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很快就在劳累中结束了,最后班主任来到了草坪上大致看了看同学们的劳动成果,宣布孩子们可以早点放学回家了。
七班的新生们一下子高兴的欢呼雀跃起来,各种哄笑一圈便散去了。隋安也默默收拾着东西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想了一下,转头跟黏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告别:
“别再跟着我了,已经放学了,我要回家。”
嗯,好歹是今天新认识的同学,两个人还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隋安知道了小姑娘的名字叫祁茵,今年13岁,性格有一点内向,是巨蟹座。
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人叫什么,只是觉得作为已经认识的人,互相告一个别再离开才是正常的程序。
却丝毫没有想到……哪有人家告别是这么凶残可怕的?
小姑娘顿时愣在了原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神情凄惶到隋安颇有些不知所措。
所幸江天一这时候在远处叫她了,所以她也没多想,立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
天一和隋安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因为考虑到两个孩子上学的原因,爷爷把原来收废品的小院转了出去,置换成一点本金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个破角落里盘了个小店,在那里卖点文具和书本之类的东西。
两个孩子平时也很懂事,考虑到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所以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从来不推脱。在课余时间帮忙把小铺子整理的井井有条,一点也不显得破落拥挤。
但实际上万事有利就有弊,虽然终于换成了一个清闲一点的活计,但是店铺的租金却是太贵了,所以一家人都缩在店铺后面的一个小院里,居住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原来明亮宽敞。
因为离家近的原因,天一和隋安很快就到了家里的店铺。一到店里,天一就跟撒了欢似的“碰”地一下丢开自己的书包,腻到了江奶奶身边,高声喊着:
“奶奶,我回来了……今天有没有进什么新书啊,我想看!”
看见孙子这么的磨人黏糊,江奶奶之后放下手头的活计无可奈何点点他硬朗的额头,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个样子?你现在可是初中生了,有点中学生的样子吗?你瞧瞧隋安多沉稳,你还是个男孩子呢,怎么就越长越不像样了——”
江奶奶语气里满是宠溺,说着就弯腰从柜子里抱出了一打花花绿绿的书,装着一副嫌弃的模样丢进了天一的怀里,道:
“呐,你要的书……还有我们小安的,记得等会儿要给她啊……”
小店铺里自然也是卖书的,新书旧书混杂着都卖,但是唯一不变的一条就是,有什么有意思的好书天一都想要看一看,为了不影响店里的生意,江奶奶一次只给他一本,但是分给隋安的却从来不限数量,有多少给多少,丝毫不担心小胖妞回影响到书出售。
对此天一都不知道抗议多少次了……
但是江奶奶总是神秘一笑,怼他:“人家小安可是给了借住费了,给的每次还都不少……你呢,你一个大小伙子,吃得多干活少,还不给钱,凭什么跟我要书看啊?”
怼的天一那叫一个羞愧难当五体投地啊。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好抱着书悻悻回隋安的屋里,找她去瓜分一下今天的战果。
不同于某男生的放荡不羁,我们亲爱的小安安同学可是逐渐成长为了一个懂事有担当的好姑娘,虽然仍旧有些沉默寡言,却在这个家里一点一点地担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
她回家以后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转到后院去帮爷爷清点今天的货物库存了……老人家们身体不太好,所以有什么比较大件的重物,隋安都一声不吭地自己主动过去帮忙接了下去。
看到小姑娘头上大颗的汗水,爷爷也看不下去了,扶着自己的老腰就要去叫天一过来帮忙,结果却被隋安止住了。她说自己也可以忙完的,天一就是今天第一天到学校比较兴奋,玩心没有收住,暂时先不要打扰他吧……
面对小姑娘如此坚持,爷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讪讪地放下了自己招呼在半空中的手,叹气:
“你要是能一直这么宠他也好,关键是我也从来看不透你是怎么想的……”
他对眼前的现状一直存在深深的忧虑,隋安能出现并加入他们家成为一份子,对爷爷来说很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因为这上天美好的缘分他们才能够相遇,并且聚在一起去。
可是但凡要跟自家孙子扯上关系,爷爷就不免要想的多些……对他来说隋安是个太过可怕的未知,哪怕相处了这么久,他都没法摸清这人的底细……万一以后她要对自家蠢呼呼的乖孙打主意,那十个天一都不够她搓一顿的。
一想到这里,爷爷不禁再次长叹出声……
而隋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抿了抿唇继续扛着货物往前院里走……
……
忙活了大半天,一直到晚上接近傍晚的时候,隋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屋里去。
她进屋以后直扑向自己的塌上去,眼瞅着江天一也正趴在她的塌上聚精会神地看书,她也还是没有犹豫地继续倒了下去。
“诶诶诶……”
塌上的某人顿时唉声连连,大喊:
“小胖子你要压死我啊……你是不是又忘了你的体重有一百四啊!”
江天一扒拉着小胖妞的肉,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泰上压顶”下爬了出来,翻身用膝盖压制住隋安的软肚皮,压低了眉眼威胁她:
“隋小胖你张能耐了是吧……这都敢往我身上砸了?你这是谋杀知道不?谋杀自己老大是要坐牢的!”
隋安慢吞吞地把手垫到了脑袋后,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回复他:“你当你是谁啊?还老大?不管我杀了哪个人恐怕都要坐牢的吧?你的百科全书都喂到狗肚子去了?”
自打和天一相处以后,隋安应付人恶言恶语的技能也越来越强悍。她的记忆力比天一要好,所以自从天一开始教她学习以后,她的记忆功能也就从此解锁了出来,平常天一也比不上她。
所以用“百科全书喂狗”这种话来应付江天一,是他这个自诩天才的小傲娇最受不了的打击和辱骂。
听到这种话,江天一的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起来。他这个时候算是气愤到极点了,于是弓下腰来凑近了隋安怡然自得的小脸,拿自己手中新书的书脊去戳隋安的眉心,阴气森森地问她:
“你再敢跟我说一遍——?”
隋安懒洋洋地直视他一副威胁凶狠表情的眉眼,开始放肆自己的目光去观察和追逐他的每一个神情。
一年过去了,天一较之过去容貌以渐渐张开……很少会有人再称呼他为可爱的男孩子。他五官脸型的硬朗终于突破了那双眼睛的限制,让人渐渐更加难以忽视他的光芒存在。
她曾经预测这个人会长的越来越硬朗正气的,就是骨子里的那种浩然正气,笔直无偏。可是谁曾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值青春期的原因,天一的容貌性情反而越来越往邪气那边发展。
……一个一身邪气的三好学生?
看着眼前人近距离压低的眉眼,小胖子禁不住开始走神,又联想起今天江天一欺骗教导主任不成,反而惹了一身腥的事迹,越来越怀疑这个家伙上初中以后要往混混黑道小子的方向走偏。
啧啧啧,在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情形——眉心被他用书脊抵着,肚子被他用膝盖压着……这场景怎么跟以前小混混威胁欺负她的情形越来越像呢……
隋安想到这里禁不住在心底里暗笑,就连脸上的神情也藏不住,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只是这神情在天一眼中看来,就更像是一种琢磨不透的嘲讽了。他倒也没有真敢拿书对隋安作什么,只是眼里的怒气更甚,一下子把书刷的一下打开,做出读书的样子恐吓:
“你要是不给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就……”
哦,膝盖当然还在某人软软的肚子上抵着。
隋安微微侧头,看向男生直起身在灯光下好看的侧脸,好奇发问:“你要如何呢?”
江天一飞快地翻着手中的课外书,眼睛好似扫描仪一样目不转睛地搜寻着书里的内容,看都不看她地继续威胁:
“那我就读恐怖故事给你听……”
“噗哈哈哈……”
仰躺在塌上的某胖子忍不住笑出来声——从她这个角度可是能对书皮封面一览无余,江天一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明明印着几个大字“格林童话”。
捧着童话书要给她讲鬼故事?
她的小一脑回路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清奇古怪啊……
……
这边江天一可完全不顾上隋安在他膝盖底下一直笑到肚子抽筋……他很快就哗啦啦地把书翻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上,随即恶狠狠地低头剜了隋安一眼,清清嗓子开始朗读:
“从前,有一个叫蓝胡子的国王……”
隋安笑着打断他“国王的故事吗?那他后来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这不是童话故事的经典结局吗?
“回答错误,这次是我讲的蓝胡子版本,你给我好好听!”
江天一有备而来,“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把这一大厚本的书盖在了小胖子地脑门上,开始自己抑扬顿挫地故事讲述:
……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长着蓝胡子的国王,他是一个十分凶狠的吃人魔鬼,喜欢利用自己英俊的外貌骗取美丽无知的小姑娘们到自己的城堡中,给她们城堡中所有的钥匙,还会神情柔和地叮嘱她们:
“除了金色钥匙打开的那扇门以外,其他任何一间门你都可以进去……但是如果你违反了我的旨意,打开了那扇被禁止的门,我就会生气的把你杀掉。”
那扇门的随后掩藏着罪恶,而犯罪的人总是想要分享自己心中这隐秘的小角落,好叫嚣张狂其自己邪恶的成就。
而愚蠢无知的少女,在蓝胡子某天离开之后,总也抵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偷偷地打开了那扇门……
随后她们都死了。
而有一天,蓝胡子诱拐来了一个非常非常愚蠢的少女——这个女人长的也不好看,但是她有三个英俊强大的哥哥,这让国王看了心里很是不爽,于是用了计谋同样把丑女骗到了自己的城堡中,对她叮嘱了相同的话后,就给付钥匙假装出门离开了……
那个蠢女人果然上当上钩了……她比之前的任何一个蠢货都更傻,第一个就莽撞地要用金钥匙打开那扇小门,这叫暗中偷偷观察的心底不屑暗喜,高兴地想着很快就要杀掉她了……
门里的世界他很清楚,那是血流成河的一间屋子,到处都布满了女人们的残尸碎片,头颅会高高地悬挂在屋顶上,因为咒语的原因日夜不息地从断裂的脖颈出滴滴答答流淌下鲜血……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经受这样可怕的场面,他的这位小娇妻当然也不例外,当即在房间中高声惊叫了一句。
国王于是兴高采烈地赶到屋内,却假装成一副生气的嘴脸,一边大步前行,一边责骂道:“你怎么能违背我的禁令呢?我现在要惩罚你。”
他说着挥舞起长剑要进去,可女孩儿却瞬间紧锁上房间的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蓝胡子国王于是纳闷地停在了屋子门口,决定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女孩出来再杀掉她。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等到女孩儿出来……反而等到了他凶残的三个哥哥,那些人从城堡的窗户翻进来,绕道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他。
后来,女孩儿和哥哥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城堡里,而那间金钥匙才能打开的房门中,尸首越堆越多,最后简直要从屋子里漫出来……
……
故事讲完了,天一意犹未尽地长出一口气,大眼睛中满是惊恐。
他讲个恐怖故事容易嘛,自己都把自己吓的不轻。
而在他膝盖底下,小胖子却是听的很舒坦,神色正常到仿佛根本没听明白这个故事中的血腥残暴,津津有味地好像在听白雪公主一样。
于是天一放下自己压迫她的腿,静静地躺在了隋安身边,侧过身问她:“你听懂了吗?这是一个黑吃黑的故事,最后女孩儿和哥哥们把国王反杀了……”
隋安闭上眼睛晃晃脑袋,毫不在意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还觉得这种反杀太弱了,不如设置成女孩儿把房间里的尸首拼凑起来,组成尸体大军,出门把国王干掉,最后血洗整座王国……”
她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可是口中吐出的,却是充斥着血淋淋的话——“夫妻之间有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的吗?这种故事来的可要比王子公主什么的真实多了……”
侧躺在她身边的天一越听越觉得心凉,感觉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他靠近隋安的半边身体都彻底凉透了。
让人感到害怕的其实也不是隋安的话,而是她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看着这个一脸温和无害的小胖子淡漠的表情,江天一这时候才第一次隐隐认识到——或许他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刚刚改编的故事,是他下意识捏造出来的。
正是由于什么都没有去想,所以回想起来,才越来越觉得心惊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