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们对手办盒子的激动维持了很久。
因为当葛馡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着蹦起来的时候,沙珍丽和唐叶农也跟着投过来了目光。
林谙一整个寝室,除了她自己,都是《星图》的忠实玩家。
葛馡是因为偶像代言了这款游戏,为了支持偶像事业,下了游戏之后随手玩了几把,然后就彻底陷入坑内无法自拔。
至于唐叶农,她是受到男朋友的影响。
戴元白在延因实习时,正好就被分配到了负责《星图》的程序组,男朋友天天在公司接触这款游戏,周末还要和人不嫌烦地约着玩。
她为了跟男朋友多点共同话题,也就跑去下了个游戏,天天和葛馡一起在寝室锻炼游戏水平。
还有最严重的沙珍丽。
她本身就是电竞迷,当时《星图》发行之时,宣传攻势做的非常棒,根本都不需要葛馡和唐叶农安利,她自己就成为了最早注册的那一批玩家。
然后她就开始天天在寝室里吹彩虹屁,说延因就是神仙公司,说国内搞出这么一款高质量的纯原创的竞技游戏是多么的牛逼,说《星图》都火出亚洲圈了延因牛逼,延因真是牛逼中的牛逼。
甚至她都不怎么愿意和两位室友玩,因为觉得她们的水平太菜了。
一个寝室总共四个人,三个人都是《星图》的忠实粉丝。
并且这三个人又有一个共同点:最爱的游戏角色都是束奇。
现在沙珍丽的柜子里还摆着一个束奇的手办。
但由于校园网慢学生党又没那么多钱,她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普通版。
当她被葛馡的呼声所吸引,视线转向林谙的行李箱,看见那个熟悉无比的手办盒子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目光灼热地问:“林谙小姐姐,你为什么会有束奇的手办盒子呀?”
林谙愣了愣:“因为要用它来装手办。”
葛馡再次尖叫起来:“我靠!所以这个盒子里是真他妈装了个手办?林谙你是不是疯了?你被人穿越了吗?你真是要搞死我哦!”
沙珍丽把眼眶揉的红通通的,语气小心翼翼:“我可以拿出来看一下吗林谙小姐姐?我保证会很小心的,我保证。”
至于唐叶农,她的眼睛几乎已经冒出火来了。
“......”
.
三分钟后,那个春节豪华限定版的手办盒子已经被拆了开来。
红衣黑发的执剑小人站在寝室简陋的桌子上,目光睥睨,气势逼人。
“真漂亮,这个脸也做的太棒了吧,我一直以为国产的手办都会把脸搞的很僵硬,没想到实物完全惊艳啊。”
“因为是限量版的啊,全球才卖六百六十六个,价格那么贵,模具肯定做的很好,再说延因之前出的几款普通版的手办也都挺精致的啊,特别是去年三月份六分之一的璩芹,我在我姐姐的同事那里看见过,真是美哭我。”
“真好看,这个头发也做的好,手脚还可以动,都能当成bjd娃娃来玩了吧,我的天啊。”
......林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说实话,她从小到大玩过的游戏不多。
小时候家里还富裕的时候,她还是沉迷动画片和洋娃娃的年纪。
等到后来同学们都开始玩电子游戏了,她又因为生活所迫,只能认真学习,闲余时间帮妈妈分担一下家务,最多就是在电脑课上玩玩美女换装和黄金矿工。
她知道《星图》很火,毕竟宿舍里的室友都沉迷于这款游戏不可自拔。
也知道游戏手办的价格很高,因为之前哪款游戏出限量版手办时就因为昂贵的价格上过微博热搜。
但她一直觉得,网瘾是很难戒的,可手办这种东西,大概也只有不在乎钱的土豪或者没有消费理智观的小学生才会浪费钱去买吧。
这种东西,和景区里的彩色陶土罐有什么区别啊?
不接触游戏圈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因为一个塑料或者树脂材质的彩色小人,就激动成这样。
就像不追星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脑残粉,会因为偶像去跳楼。
特别是,这个在林谙面前激动到失去理智的人,还是她年年学分绩拿第一的学霸室友沙珍丽。
一个不追星,不追剧,也不怎么和宿舍里的人一起玩游戏的,笑点和泪点都异常高的佛系考古少女。
林谙望着沙珍丽的神情,觉得这姑娘可能都要哭了。
她忽然觉得,夏律谌轻描淡写的,怕不是送了一个圣物到她手里。
“谙谙。”
葛馡抬起头,好奇地问,“你怎么会买束奇的手办啊?是你也迷上了《星图》吗?你从哪里买到啊?花了很多钱吗?我看见现在网上的售价,都炒到一万三四了。”
林谙顿了顿,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点不知所措:“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给我的。这个,很贵吗?”
她懊恼地垂下脑袋:“我以为只是一个塑料娃娃而已......早知道我就不收了。”
“不仅贵,还是限量的,所以很难买到。送你这个的人可真大手笔,是今天看你妈妈的亲戚送的吗?”
林谙点点头:“嗯。”
葛馡没有多问,也没有怀疑,反而羡艳地又摸了摸那个精致漂亮的手办。
林谙家里的情况,宿舍里几个人都是知道一些的。
知道她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为经济犯罪入狱了,也知道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今年年初,又被查出来患了尿毒症。
这些事情,林谙都没有隐瞒过。
而几个女孩长到这个年纪,基本的三观都已经形成,行为处事也都成熟了,自然也不会跟小孩子一样,因为这个就去歧视和欺负室友。
甚至相处久了之后,她们还挺同情林谙的。
脾气这么软人又这么好的一个漂亮姑娘,却偏偏遭遇了这种不幸。
真是天妒红颜。
但林谙毕竟也不可能把家里什么事都往外抖,所以室友们只是知道林谙的家庭条件有些艰难,却不知道她还欠着很多钱,连母亲的医药费都交不起。
她们甚至还想当然地觉得,在那个年代,林谙爸爸能因为经济犯罪被判了整整十五年,涉及的金额肯定小不了。
也就从侧面说明了,她爸爸当时的地位肯定低不了。
所以,林谙有几个有钱的亲戚,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这一点,就连一直看林谙不顺眼的,精明又爱挑刺的唐叶农也没有怀疑。
沙珍丽一直凝视着桌子上的束奇,半晌才不舍地问,“林谙,你要把这个带去上海面试吗?”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那你带这么大一个东西,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哦?”
沙珍丽眨了眨眼睛,语气小心翼翼的,“而且,你在旅途上,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呢?毕竟这个东西这么贵呢,是不是?”
林谙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也没有空的地方放它了,它尺寸还是挺大的,放在寝室里,我怕你们也不方便......”
“不会不会不会!”
葛馡连忙打断她,“一点都不会不方便!你要是觉得带着麻烦不放心,就放在寝室里吧,我可以帮你看管,我会好好照顾它,绝对不会让它受到一点伤害的。我用头跟你保证!”
沙珍丽也在旁边用力点头。
唐叶农非常看不惯这两个人的狗腿模样。
不就是一个塑料娃娃嘛,她男朋友戴元白还是延因公司的内部员工呢,到时候什么新的手办拿不到啊,有必要对林谙这么毕恭毕敬的么。
她看着林谙平静的脸,只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拎着餐巾纸就起身往外走:“我去上厕所,反正不管你们怎么处理,不要占我的位置就行。也不要放在桌子上,这么大一个手办,走过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摔了怎么办?谁赔啊?”
她们宿舍是很老式的那种宿舍。
床是上下铺,桌子是公共大长桌,有时候人走来走去的,确实很容易磕着撞着什么。
但葛馡却生怕唐叶农这几句话让林谙改变心意了。
要是林谙真的把束奇带走不留在寝室里,她怕是心都会痛死。
有的东西你没见过也就算了,当你一旦摸过碰过近在咫尺地在你怀里躺过,让你瞬间就交出去,真是比永远得不到还痛苦。
于是她气的直接阴阳怪气地怼回去:“才不会放在桌子上呢,你放心吧,我直接藏在自己柜子里,一根头发丝儿也不会让你看见。”
唐叶农冷哼一声:“我还懒得看呢,有什么好看的,我去延因参观的时候,他们公司的展柜里都是这种手办,我又不是没看见过。”
说完,她也不给葛馡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啪”地一声关上门,用果决的动作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葛馡连忙转回头,看着林谙:“谙谙,你觉得呢?我放在柜子里可不可以?”
林谙弯了弯唇,声音软软的:“可以呀。你们要是实在很喜欢,多玩久一点也没事,反正我不怎么打游戏,也不怎么玩这些手办。”
“嗷!谙谙你是仙女吗,我怎么那么爱你鸭!”
......
手办事件暂且告一段落。
但林谙也由此意识到,《星图》这个游戏究竟是有多么的火爆。
她再次认真地上网去搜索了一下延因公司的具体资料,从员工的平均收入到这几年发行的热门游戏,最后再到神秘莫测的公司高层。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低估了夏律谌的身价。
延因其实是一家很年轻的公司,创立不过七年的时间。
但就这么短短七年的时间,它就迅速从一家小工作室,发展成了如今在好几个一线城市都拥有办公大厦的上司大公司。
而延因最让人感兴趣的,除了那些琳琅满目的游戏,还有那位神秘的cto。
据说正是这位技术官,一力开创出了《神之岛》,《陆海》,《星图》三大奠基延因业内地位的游戏。
也是这位技术官,证明了国内是可以搞出高质量的原创竞技游戏的,《神之岛》和《星图》都火出了亚洲圈,在世界各地受到热烈追捧,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这位技术官也挺神秘的,打从延因创立以来,从未出席过任何一次发布会。
除了内部的高层,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有一个最靠谱的说法是,他是国外归国的海归,今年四十六岁,因为早年遭遇情感问题,所以一力投入事业当中,沉淀磨炼了好几年,才创造出如今这样的结果。
林谙回忆了一下夏律谌年轻英俊的五官和蓬勃朝气的眼睛,又在脑子里描绘出了一个四五十岁,穿着格子衬衫的秃头程序员,忍不住笑了。
她觉得这位小夏总的配置,简直比言情小说里富可敌国的龙傲天霸道总裁还神奇。
不过七年前就成立了公司的话......她算了算夏律谌的年纪。
发现七年前,他刚刚好初中毕业一年。
所以,他所谓的初中毕业就辍学去社会上闯生活,就是开了家公司的意思是吗?
.......果然这就是大佬的世界么。
林谙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提着行李箱走到了宿舍门口。
深浅不一的紫色逐渐斑驳了整个视野,浓浓淡淡,分层的界限看不清晰。像是泼墨上去的前景色,莫名有种空阔的绰约感,不分明,奇异又矛盾。
后来光线开始旋转,几层云之间透出漂亮的亮光,四散开来,又收拢于一抹浓重的墨紫里,光与影在几十万公里以外的瑰丽地方交错相融,模糊之中意外染上几分婉约的味道。
这个时候最显突兀的,大概就是教学楼顶后最后一朵白云了吧。
因为是见惯了的浅白,单看并不奇特,但是一放到稀罕的浓重背景里,就显得十分不协调,十分奇怪。
林谙一直盯着那抹白云看,连路也没有认真走,走下楼梯的那一刻,被注视着的单薄景致也退隐于高大的建筑物群中,在看不到半分踪影。
这下子,天空就全是那种影影绰绰的紫了。
她收回目光,由景入情,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抹孤单的云,突兀地出现,将整个融合的背景撕开一道口,又举目无亲,只好昙花一现沦为配角消失在坚硬的钢筋混凝土中,离开时也必定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