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竹沙哑难听的狂笑声传入众人耳中,虽然及其刺耳,却不难从笑声中感受到他欢愉与兴奋的心情。一时,竹海外面的千来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个个均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紧接着,竹海的巨竹开始齐声呐喊,惊天的响动震颤着众人心弦,曾经见识过巨竹异变的冷家堡子弟与倮谷众人心有余悸,个个露出了戒备之色。还好,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总算没有人再逃走。
四位魔奴不曾经历过先前的变异,都有些抓不到头绪,在这战鼓滔天的氛围中略感不适。
尽管这样,他们仍不把眼前这些巨竹放在眼里,只是担心兽王城有强援出现。眼前就他们四人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但身体都是受伤严重,周围这群人看来人多势众,却人人修为低微,关键时候起不上什么作用。况且他们并非自愿而来,个个都是受到逼迫恐吓后万不得以而留下,如若兽王城真要来了强援,见势头不对,眼前众人全面倒戈也不奇怪。要不是四人势单力薄,想要破开眼前这片竹海力不从心,他们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群饭桶身上。
狂笑声经久不绝,四人虽然知道定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却也不敢再耽搁,己方严格来说只剩下四人,而且没有援手可用,对方先一步得到消息,眼前一位高手虽然被领头魔奴废了,但后面还会出现多少高手,修为有多强,他们都不知道。兽王城的圣女何等尊贵,与兽王大尊一般受万人敬仰的人物,以她的身份,如若性命受到威胁,兽王城的高手就算倾巢而出也不是不可能。眼前时间拖得一分,四人就多一份危险,如若再不动手,待到兽王城的高手准备妥当后再想虏人而去可就迟了。
四人明白眼前危机重重,不再犹豫,身材最高的魔奴显然暂时顶替了领导者的位置,开始使用手中的权利。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待得众人平静下来后道:“此番请各位英雄前来此地,我等并无歹意,实是有事需要依仗大家相助,只要各位英雄帮忙打开一条通往竹海深处的通道,以后是去是留我等绝不为难。”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巨竹那战鼓喧天的响动中依然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一群人听得他如此讲,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刚才大多数人体会过巨竹的变态,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易办,性情直爽者已经开始小声驳斥魔奴的想法,埋怨起来。
“不可能的事,在这里打出条通道,与上天摘取月亮又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吗?”
“这竹海的巨竹质比精铁,刀剑难入,何况诡异离奇,就凭我们这些人有何手段可以成事?”
“看出来没有,他们只是把我等当成替死鬼,根本就没把人命当会事儿!”
“前后都是死,这算什么道理,要不与他们拼了,走脱一个算一个……”
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埋怨声越来越大,而且都是一般想法,魔奴根本不把自己当人,感情是让自己前去送死。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敢出言表示不满,就很容易引起共鸣。人类确实比低级动物优秀,身处绝地时拼死都要争取生存下来的机会。
领头的魔奴见形式不对,现在可不是出乱子的时候,他高声道:“安静。”
他的声音犹如晴天惊雷,就连巨竹的呐喊声都被掩盖住,众人顿是觉得脑袋被锤击了一般,逐渐安静了下来,却依旧怒容满面地盯着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领头的魔奴目光冰冷,扫视了众人一眼,很多人被他冰冷的目光盯的胆寒,不觉低下了头去。见人群不再起哄,领头的魔奴道:“各位英雄想来是误会了,既然请大家来帮忙,当然不会让大家前去送死。刚才分发给各位的幽灵之水就是破竹的工具,我在此保证,决不会让众位的性命受到一点伤害,你们只需将幽灵之水洒向巨竹身上就是,其它的事情就不劳众位操心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想起冷家堡三位子弟刚才的模样,清楚此言并非虚假。
幽灵之水其实就是死海的海水,水中幽灵万千,能吞噬万物,所以也叫幽灵之水。就连人类都抵挡不住的吞噬力,那是巨竹那些低等生物所能抵挡的。虽然巨竹的怪异他们见识过,但与恐怖的幽灵之水就不能相提并论了。想想只是一滴幽灵之水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化为一滩黑水,众人顿时感觉想要破开巨竹林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不涉及危险,他们很快又改变了想法,基本上都随从在了魔奴的淫威之下。偶尔几人还有些怀疑,却再也翻不了什么风浪。
领头的魔奴见众人默许认同,松了一口气。千余人若是真要拼命,虽然四人不惧,仍是不小的麻烦。眼前的形式万万不允许此事发生。他还需要这千余人来破开眼前这片竹海,凭白损失掉可不划算。如果就他们四人去洒那幽灵之水,速度再快,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兽王城圣女。
眼前算是把众人唬住了,他也不敢迟疑,怕再起什么变化,麻利地把眼前众人分成了百来组,每组十人,第一组面对巨竹排开一线,紧接着第二组站在第一组身后,第三组站在第二组身后,后面第四组,第五组……一排紧挨着一排,不多时众人就排出了一个百来组的长方形阵容。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的神情,那模样比沙场对垒的战士也不弱几分。
多数人刚才在巨竹手下吃过大亏,堂堂七尺男儿被吓的屁滚尿流,江湖好汉的形象被抹杀的荡然无存,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恶气,如今有机会报复,虽然形象已经无法挽回,能够让巨竹尝尝幽灵之水的滋味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当下,众人满脸都是兴奋的之色。
领头的魔奴一声号令,十只水袋里的幽灵之水毫不留情的向巨竹洒去,天空中水花四溅,黑雨弥漫,当前的巨竹稍被沾染上黑色水珠,瞬间化成枯槁,转眼间变成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
洒水的十人没料到幽灵之水如此霸道,心中实在解气,竟然欢呼中臭骂起来。
“你他妈的狂,活该,老子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泼一,我泼一,泼到你丫的小鸡鸡。你泼二,我泼二,泼到你妈找不到你小老二……”
在前面十人的欢呼臭骂声中,后面的人着急了,别人倒是出了气,自己却还憋着满肚子的火,顿时,已经有人在开始提醒道:“你们别顾着骂呀,手上加把劲,要是实在累坏了就赶紧下去休息,我们有得是力气,你们就不用死撑了。”全不想水袋口就那么小,不是使劲就能干得快的。
巨竹在幽灵之水的袭击下,毫无抵抗可言,每根巨竹只要沾染上一滴黑水,都逃不掉灰飞湮灭的结果,就连地上的蚁虫也不能幸免,无辜的化为尘埃。不多时,十人就洒出了一片三长的空间来,水袋中的幽灵之水尽数用完,不得不恋恋不舍地退了回来,飞奔到四位魔奴身前,继续往水袋中加入幽灵之水,准备第二次出击。
他们心里却有些担心,百来组的人这一路将幽灵之水洒过去,或许轮不到自己再次出手就已经被别人玩完了,一时间十人变得有些郁郁寡欢,看来刚才那番折腾还不解气。
第二组十人不待第一组的人全部退下,已经一股脑全冲了上去,幽灵之水被他们洒的花样百出,还有人腾起了身子在空中往下洒,幸好马上被领头的魔奴制止了下了。他也不想自己在空中玩的倒是高兴,洒下的幽灵之水一不小心落到地上几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完全是给乐的有些糊涂了。
黑竹沉浸于极度的兴奋中,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一看到潭芯,马上就隐去了脸上的唳气。
潭芯本被他失态的神情吓住了,黑竹在狂笑中的那张脸形同鬼魔,一条条的横肉不停在笑声中抖动,丑陋的相当恐怖。如今见他终于恢复了本来之色,心里忍有余悸,怨色道:“大哥,以后不要再象刚才那般狂笑了,好好一个人就象变的无比邪恶似的,一点都不好。”
黑竹惭愧的道:“潭芯说的是,刚才是哥哥失态了,一时发现自己能说话后控制不住,惊吓了妹妹,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妇人依然那么慈蔼,佝偻着身子走到黑竹面前,用手轻轻梳理着他在狂笑中散落的发丝,微笑着望着他,静静地不说一句话。
黑竹心里一片温暖,有些东西,不用说话也能感受到含义,他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妇人,柔声道:“母亲!”
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却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感激,刚拥有语言技能的他,一时也无法用更多的言语来表达对妇人的恩情,那比海水还深的情意,就象一把刀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并不是非要言语的表达才能让人动情,这两个字已经表达了他对妇人的尊崇与爱护,感激妇人这几十年对他的养育与关怀,就算没有华丽的表白,依然是那么感人落泪。
妇人点了点头,轻抚着他的脸庞,道:“好,好,我们的黑竹能开口讲话了……”后面的话已经被泪水淹没。
黑竹见妇人如此模样,心中感激万分,虽然自己只是妇人的养子,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妇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他永远也不会忘去,虽然自己并非人类,但多年的相处在人类身上也多少沾染了些习性,懂得了人性最复杂的东西——感情,虽然比较淡薄,却更加单纯真诚。
他想要安慰妇人几句,忽然觉得身体象是被什么东西在拉扯,这拉扯让他感到疼痛,与巨竹之间某种神秘的联系传来了危险的信息,他大吃一惊,再也顾不上眼前三人,神秘的信息传递给他一种残酷的灾难已经发生,他要去阻止,无际的竹海可是他身体的本源,容不得丝毫伤害。
黑竹面容焦急,指着地上的侯华仁对潭芯道:“你帮我照顾一下这个人,我得赶紧出去一趟。”说完,转头又对妇人道:“母亲,我有急时要办,得马上就走,等会儿回来后咱们再好好聊聊。”
妇人点点头,收回了黑竹脸上的手,黑竹也不多言,身体稍稍晃动,既消失在竹海中。
眼前的形式令黑竹勃然大怒,只见波浪般的人群来来回回,已经将竹海弄出了一条宽三丈,深二十多丈的道路来。人群手里的水袋中洒出漆黑的黑水,挡路的巨竹在黑水的浸蚀下无不灰飞湮灭,而且不能在自己的意念中恢复重生,真真切切的完全化为虚无。这黑水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当然不知道。但他能从黑水中感觉到不明的个体存在。这些个体让他感到害怕,觉得恐怖。
他无路可退,巨竹如若全部被毁灭,他毫不怀疑自己也会随它们而去。身体失去了本源还拿什么来支撑?
黑竹拼命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响遍整个竹海,亿万巨竹渐渐从沉睡中醒来。
巨竹再次被赋予了生命,敏锐的意识到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无数的伙伴被一种邪恶的存在吞噬了灵魂,本体在腐蚀下变为黑水。巨竹愤怒了!疯狂的咆哮着为伙伴哀鸣,仇恨在悲痛中滋生,灵性转变成暴戾,它们将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家园,它们将用怒火来表达不屈的信念。它们虔诚的默哀——亲爱的伙伴,我将用热血来洗净万恶的源泉,我将背离仁慈的束缚冲破黑暗,我以灵类的信仰在此宣言,将狂暴的敌人推进无尽的深渊……
巨竹体内澎湃着惨烈地火焰,粗大的枝杆变成了鲜红的颜色,仿似来自血河的生灵,灵识已经不在,欲望只剩下毁灭。只见成千上万的巨竹拔地而起,紧紧挨在一起象是一片邪恶的红云,它们把自己幻化为标枪,身体在烈日下散发着惊心的红芒,带着无比的怨气,充斥在每一片空间里,遮天盖日地向敌人刺去。
怜悯已经被熔化,仁慈变成了屠杀,它们全身只剩下复仇的怒焰,叱呵着人类的贪婪。
四位魔奴反应最快,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侧面飞了出去。由于他们只是站在人群的右边,并未参与泼洒幽灵之水,而巨竹显然针对的是毁灭伙伴的凶手,他们才是巨竹愤怒的源泉,四位魔奴的身体虽然无法幸免枪云袭击的范围,但处在枪云覆盖的边缘,以他们超强的修为,敏锐的洞察力,在较短的距离内终于幸免逃生。
其余的千余人就无此好运,他们不仅是巨竹的目标,还没有强大的修为,人却处在枪云的中心。较远的距离,低微的能力,这一切都能说明结果。连魔奴短距离的逃亡都那么勉强,他们只能等待死亡。
刹那间,哭闹声,惨叫声连成一片,人群四散逃亡。祸从天降,死亡踵接而来,人群如何能够逃离这枪云覆盖的大范围面积?巨竹就象一座小山,底部闪亮着数之不尽的锐刺,转眼间就将千余人全部钉在地上,人群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