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东西清好了。”
夹谷兮叶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手指悬在头顶惬意的穿梭在阳光中,一边心不在焉的接着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他说起话来有轻有重,能想象得出是一个稳重成熟型的男人,他说:“我现在去接你方便吗?”
“我要去一趟福利院拿东西,中午再来吧,一起吃饭。”
“吃饭的话可能不行,我这边约了客户,你叫上牧聊,吃点喜欢的,我来结账。”男人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夹谷兮叶理解的点点头,但眼底不免还是有些失望,她垂下手,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寝室,一声叹息忍在咽喉,一时间又堵在了心口,她对电话里的人说:“好吧好吧,你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挂了电话,夹谷兮叶将手机放到口袋里,随意地在头上盘了个丸子头,漏出她那张精致而小巧的脸来。是张非常漂亮脸,没有化妆但依然浓郁,立体深邃的五官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东方的神韵和中国古典的美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夹谷兮叶从衣柜中抽出一件比较薄的外套换上,背上包急冲冲的出了门。昨天还狂风暴雨的,今天立马就晴了天,春天就是这样,风雨难测,好在看了黄道吉日,今天宜出行、移徒。夹谷兮叶伸了个懒腰,哈欠才打到一半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男生撞了个踉跄,她稳住脚,心中十分不爽的看着对方,只见男生接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就飞快的走远了,连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撞到她的男生身后还跟了一个,应该是他的同学,边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盯着她,边疾步追着前面的人调侃的说着:“这不是你说的梦到的那个女孩子吗?你是不是故意的?可以啊!徐休,没想到你这么会撩,还是天文系的学姐,真害羞啦?喂,你走慢点。”
夹谷兮叶今天的好心情瞬间掉了几个档,她最讨厌陌生人用那种戏弄的眼睛看自己,感觉这种人连基本的礼貌都不会,其它又会好到哪里。
坐在公交车上,夹谷兮叶头靠着玻璃,随着车子颠簸而颠簸,不一会儿头皮就麻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这种频率能带动她的思维,想东西会透彻很多。窗外的景致已经从高楼大厦转换成了黄土荒地,路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这里大多都是一些工地,大片的拆迁,听人说政府想要把这边改建成一个新市区,但由于工程太大,几年了一直没见着有什么动静,于是很多地方逐渐的就荒废了。
车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夹谷兮叶正是这一站车,她背好书包,熟门熟路的拐进一条巷子。这边人烟稀少,比起市热闹的中心,这儿简直就是深山老林。巷子的尽头出现一所红砖砌成的大院,院门口架着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铁门旁贴着一行用毛笔书写着“梧桐福利院”五个大字的白色宣纸,宣纸已经破损了许多,破损的地方依稀可见之前贴过的痕迹,在时间的流逝下,白纸已然成了陈旧的黄褐色。
“兮叶过来啦?”看门的知秋阿姨亲切的迎上来给她开门,嘴里没个停的开始唠家常,“你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本书我给找着了,上次你带信信玩捉迷藏的时候,让他给带到屋什么怕你找不到他就走了,拿个东西威胁你呢!”
“书没弄坏吧,我借的图书馆要还的。”夹谷兮叶佯装生气的说,“信信这小子,今天别想理我。”
“没弄坏没弄坏,待会就拿给你,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煮了饺子,再去给你热热,坐在秋千上等着吧。”知秋指着门口的梧桐树说道,说完又乐呵呵的离开了。
夹谷兮叶看着知秋阿姨的背影,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安全。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挪到梧桐树下,那里有一架秋千,是她刚来那会儿亲手做的,她坐在上面,闭上眼睛,世界就只剩下了和煦的阳光和徐徐的微风。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耳边是孩子们铿锵有力又不失稚嫩的读书声,再集中一点注意力,还能听到树梢上鸟儿们的对话,叽叽喳喳的一片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
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叶子,斑斑点点的落在夹谷兮叶的脸上,惬意极了。夹谷兮叶又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有了睡意,意识朦胧起来,感觉像飘到了云间,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游丝一般往心头缠上来,暖烘烘的,教人沉迷。
“我来赴约了,也来告别了。”一个清澈的声音缓缓道来,夹谷兮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置身在一片云雾里,只是她没看到说话的女孩,只看到了散不开的雾。
“你是谁?”夹谷兮叶一边往前面探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她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就是很想看看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叫春晓,是你救过的一只妖,我曾经答应过你,等到了我做决定的时候,就将我的故事告诉你。”
原来是听他们读诗而引发的一个梦啊,没想到自己潜意识里还对这种妖魔鬼怪感兴趣,夹谷兮叶在心里把自己笑了一遍,也就不当回事了。
女孩子的声音消失在云雾里,转瞬间盘旋在夹谷兮叶周围的云雾也散开了,一股清风袭来,她竟闻到风中夹着的青草的香味,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一点。她拨开挡在眼前的最后一缕雾,发现自己正站在山脊的一块高地上,再多向前走一步就踏空了,她心有余悸的缩回脑袋,脚下至少有百米高,这个角度看,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正下方有一个村庄,隐约可见有人相互来往,热闹非凡。
这时,正有两个男人迎面朝着她走来,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个大铁锹,一说一笑地。
“今天的太阳正好,好久没有这么舒坦过了,让人都发起懒了。”
“你可别太精神了,留着精力晚上用。”走在左边的男人坏笑着说道。
“去你丫的!”两个男人推推嚷嚷的从夹谷兮叶身边走过,丝毫没有发觉身边凭白多了个人。
“真别说啊,你不觉得这风里边都跟参了蜜似的吗?”
“没觉着,就觉着你贪吃的毛病又犯了。”
两个男人刚走远,一道绿色的萤光从天边飞来,远看像一群绿色的蝶,再近一点又像萤火虫,到了眼前才发觉其实就是一阵风,什么都没有,它从夹谷兮叶的眼前一闪而过,只见那团绿色的萤火绕着不远处的一颗枯树徐徐地转了一圈,萤光所到之处都有新芽发出,一会儿子功夫,枯树已然复苏,成了郁郁葱葱的绿树。萤光零零碎碎的从树叶间落下,在树腰间盘旋,它们绿的更加浓郁了,包裹成一团,像一个蝴蝶的茧。夹谷兮叶睁大眼睛看着,除了天文书上的宇宙天体,她再也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东西了。
正看得入迷时,萤光却渐渐淡了下去,一个穿着绿布衫的小姑娘从中间走了出来,她长得一般,是非常普遍的中国面孔,但她笑起来着实吸引人,小巧的梨涡加上星子般的眼眸,教人看了也心生愉快,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么会笑的女孩。
夹谷兮叶紧紧地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痴汉,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梦里的人好像都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失败的梦了。
小姑娘一路小跑,见到人就上去问一句,“你认识许尤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所有人见了这个小姑娘都会心生喜爱,他们会热心告诉她答案,也会耐心的指给她路,奇怪就奇怪在,小姑娘在跟他们告完别后,不过三秒他们都迅速变脸,与之前判若两人。
一路问,一路走,夹谷兮叶跟着她来到一片田地,在地里耕作的人不多,她好像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名叫许尤的人,只见她眼中的笑意更甚,眼睛里的星子要溢出来了一般,夹谷兮叶顺着她的视线找过去,目光落在一个身穿灰色工服,身姿挺拔的男孩身上。小姑娘用力挥手大喊道:“许尤!我回来了!”
名叫许尤的男孩闻声望了过来,在看到小姑娘后,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莫名让夹谷兮叶有种熟悉感觉,仔细一想,猛然发觉这个笑颇有点模仿身边这位。
“回来就好!”许尤大声回道,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小姑娘望去。
离许尤最近的工人凑过来问,“这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你别胡说。”许尤矢口否认,脸霎时间红了一半,工人心知肚明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弯下腰继续做自己的活儿去了。
“我在老地方等你!”绿布衫小姑娘说道。
“好!”许尤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绿色布衫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刚才跟他说话的工人转过头来问他,“你活儿都做完了?傻呆呆的躇在这儿干嘛?”
许尤回过神来,对他客气的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活儿。
“对了,刚才你是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许尤的背影顿住,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自然的回道;“没有的事。”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挂在了西边的角落里,橘红色的云彩漫了半边的天,村庄里的上空飘起了炊烟,热闹的一天开始归于平静,而有些平静,注定要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