岸的父亲跪倒在地,双目通红,求着母亲不要回去,可是母亲望着那样卑微的父亲却没有丝毫动容,冰凉道:“族内有难,我是她们唯一的希望。阿展,我已经自私了一次,我不能眼真真看着族内走向毁灭。”
母亲的话音很冷,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绝情。
也是从那之后,母亲便消失不见,也正是在那半个月之后她们姜氏一族便迎来了那场灭顶之灾。
当时卫姝年龄尚小并没有察觉到父母之间对话的异样。
族内?
记忆的涌现,卫姝心中很清楚很多事情不必言说结果便已经昭然若揭了。
眼下这个情况来看,自己于傅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所以他根本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现在在想想母亲的举动,卫姝心中已经明白自己的母亲只怕是巫族中人,而她便也是巫族中人,但是她心中有个疑惑。
“若我真是巫族之人,为何我触碰此物还能安然?”卫姝伸手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那银色的手镯。
傅湛望了那手镯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我们巫族的圣巫女,与我们寻常人不同。”
“圣巫女?”
“是。你的母亲是我们巫族中人,她给了你巫族的血脉。”说完他顿了顿,有些神乎道:“上天指定了你为我们巫族的圣巫女。”
“圣巫女……”卫姝呢喃着,“那我母亲当年便是因为这个身份执意回巫族?”
当年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母亲消失后发生,要说所有的一切与巫族没有关系她是不相信的。
没有想到的是傅湛再次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的母亲并非圣巫女。”
卫姝面露惊疑。
他刚才不是说自己身上的血脉是母亲所给的吗?
傅湛的看出卫姝疑惑,解释道:“你身上的血脉是你母亲所给的没错的,但是圣巫女的身上却是由上天决定的。”
卫姝沉默。
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结下去,直接问道:“关于你们巫族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当年我姜氏一族的灭门你究竟知道多少?”
“卫姝巫族的事情你躲不掉的。”
卫姝暗自捏紧了垂放在身侧的手,面色稍变化。
“我已是魏尘的人,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也不会参与。”卫姝企图用魏尘来压制他。
她在告诉他,若是他强迫她参与巫族的事情她定然会让魏尘知晓此事。巫族的事情一旦有魏尘参与进来,只怕傅湛在想做些什么都不会有现在方便。
可是卫姝并不知道,他们三人从一开始便已经在局中,谁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你放心,我并不会强迫于你。”傅湛一边说,一边转动着桌边的香炉。他何其聪明,又怎会看不出卫姝的意思。
卫姝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子,只见他暴露在空中的肌肤都已经发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溃烂,但是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丝毫异样。
这样的意志力,卫姝在心中震撼不已。
空中那股淡淡的茶香……
突然,卫姝心下一惊,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你想要做什么?”卫姝怒瞪着对面的男子。
她被下药了!
她的意识还很清醒,但是浑身上下一片酸软,双手连抬都抬不起来。
傅湛停止了手中转动的动作,目光落在身子已经软到在桌面的卫姝,沉稳道:“放心!我不伤害你的。”
卫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虽然没有力气,但是她还是能看见傅湛的动作。刚才他转动的那香炉,自己身上中的药便是从那里来的。
一直被拦在远处的无双瞧见这边的情况,手上快速利落地解决掉堵着自己的人。
只见她快步冲上前,“主子……”在她的手尚未触碰到卫姝的时候,就被那玄衣男子拦下。
无双没有字同他废话,转身变同他打斗了起来。虽然她的武力确实属于上乘,但是在对上玄衣男子的时候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就在玄衣男子手中的剑快要刺入无双心间的时候,傅湛呵斥道:“门里!”
门里听到声音,目光一闪,改变了手中长剑进攻的路线。
那把锋利的长剑擦过她的右手臂,割破了她的衣裳,随后门里身子一闪,直接来到了无双的身后。只见他手刀在她脖颈后一劈,无双整个人便软到再地。
门里望了一眼软到在地上的无双,“主子她伤你,既然不能杀了她,为何不让属下杀了这婢女解解恨!”说完,他敌意满满地望着意识尚在的卫姝。
卫姝看着倒在地上但没有受太大的伤的无双,心下稍安。
傅湛站了起来,话语间透着冷意。
“出行前我让你做什么?”
门里瞧见傅湛这般模样,心中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乖乖低着头道:“她是主子!保护好她!听从她的话!”
傅湛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面上,“你便是这样奉主的?”
门里缩了缩脖子。
他见过主子发脾气,但是却从没有见过他会如此生气到最心爱的茶杯摔掉,如此可见主子是真很生气。
“你随手令人杀的人乃和风王的人,可知你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傅湛冰冷道。
就在门里带着她到这里的前一刻,已经有人将刚才在路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汇报给他了。本想事后在训斥他,没有想到他仍旧不知道收敛。
经过傅湛这么一说,门里也知道里头问题的所在。
“我知道错了。”
傅湛没有在看他,“自己去领罚。”
虽然门里嗜血成性,但是他对于他却还是忠诚的。
“来人!”傅湛出声。
原本四下无人的院落顿时出现了几道身影,在这其中还有两名女子。
“把她带人房内。”他对着那两名女子吩咐道。
“是。”接了命令,那名两名女子扶着浑身使不上劲的卫姝往屋内走去。
整个过程卫姝除了使不上劲,身子的五感都还是正常,所以刚才傅湛所有说的话她都清晰地听见了。
刚才楚翎派来跟着自己的人被门里杀了?她不是已经告诉他不要杀了他吗?
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想这些,而是这傅湛究竟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她能感觉到那两人扶着自己来到屋内,然后将自己放在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越来在这种情况下卫姝的心竟然越发的平静。
她并不担忧自己现在的安慰,从跟傅湛的交谈和他的行为上看,她很清楚他确实是不会伤害他。她现在担心的是他这么对自己是想要利用自己做些什么事情?
不稍片刻,傅湛跨步入了屋内。
他在距离床边有段距离的位置停下,语出惊人道:“褪了她的衣裳。”
卫姝心下一惊。
他想要做什么?
她难道看错了他这个人吗?
那两名婢女依令行事,其中一名悄然往外走了走,然后将一旁的床帘放下。
隔着那轻薄的床帘,朦朦胧胧能见在逐渐展露的柔美的曲线。
那两名婢女褪去卫姝的外衣,仅剩下一件里衣。
只见她一袭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因身上只有极薄的里衣,身体的玲珑线条已经展露无疑。她那张极致冷艳的脸此刻因药效的原因,此刻露出难见的柔弱。
此情此景之下,即便那两婢女已是见过各色女色,但却也在见到这一幕之时心中难免一震。
此女为世间尤物!
傅湛负手而立,隔着那轻薄的床帘直直地望着后头的人儿。
他的目光辗转幽深,眼中的神情却无关情欲。
那两名婢女点到即止,完成自己手上的动作后悄然退了出来。
“去唤阿婆前来。”傅湛吩咐道。
“是。”那二人应下后悄然退出屋内。
二人一离开,整个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空中静得仿若针落地都能听见一般……
床榻之上,卫姝仅着一身里衣躺在踏上,身体却动弹不得。
隔着床幔,卫姝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原本她以为他会入内,没有想到他仅仅只是候在床幔之外。
卫姝望着床顶,目光微深。
傅湛想要做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是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应当与巫族脱不了关系。巫族,于她不过一个陌生的词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
忽然,一道轮椅的滚动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等到她侧目望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阿司。”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由下人推着入了屋内。
听到声响,傅湛回过神,然后弯下腰对着老妇人道:“阿婆。”
那老妇人点点头。
“已经在里头了。”傅湛开口道。
闻言,那老妇人原本平淡无比的眼眸顿时露出精光。只见她垂放在两侧的手已经瘦得皮包骨,更加怂人的是她十指连着指甲呈乌黑色,边缘打磨得极锋利。那苍老的肌肤之上,甚至还纹着密密麻麻许多令人看不懂的图腾。
“快快快……快推我去瞧瞧。”那老妇人激动地拍着轮椅。
在她身后推着她的婢女闻声,低着头将老妇人推入那床幔之中。
在老妇人入内的同一时刻,卫姝也看清了那老妇人的脸,差点就脱口而出唤了句“阿婆”.好在她及时收回了嘴,管控住了自己。
眼前的这个老妇人竟然同那日在谷中救下自己的阿婆长得一模一样。
若不是她们二人之间的眼神差异实在过大,单从外貌上看卫姝根本无法的分辨她们的二人。
那老妇人也恍若没有瞧见卫姝眼中的吃惊,一脸痴迷地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卫姝。只见她那双长得极其诡异的手抚摸上她的手,顺着她光洁的肌肤而上。
那乌黑且尖锐的指甲刮磨过卫姝的手,似是只要她稍稍用力便会使得那光洁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