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街”市场一如既往的热闹,今天早上尤为明显。
那是因为“往生小馆”换了老板娘的消息,已经在市场上传遍了,所以的都在问这件事儿,虽然跟他们并不相关。
人心,总是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对事不关已的闲事。
肉摊老板叫蔡老三,姓蔡,却不卖菜。
消息是第一个从他这里传出去的,搞得所有人都来问他,终于让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老是跑过来问我,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众人尽管散去了,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得说着有关罗素与“往生小馆”的事儿。
“罗素真的走了?”
“应该是吧,昨天是一个叫袁小萍的来买菜。”
“……啧啧,看来上次,确实是出事儿了,要不然罗素也不会……”
……
几个女人缩在一起,说话的声音虽然细碎,却不小,袁小萍推着小车走进来的时候,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罗素也真够倒霉的,居然碰到这么个事儿……”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走。”
“你们说那个新来的老板娘,叫什么袁小萍的,她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啊,要不然……”
……
她们说得很带劲儿,袁小萍就站在一旁的菜摊上挑选蔬菜。
新鲜的空心菜,上面还带着水珠,叶子是小小的尖尖的,这种空心菜炒熟了叶子也不会太软,吃起来不会有那种过于滑溜溜的感觉。
荷兰豆很薄深绿色,看起来有些像扁豆,口感却是截然不同的。
扁豆颗粒很大,略厚。煮熟了外壳都会有一层薄薄的毛,吃起来略微有些显老,肠胃不好的人吃多了不容易消化。
但是荷兰豆完全不会,炒好的荷兰豆,上面附着一层油珠子,吃起来带有一丝甜味,特别是混和着广味香肠一起炒,互不影响各自的味道,非常般配。
大葱足有两个手指头那么粗,切成一厘米长条状,用来和着花生米一起炒宫保鸡丁,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
在选购这些蔬菜的时候,那菜摊的老板也掺和进了那群人里,她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很灵活地就掺了进去:
“这个袁小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罗素怎么会把店给她?”
“谁搞得懂了啊……”
这里有很多个菜摊,袁小萍就挑了这么一个地方买菜,她就是想听听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以及“往生小馆”有什么秘密?
那些人还在碎碎的念叨着,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了,是一个女子有些尖利:
“你们整天没事儿在这儿说什么啊!?生意不做了吗?站在这儿说东道西地,闲得厉害啊!……”
随着这女子声音的响起,那些围在一起的说小话的女人们,立刻散开了。
胖胖的菜摊老板也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袁小萍回头,她看见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穿着白t牛仔短裤的女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女子不像是来买菜的,只见她眼睛直视着前方,下巴扬得很高,对周围的人有些不屑一顾,在经过袁小萍身边的时候,她特地看了她一眼。
之后,她微微顿了一下,便又走了。
胖胖菜摊老板回到菜摊前,朝那女子的背影看去,吐了吐舌头,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问袁小萍菜挑好了吗。
袁小萍点头,把选好的菜递给摊主。
买完菜后,胖胖摊主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哪家店的,没见过你呢?”
冲她一笑,袁小萍道:“往生小馆。”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袁小萍走开了。
路过肉摊的时候,她冲蔡老板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蔡老板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冲袁小萍也点点头后又赶紧低下了头。
本来走过了肉铺,袁小萍想了一下,又过去称了一块五花肉。
这是今天早上马上关门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专门进来预定的,他告诉袁小萍,今天晚上要来吃“东坡肉”。
袁小萍说他不会做,听了这话,那小孩儿有些失望,正要离开的时候,袁小萍突然说,要不你晚上过来吧,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你想要的那个味儿。
一听这话,那小男孩儿欢喜地倒退了一步,双手合十拍了一下手后,乐呵呵地走了。
选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过称,付了钱,袁小萍正要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站在那边菜摊前那个白t女孩儿,问蔡老板她是谁。
蔡老板把切了一块肉的剩余部分,重新挂到了肉钩上,道:“那是我们这儿的管理员,叫孙颜,负责我们这人的秩序。”
见袁小萍还是不太明白,他又道:“也就是说,我们这儿的人,都归她管。”
哦了一声,袁小萍懂了。
小蓝猫说要买一条草鱼,袁小萍在几个鱼摊前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草鱼,一问,老板说草鱼这段时间抛籽了,都躲在深水里不出来,想吃也吃不了。
看着一池子的各种鱼,袁小萍想着该怎么办呢。
那蓝猫说要买草鱼,大概今天马殷带过来的客人,点的就是这么一个主菜,要是买不到草鱼,这可就不好办了。
一池子的鱼游来游去,很是自在,袁小萍却有些焦虑。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草鱼,买不到的话,今天晚上那个客人来了,该怎么办呢?
卖鱼的摊主见袁小萍一直盯着鱼池看,他手里的那根烟都抽完了,袁小萍还是一动不动,终于他忍不住了:
“要买什么鱼啊,说话,我帮你挑一条满意的。”
摊主是个老实人,姓乔,他在“前街”已经做了很多年生意了,具体的时间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人有时候存在的时间太长了,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正是因为人生的短暂,很多事儿才会觉得尤为重要,才会迫使我们去珍惜。
可一旦生命不再终结,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切得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过是尘埃而已了。
老乔目前就是这种心态。
他每天在这里卖鱼,只卖两个钟头,回去就对着太阳一样看,泡一壶浓茶,从早到晚,一直到太阳下山,然后睡觉,第二天起床重复前一天的日常。
见到袁小萍一直在鱼池钱徘徊,老乔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鱼池边上,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水,里面几条有限的大鱼,立刻灵活地闪到了一边。
这种鱼在南方叫花鲢,在北方叫做胖头鱼。
肉很细嫩,但小飞刺很多,容易掐到喉咙。吃这种鱼一般都吃头,鱼头跟鱼身差不多大,从中间刨开,放点料酒腌一下,上锅蒸的时候淋上剁椒酱,出锅之后就是一道名菜了。
老乔的手还在抚动水面,袁小萍说道:“我想买草鱼,可到处都没有。”
“草鱼这个月都不会有的,你可以再看看其他的鱼。”老乔笑眯眯地说道。
他的鱼店在这市场上经营的时间最长,每天都这么笑着说话,跟谁都是这个态度,童叟无欺,一视同仁。
见对方不说话,老乔干脆弓下身子捞起一条鱼。
那条鱼大概一尺来长,非常有活动,身子被捏着,头跟尾巴在拼命地晃动着,水花溅在袁小萍的脸上,她赶紧将头扭开。
老乔说:“这个时间,正是吃鲫鱼的时候,肉质也很细嫩,买一条这个吧?”
“这是鲫鱼?”袁小萍愣了一下。
她不是没见过鲫鱼,在她的印象中,鲫鱼都是很小的一条,最多一个手掌的长度。
但是老乔手上的这条鱼,却实在有些大,如果不是头看起来跟鲫鱼一样是尖的,袁小萍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条鲤鱼。
老乔点头,二话不说就把称了它,刚好两斤重,然后他就问袁小萍要不要杀?
袁小萍有些尴尬:“我要的是草鱼,你给我鲫鱼,再说这也不像鲫鱼啊,鲫鱼哪种这么重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老乔摇头:“没错,这就是鲫鱼,只不过这是大鲫鱼,刺也略少,肉质却跟小鲫鱼是一样的,所以,味道不比草鱼差!”
老乔说得斩钉截铁,袁小萍头一次听过还有什么“大鲫鱼”,再说,就算他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条大鲫鱼,但也不是她要的啊。
那条蓝猫明明说是要买草鱼,这老板给她一条鲫鱼算怎么回事啊。
袁小萍想要拒绝的时候,老乔已经把鱼给他递过来了,塑料袋子里有一些水,大鲫鱼在里面翻滚着。
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只得接过了那条鱼。
买不到草鱼,带条鲫鱼回去滥竽充数,这可不是袁小萍的风格。
但鲫鱼已经买了,大不了回去自己吃,熬汤还是不错的。看了一眼袋子里的鱼,袁小萍又焦虑了,这么大的鲫鱼,得熬多少汤啊。
菜已经买得差不多了,袁小萍抬头,看见太阳已经渐渐上来了。
日出而息,这是她今天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状态了。
于是,拉着小推车,她就往外面走。
身边还是有人指指点点,袁小萍觉得无所谓,至于“往生小馆”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今天晚上打算问问马殷。
刚走到“前街”入口处,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抬头一看,是那个叫孙颜的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