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两人的身份都有些敏感,所以他们出去的时候,都是低调行事。
或许是过于低调,乃至于凯撒都不知道凯米尔城何时多出了一个剑圣。
要知道,剑圣这种级别的强者,可是国力强大的标志。
只要出现,国家机器都会不予余力地宣传,借此打消敌国的狼子野心。
就算国家机器不运作,街头巷尾,贩夫走卒,甚至是黑市交易所,都会用各自的方式宣扬着强者名讳,以此增强国民自信心。
凯撒正要询问其中的道理,血赞早已带着他跨上一座造型精良的马车。
他面无表情地招呼着,在车上等候许久的马夫面色恭敬,对命令一一应诺,立马扬起鞭子,向远处的黑珍珠街进发。
血赞对这座马车显然很熟悉了,刚上去就顺手从沙发下摸出一冰柜,从满箱的冰块中拉出瓶香槟,手指如刀切下,如糖浆般的晶莹酒水撒了一地。
他仰起头,对准光滑的切口喝着酒,嘴巴里发出酒水与唾沫碰撞的响声,只到瓶子里的液体被倾倒一空,这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血赞见凯撒不动,还以为他放不开脸面,抖了抖肩膀,笑着说道:“反正都是星德拉家族的东西,不用白不用,你尽管享用就是了!”
虽然血赞这么说,但凯撒还是有些坐立不安,他听到星德拉这个名字,有些好奇,下意识问道:“你和星德拉有什么关系吗?听说这个家族是帕提亚斯的五大豪门之一,地位仅次于王室,能量非同凡响!”
“豪门?”血赞冷笑一声,背靠在颠簸的车厢上,神色说不出的鄙夷:“真正的豪门,就算在实力上比不上我们库洛伯家族,那也应该相差不远。而这星德拉家族,连剑圣都没有,只靠一两个黄金勇者撑门面。哼,若不是流落在外还需要吃饭喝水,我都不想搭理他们!”
“你被星德拉家族招揽了?”凯撒从话语中品味出了一点味道,看向血赞的眼神有些奇怪。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也不算是!”血赞连忙辩解了一句,他伸手托着下巴,表情有些沮丧:“想要维持住这身实力,并更进一步,那可是需要大量资源的。不得已之下,老哥我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给星德拉家族充当廉价的打手。”
凯撒不无紧张地说道:“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多隆剑神可是帕提亚斯王室的专职打手,你跟人家作对,不是找死吗?”
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血赞双手抱胸,却是嗤笑一声,慢悠悠说道:“多隆剑神……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老家伙已经降级了,如今改名字叫多隆剑圣了!”
就在这时,马车的轱辘似乎卡到了什么东西上,整座马车不由颠簸了下,凯撒也是训练有素的勇者,但一下没站稳,脸都摔进了冰柜里,等人爬起来,眉毛上满是冰渣子。
顾不得整理仪容,凯撒单手撑地,抖擞着腿脚,慢慢坐回到沙发上,一脸认真地看着戏谑不已的血赞,声音都在颤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在这块大陆上,一直有十大高手的排名,这个排名涉及三百多个种族,覆盖近千个国家,榜上有名的人物无一不是强者中的强者。
只是如今,位列十大高手之列的多隆剑神一着不慎,丢失了神器佩剑,居然就从排名中跌落下来,沦落到二流强者的层次,这如何不叫人唏嘘不已?
奈何血赞的想法和凯撒不一样,他握紧手中的神器黑剑,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名为野心的火焰,虽然很淡,但火光熊熊,令人望而生畏。
他摩挲着手中剑,同时耐心解释着:“这也是必然的事情!十大高手当中,有三位是人族强者,我们人类天赋绝佳,奈何寿命太短,无法与动不动就能活上几百几千年的种族争锋,最终也只能依靠外力。光明教皇,咒怨法神,还有曾经的多隆剑神,一个借助光明神殿下,一个借助祖辈代代相传的魔力,一个则靠着天下无敌的神兵利器。”
凯撒想了想,沮丧地发现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无论人类的天资如何恐怖,寿命短却是硬伤。
任你芳华绝代,天纵奇才,百年过去,也不过是一堆可怜的黄土,而敌人在这时候却处于人生的上升期,还能不断进步,这种事想一想就非常恐怖。
之后,两人谈了许多,血赞的见识和阅历明显在凯撒之上。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个不起眼的笑话,都能让凯撒感悟很多。
虽然凯撒对多隆剑神降级这件事耿耿于怀,但一想到精灵族的剑神也是苦熬了七八百年,才在几十年前取得这样的成就,心里也就释然了。
二人相谈甚欢,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凯撒在请教修炼方面的诀窍。
血赞没有吝啬,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传授了一遍,只是少年发现:这些东西“剑神系统”早就说过,而且讲解得更加仔细,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马车在赶路,沿着用人民税金修建出来的大道不断前行,路上的行人看到星德拉家族的标志,都不敢有丝毫阻拦,很是识趣地让开路来,一路畅通无阻,速度快到了极致。
到了地方,马夫看见银行的标志,硕大的金鹰雕塑闪闪发光,麻溜地一拉缰绳,让马儿停下蹄子,跳下来对马车里的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我们到地方了!”
凯撒拉开挡风的门帘,看到了熟悉的场景,还有那个听到消息,早早跑出来接待贵宾的女人安雅,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血赞,表情都非常惊喜。
安雅率先反应过来,很是大方地握住了凯撒的手,微微发力,直勾勾瞪着凯撒,说话都加了重音:“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凯撒对着过分的热情感到些许奇怪,但发现安雅虽然在对他说话,但目光却是瞥向面无表情的血赞,谁是重要的人一看就知道。
“不愧是生意人啊!”凯撒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把它放到后背,识趣地让出路来,让血赞上前交涉。
血赞见状,却是一脸莫名其妙!
安雅见到血赞,仔细打量了几眼,每根眼睫毛都看得分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马有了光亮,保持着完美的职业笑容:“你好,尊敬的客人,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血赞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即将被上司打压的时候,悍然反出中央军,自然不是头脑简单的角色,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张笑脸背后藏着多少阴谋诡计。
好在他也是贵族出身,所有礼仪都研习过好多次,当下退后一步,让两人之间有充分的距离,温柔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能结识您这么漂亮的女性,这实在是神的恩赐!但很不幸,我今天有要事在身,火热的宴会就放在下次吧!”
安雅似乎听出了血赞话语中的潜意思,原本火热的脸色在瞬间冷下来,凯撒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么快速的变脸。
但血赞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时间都是宝贵的,哪能随随便便浪费在不认识的女人身上?
别忘了,他可是虹之神的忠实信徒,对时间非常珍惜。
安雅倒不愧是职业的,经历过短暂的不适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笑容依旧灿烂,道:“那么,我们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血赞脸上浮现出公式般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王国银行兼具存钱,放贷,典当三项职能,来这儿也不为别的,让我们去典当仓库看一下。”
安雅微微欠身,似乎答应下来,然后闷不做声地将他们引向地下仓库。
换做普通人,即便知道典当仓库的存在,在没有交易信用的情况下,王国银行也绝不会轻易放行,他们家大业大,根本不缺生意,倒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家业被别人惦记上了。
但血赞却是个例外,作为这世上数量有限的剑圣级强者,拥有绝强的实力,本身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遇上的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
凯撒顺着安雅的指引走进银行,却发现这地方的装修堪称富丽堂皇,与其说是银行,看上去更像文人骚客聚集的娱乐沙龙,专供贵族小姐谈心聊天。
“切!上次见面,这家伙连门都没让我进去!”凯撒想到曾经的遭遇,脸色微微发黑,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
血赞在一旁,明亮的目光向前攒射,左右的华美装饰不能让他分神片刻,冷淡的声音从嘴巴里缓缓响起:“加勒比王国的国家银行,由虹之神殿下亲自坐镇,实力雄厚,每一座门店都极尽奢华,但这里看上去,似乎有点破败啊!”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墙角的水晶花灯,后者的火焰灯芯被一连串杨柳般的水晶挂链围住,随风飘曳,同时释放出如同梦幻般的瑰丽色彩,但血赞见状却是在叹气:“这灯是好灯,但……”
安雅脸色一沉,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优雅而不失亲切的可爱笑容:“这位客人,您是来做生意的,而不是来挑我们银行毛病的,别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哼!”血赞毕竟有求于人,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是在嘴里嘀咕着:“可惜了!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安雅眯了眯眼,伟岸的胸口一阵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但最后也没敢把一位剑圣怎么样,还是闷着头带路。
因为这动静,凯撒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那座灯上,只是看了几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盯久了,被烈烈火焰刺激着,眼睛有些酸疼。
就在他揉眼睛的时候,从明亮走廊的对面走来穿着宽松睡衣,肥头大耳的奇异男子,他见了安雅,伸出胖乎乎的大手,不客气地招呼一声:“我要喝牛奶,你快去给我热!”
这人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安雅是他的奴隶。
安雅忍住怒气,一脸不屑地斜视着他:“我这边要招待贵客,别出来捣乱!”
“招呼贵客?”这男子歪着脑袋,肆意打量着身后的血赞和凯撒,有些蠢萌的小兔子睡帽垂了下来,或许是两人穿着便于行动的简陋装束,他以为不是什么大人物,冷哼一声:“不好意思!本银行歇业了,你们原路返回吧!”
“你……”安雅顿时气急败坏,这做生意的,哪有这样吧客人送出门的道理!
然而就在她想要理论的时候,奇异男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展懒腰,口中抱怨着:“没人听见本少爷的命令吗?”
门口的保安听到命令,立马谄媚地对他点头哈腰,同时挺直腰板,对进门的两人呵斥起来:“快滚快滚!我们银行歇业了,不要打扰安森少爷休息!”
凯撒刚想解释什么,但血赞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自己站了出来,眼眸中闪烁着腥红的光芒,好似择人而噬的猛兽从冬眠中复苏过来。
他抖一抖手腕,手中长剑切割着空气,立马传出一声经久不息的龙吟声,冷笑道:“本来还想找个倒霉蛋过来试剑,如今正好!”
话一说完,血赞眼中闪过如雪寒光,黝黑有力的手掌合拢,抓住剑柄,手背爆开青筋,显然用力至极,不待他人反应过来,“刷”地就是一剑。
剑出,黑光如龙猛冲,满室飘出漆黑魅影。
剑锋之下血芒灿灿,已是人死魂灭。
血赞当真是凶残到了极点,反手一剑就干掉了出言不逊的护卫,他嘴角带着冷笑,望向早已呆若木鸡的男子:“现在,你们还歇业吗?”
“啊啊啊啊啊!”男子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阵势,倒退数十步,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好像那一剑是砍在他身上,瘫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凯撒不是没见过凶残的人,但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却真没见过,他看着地上逐渐丧失温度的尸体,忽然觉得血赞这个人非常可怕,心底一寒:“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得出这个答案并不困难,只是因为同族的身份,导致凯撒对血赞非常有好感,直到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他才想明白这家伙的手段可是异常狠辣。
安雅倒是脸色平静,她伸手挽起垂下来的金色秀发,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一样,就好像这只是一具沾了红颜料的土偶,脸色平常地说道:“这位大人,让我们继续做生意吧!”
“这好歹也是你家的员工,不关心一下吗?”凯撒目瞪口呆,原以为会被责难,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更着急翻过这一页。
血赞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渲染黑光的神器利刃,见锋芒依旧冷冽,片血不沾,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前面带路吧!王国银行在做生意这方面信誉一向不错,希望别叫人失望。”
安雅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非常成熟,又富有知性的魅力,她微微欠身,声音很是坚定:“你一定会满意的,王国银行从来不会叫贵客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