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天日的溶洞中,然山定盘坐着,他来这八寒地狱主要还是为了救出李遗梦,可是自己大病未好,他几乎是费了自己大半生的修为才换来遗梦的一缕残魂。然定的身侧站着朝譬,此时再看她那身青色的官袍,只觉得讽刺至极,一个做什么错什么的阎王,有什么资格坐在赏善殿的高台上。
然山的眼中扔有不甘,他目光聚焦在石壁上燃着青火的一盏油灯上,看似不经意却又很强硬的语气道,“不知大人说的话还算数?”
黑暗笼罩了朝譬的上半身,导致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她果决的声音道,“算。”
“会让你受很大的委屈。”然山眼中终是流露出一丝怜惜,也只是一闪而过。
“可以。”
“等我找到伏羲骨你就可以自由了。”
朝譬犹豫半响,最后提出一个条件,“只要你不做恶。”
然山轻佻的笑起来,“什么是恶,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既然善恶因立场不同而不同,你说地狱又是谁的地狱?”
“众生的地狱。”
然山摇头,暗自神伤,“你一定不明白遗梦为什么会被关在红莲地狱吧,她前世曾经是我母亲的侍女。我的母亲是一届凡人,她遇上我父王后,就不再是,而是罪人。我依稀记得她生下我没两年就被仙界的人带到冥界,以五千钢枪处死了,母亲只受了三根,我的父王替她代受了剩下的四千九百九十七根,四千九百九十七根······一夜间,冥界大火,将法场烧得一无所有。遗梦忠心,自己葬身在寒冰地狱,历经千年的折磨,才得到冥帝的一点怜悯,渡她轮回。我亦是后来才知道她与我的这段渊源,只是为时已晚,我不想重蹈我父王的覆辙,所以我做的这些没有错吧?”
朝譬明白,然山已经陷入愧疚的沼泽中无法抽身,他的自我说服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便想从朝譬这里得到心安。
“或许。”
然山突然抬头看向黑暗中的朝譬,问,“你是不是认得织魂主君?”
“一面之缘。”
“你可能找到她?”然山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找不到。”朝譬却只能给他失望的答案。记忆中,自从织魂主君大闹她的赏善殿后,她就开始厌恶自己在冥界的生活了,她羡慕那个活的淋漓尽致的女人,想跟她一样浪迹天涯,快意恩仇。
然山从衣襟中掏出一条白丝绢,上面绣有梅花,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该是李遗梦送给他的吧。
“遗梦的魂魄在这个里面,我去的时候只剩一缕了,我想把她寄养在你的身体里。”然山道。
“好。”
然山又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朝譬,“你把这个喝了,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你以后就跟着我。”
朝譬接过,打开瓶子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然山的意图。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是忘川河水,他想让她入轮回。
“后悔了你可以不喝。”然山又道,看似大度实则是另一种相逼。
朝譬苦涩一笑,她欠了他,所以自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好在这于她而言不是一个很坏的结局,她也想忘,想忘了然定的出现,忘了然定的消失,嗬,真窝囊。
“我喝,你不要忘了与我的约定,绝对不能作恶。”说完朝譬仰头将瓶中的水全数倒入口中,白玉瓶落地,朝譬也不见了踪影。从今往后,轮回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人。
清晨的阳光徐徐照进来,遗梦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梢入了神,夹谷兮叶进门看了她很久了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嘿,杵在这干嘛呢。”牧聊进门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
遗梦回过神才发现夹谷兮叶已经进来很久了,不免有些难为情,她道,“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害我像个呆子。”
“见你有心事,就没打扰。”
自从遗梦出事后,夹谷兮叶对她就更加客气了。遗梦看夹谷兮叶的眼神多了几分琢磨,她在想,世界上真的有两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吗,自己之所以跟前世的李遗梦长得一样是因为然山的执念,那夹谷兮叶跟那个女人又是什么缘故居然长得一丝不差,想起那个女人,她现在应该仍然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活得洒脱快活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暖却又无奈的笑意,虽只一面之缘的人,却足以令她牵念百世。
“别说废话了,快来尝尝我在楼下买的草莓,两盒就收了我七十大洋!”牧聊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透明盒子装的草莓,个个看上去都水灵灵的,让人有种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也就怪不得她会下这个血本了。
夹谷兮叶张开怀抱,开心道,“快过来我的宝贝!”
牧聊将病床上的桌子架起来,拆开草莓盖子,“我刚洗过了来的,放心大胆的吃吧。”
“哎哟,不错噢,我们家母老虎变得会照顾人了哦!”
“滚你。”
遗梦拿着草莓淡淡的笑着,跟她们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打打闹闹也不失快乐。
病房里的门被推开,李然山走进来,饶有兴趣的朝她们问道,“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遗梦凝住笑容,颇为警惕的盯着然山的一举一动,然山似乎有所察觉,却也不动声色的掩盖了过去。夹谷兮叶立马起身将椅子让给李然山,这是第一次在医院里跟他碰面,之前是心怀愧意不敢见他,好在他也从来没出现过,给她减轻了不少压力。
“没事,你们坐,我来看看就走。”然山将手里提的大包小包通通放在桌子上,关切的问,“遗梦,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些?”
遗梦不自在的点点头,在夹谷兮叶她们看来,只当遗梦是在意那个秘密才这样扭捏,可只有遗梦和然山心里清楚,所有的事情早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对了,你叫兮叶是吧。”然山突然抬头对夹谷兮叶道。
夹谷兮叶点头。
“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啊,还有那位女同学也是,这些天我太忙了,多亏你们在这里照顾遗梦,教我省心不少。”
夹谷兮叶连忙摆手,“不不不,叔叔,我们都是应该是,况且遗梦也是因为我才出事。”
“这不能怪你,是祸躲不过,她该有这劫,怨不得谁。”
夹谷兮叶和牧聊再次面面相觑,内心暗自吐槽果然不是亲生的。
“您就走啊。”见李然山往门口走去,牧聊道,就算不是亲身的,也不至于几天才来看一次,一次就看一眼啊。
“你们聊,我还有事。”然山和善的跟她们打了招呼就出去了,留下病房里的鸦雀无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夹谷兮叶不知说什么,她怕说到不该说的再惹遗梦伤心。牧聊也是在一旁抓破脑袋想怎么让气氛活跃起来。她们这么多顾忌,只因在她们眼里,遗梦脆弱得就像一颗孵出来的蛋,一碰就会碎。
“你们愣着干什么?吃草莓啊。”她们思前想后,却是遗梦先打破了这样的寂静,只见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惹得她们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对她的养父藏有那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