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易南从右边口袋里面摸出一支烟点上,眼睛看着阳台外面:“安安睡着了,我在这里抽根烟,马上就回去。你再去看一下她,最好给她换身衣服,我看她身上都是汗,这样睡着了也不舒服。”
听了他的话,李阿姨赶忙进了顾世安房间,从衣柜里面找出顾世安平常睡觉穿的衣服给她换上。从顾世安房间出来,刚想告诉盛易南小姐已经没事了,盛易南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远山和方叶扬将客人都送走之后回到大宅,发现盛易南连个招呼没有打就走了,心里面不由有几分不高兴。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面和心不合,但是今天好歹是女儿的入职晚宴,即便是为了客套一下,盛易南也不该如此没有礼貌,让他们在佣人面前下不来台。
方叶扬见李阿姨从楼上下来,脱下披肩问道:“安安呢,晚上是不是喝多了,刚才都没见她出来送人?”
李阿姨一边接过方叶扬的披肩挂好一边回答:“小姐晚上喝了不少,幸好有盛先生在旁边照顾了一晚上。现在人已经睡着了,我刚给她换了身衣服,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听到李阿姨这样说,顾远山眉头皱得更深:“早就说过小姐不能多喝酒,你们谁给她的酒?”
客厅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佣人见顾远山要发脾气,心里面也是直打鼓,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方叶扬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脾气,又继续问李阿姨:“刚才楼上就小姐和盛先生两个人?”
李阿姨点点头,顾远山和方叶扬对视一眼,上楼去看,发现书房的门已经关了。他们刚刚出去送客人的时候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设置门禁,这门难道是佣人给关上的?顾远山扫一眼书房里面顾世安大幅照片下面的保险柜,心里面有不安的预感涌上来。输了顾世安的生日进去,保险柜里面的珠宝和美金都还在,只是那些重要文件都不见了。
他的右眼皮突突直跳,手心里面一点点渗出汗来。方叶扬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保险柜,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但是凭这么多年对顾远山的了解和他此刻的表情来看,她也知道盛易南拿走的一定是攸关顾氏共和生死的东西。
顾远山已经三魂离了七魄,经方叶扬提醒才想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先找保安去查监控,看他从哪个方向走的,不过个把小时,应该没有走远,看能不能把人追上。让宋秘书联络主流媒体,近期有关顾氏共和的任何新闻稿都不允许发。你之前不是跟他见过几次面,有他号码吗,给他打电话,问他要多钱才愿意把东西还回来。”
方叶扬的安排有条有理,但是这一年以来,他们都习惯于盛易南的温和无害,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是一只随时能朝他们伸出利爪的猛兽了。他们显然不够了解盛易南,今天晚上的盛易南不是随机作案,从顾世安口中得知顾远山保险柜密码的那一天开始,他的心里面就开始酝酿这个偷窃的计划了。他能进入顾远山书房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一旦机会来到,他就会拿出百分之一百周密的计划去应对。每一次进入顾家大宅,他都在找机会下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就能大胆去实施自己那个百分之一百周密的计划。
进入顾家大宅之前,盛易南已经熟悉了很多遍周围的地形,他知道从那条路走人最少、车速最快,甚至知道如何巧妙避开顾家保安的排查。而在媒体方面,《城市财经周刊》的关鹏社长是他的病人,他相信凭借这份交情,自己想要在上面发表一些机密内容不是难事。
从他驶入副干道开始,顾远山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见他始终不接,便改成了发短信。短信内容千篇一律:能否接电话详谈?你要多少钱?你父亲的案子还有转旋的余地,我很愿意提供帮助。他哂笑一下,有感于顾远山此刻的手忙脚乱,一种报复的快感在胸腔里面蔓延开来。
车子驶到市医院楼下停车场,顾远山的短信还是一条接一条飞过来。他懒得去看,快步上楼走到关鹏的病房门口,正准备将手机关机,最新一条未读信息自动跳出来:考虑一下安安的感受,我们谈谈。
关鹏正好从卫生间出来,见他来了,赶忙打招呼:“盛医生这么晚了还来查房吗,还是有什么事情?手上是什么,文件袋吗?”
那条短信上面的每个字仿佛都刻到了盛易南的心里面,他的脑子一片混沌,顾世安的影子突然冒出来,没过一会儿又换成了盛经年的影子,再过一会儿又是顾远山的影子。他头痛欲裂,深呼吸一口气,推开病房的门慢慢走了进去。
当夜凌晨,《城市财经周刊》登出一则劲爆消息:顾氏共和董事长顾远山爆出受贿行贿证据,名下不动产登记情况令人质疑。这则新闻是凌晨两点发的,大部分主流媒体之前已经收到过顾氏共和的警告,不得在报纸上面刊登任何有关顾氏共和的负面新闻,因此只能远远看着敢于发声的《城市经济周刊》赚尽眼球。
尽管主流媒体当中只有《城市经济周刊》一家发声,但是顾氏共和的公关部门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2007年的北京是全民自媒体时代,即便没有主流媒体跟进,众多网友还是自发在社交平台上面跟帖讨论,很多论坛已经被相关话题挤爆,网友就此事讨论得热火朝天,短短几个小时,相关事件的搜索量就破了百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经过一传十,十传百,顾氏共和的信誉已经彻底破产。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顾氏共和公关部门也无能为力,只能通过向主流媒体施压的方法试图将这件事情的关注度降到最低。
互联网飞速发展的社会背景之下,人们显然不会放过这则新闻,顾氏共和马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些网友深究之后更是指出,十多年前有关顾氏共和董事长秘书涉嫌贿赂国土局局长盛经年的案件仍有很多疑点,今年的7月1日是这起案件的最终诉讼期,过了7月1日,这起案件就不能再进行公诉,不知道盛经年的家人是否会在截止日期之前提起诉讼。
苏可可从平城打来电话,关切地问道:“安安,新闻上面说的是真的吗?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来看你?”
电话里面,顾世安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面透露着深深的疲倦,但她还是强忍着说道:“我很好,律师已经在处理这些事情了,你不用担心。现在有工作在身,请假始终不太好,你自己好好的,我真的没事。”
从她的语气来看,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样,苏可可又追问道:“那……盛易南呢?我听说……”
顾世安不敢再听到那个名字,赶忙说道:“律师在喊我有事情,我先过去一下,等会儿再给回打电话。”
放下电话,顾世安无力地捂住胸口,从桌子上面拿起药吃下去才缓和了一点。从那天晚上之后,盛易南就没有再接过自己的电话了。顾远山质问她为什么盛易南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书房保险柜的密码,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自己无意之中透露了保险柜密码竟然给顾氏共和招来这样大的变故,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她想找盛易南,可是他却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
顾氏共和的股票还在持续不断下跌之中,股东们要一个交代,顾远山和方叶扬每天都要忙着开会商讨对策。随着事态的逐渐恶化,很多外地媒体也展开了对此事的追踪报道,一时之间,全国都对这次事件高度关注。公司门口、家门口被小股民、记者、抗议人士团团围住,她连门都出不去。这一刻,她终于深深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晚上方叶扬一个人从后院进门,顾世安迎上去问道:“妈,爸爸呢?”
自从知道是她将密码泄露给了盛易南之后,方叶扬和顾远山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微妙。说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个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真的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方叶扬将顾世安拥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爸爸和妈妈这两天对你的态度不好,是被气糊涂了,你不要介意。”
见方叶扬的态度有所缓和,顾世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没关系的,这次的事情都怪我,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你们去承担这一切。”
客厅里面的电视上面正在播报顾氏共和股价持续下跌引来股东不满以及上层机关高度重视的新闻,方叶扬将她拉到沙发上面坐下,慢慢说道:“安安,我们没有办法了。你爸爸年纪大了,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受贿行贿都不是小事情,如果数罪并判,恐怕他的下半辈子就要在牢里面过一生了。”
她不敢想象这种局面,急切追问:“不可以!难道律师没有办法吗?”
“你知道吗……”方叶扬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负责这起案子的是章顺义检察官,这个人是章文浩的舅舅。今天早上,章文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愿意帮助我们,他给了我一个温泉会馆的房间号……”
顾世安的眼睛掩藏在碎刘海之下,方叶扬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细若蚊蚁的声音传过来:“哪个房间,我去看一下。”
章文浩的手从顾世安裙子底下伸进来的时候,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因为害怕而颤抖。她用房间里面的电视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里面正在播报有关鸟巢的新闻,她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某一天路过那儿时,盛易南曾经牵着自己的手许诺过,要在2008年的时候一起坐在鸟巢里面看奥运会开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