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节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知道,若是没有强大的势力,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他们的资料?
她似乎知道我在做什么,直接对我说,让我住手。否则的话,她连为我收尸都不能。
我沉默了,沉默了许久,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我无法违抗她的愿望,更无法将她对我的关心视若无睹。
我清楚自己的势力根本没有可能讲她从花家的魔爪解救出来,只能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既然不能阻止别人利用她,至少要阻止别人伤害她。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守护住她。
昨天夜里,她对我说,无论明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动手。
我懂得。这个女子忍耐了许久,以至于忍耐不下去了。但是,当重新忍耐的时候,她的坚强比以前更加强韧了。而我,也懂得她的坚持。也知道,明天是他们的计划的一个环节,不容许因为我而出现任何差错。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差错真的是差错!他们食言,给她服下了毒药。在暗处,我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冲出去杀了那个人。但是,杀了他又如何?不仅仅是违背了她的希望,结果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在一切都归于宁静之后,我走了出去,看着她倒在地上,如若睡着。
心,一瞬间都空了。
我,花惜,这辈子所想要守护的对象,就这么死去了,在自己的面前……
突然开始悔恨,我当初就应该不顾她的意愿,带她去一个没有俗世打扰的地方,而后再去寻来她的心上人,而后守着二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但是,悔不当初也是徒然,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完了。
现在,让我好好的陪陪你吧?而后我会带你去你的心上人那里,让他见你最后一面。而我,会去黄泉找你。下一辈子,我还要守护你。我还要做花惜……
朱焰国。
王宫。
永昶殿。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然下午。艰难的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刺目的阳光。若是换做平日,这阳光只能被形容为温暖和煦,但是现在我哪怕是见到昏沉的光也会觉得难受,更何况是这般明媚的?
大开的窗户,风徐徐吹来,交换了室内沉浊的空气,带来了一阵清新的花香。
虽然现在只是三月中旬,但御花园里面的花,却开了半数。是不是,所谓的春暖花开?
我盯着窗外的绿色看了一会儿,才感到舒服了一些。想要起身,发现身体就像是软骨动物,完全没有直立起来的力气。
我很想要鄙视命运的编剧,搞来搞去,非要将我弄成一个林黛玉不可。不是生病,就是昏迷不醒而后卧床休养,现在还来一个弱不禁风,因为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变成细腰若柳。干脆再来安排我一出葬花戏,最后再来一个疾病不治身亡,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林黛玉了!还是穿越版的!
我不甘心!
我此生,想要的不多,但失去的却有那么多,而且全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甘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控制,那样的话,我还是我吗?!
挣扎起身,好一会儿,满头大汗,却还是挣扎不起。我喘着气,呆呆的看着床帐,看了好一会儿,我一咬牙,撑着手,让自己慢慢的坐了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的锻炼锻炼身体了?
坐起身之后,感觉自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竟然气喘涟涟。就在我想要继续嘲笑自己是林黛玉的时候,突然咳嗽了几下。感觉有什么想要出来,反射性捂住嘴,感觉到那粘腻腥甜的液体,我顿时就知道那是什么。就在想要下床,将之吐在痰盂之中,却见一个人走了进来。像是做贼一般,我立刻将那液体咽了回去。自然而然的擦了擦嘴,将手缩回被子里。
我嘲笑,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能有一点新意?为什么过程一定要这么狗血?
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要死亡。但是,由生到死的过程,却总是那么的狗血。
狗……血?!
我忘记了,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就是狗血。怎么能不狗血?背叛、利益相争、相爱难相守、家族利益、利用、愚弄、欺骗以及疾病。
我不否认好的,但是,真的真的好难以接受。
染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稀粥和药。他在看到温柔奇怪的动作之时,只是疑惑了以下,并未多想。
“你……醒了?”声音里带着喜悦和激动,甚至是颤抖。
我点头,忽视染泶方才的惊愕和现在的喜悦。看着他手里端着的东西,心生嫌恶。
药,又是药!
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道灵光。难道,是药的问题?
我知道我昏迷了,而且不止一天,而且,为去见花散里的那一天,我就没有吃药。吃了药,就会昏睡。如果睡着了,一切怎么继续下去?所以,刚才的呕血,是因为没有吃药的关系?但是……
但是,我不应该对我自己制出来的药这么有信息。是药皆毒,我怎么可以以为它真的完全没有副作用?
皆有被子隐藏,我把了把自己的脉搏。好一会儿,才勉强的得知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总而言之,就是差!
没有了药物镇痛,但身体并没有疼痛。是因为他们喂我的汤药里面有宁神的成分在其中,闻一闻染泶端来的药,我就知道。这一种宁神的药,不仅仅可以安神,也可以当作镇痛剂使用。之前在没有做出药来的时,在无法忍耐疼痛时,我就用的这种药草替代。
长期服用药物,身体会对药物产生依赖性,就如若毒品。先前说过,这种药没有副作用,但那也只是一时之间。我鄙视自己的目光短浅,竟然没有发现,这种药长期服用,如若断了的话,反而如同兴奋剂,会催动体内毒素的活动,让它们提前结束“冬眠”。
我,不想死。
但是……
我该怎么办?告诉他们吗?让他们一起为我想想办法?天底有才人士那么多,能够为我解毒的人,肯定有一两个吧?而且,他们的身份,也比我去找要方便多了、容易多了。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多力量大。
可是,我要告诉他们吗?
我不想死,但同样不想要告诉他们,否则我早说了。我不是笨蛋,自然懂得什么叫做讳疾忌医、久病不治,华佗难治。可我,真的不想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我的固执和任性,但也是我的坚持。
这就是鱼和熊掌的选择吗?
……我欠他们的,真的太多了。我不想要再增添一笔生死帐。治好了的话,我大可以慢慢还。但治不好……他们以后会活在内疚和自责之中。我不想要这样,我辜负了他们的轻易、无视了他们的心情,任意妄为。而这一点,是我唯一能够给他们的……
“先吃点东西。”染泶坐在床沿上,手中端着稀粥。
我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想吃。”
一句话,让染泶原本舒展的眉毛皱了起来,喜悦的神色也变成担心。他道,“不行,你才醒来,必须吃!不然的话,身体怎么能好?”
“……”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侧过头,“不想吃。吃不下。”
之后,染泶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之后,他妥协了。将稀粥放在一边,起了身,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告诉父亲他们你醒了。粥和药,等会再吃。”说完,转身离开。
一会儿后,染泶的声音从门口传入。他叫来了水无,让她去通知染谦;又叫来了水言——好似那一夜之后,水言就调来了永昶殿,他让水言去通知染羽。而后,又叫来了几个人,让他们去通知穆夜和司徒破晓。然后,还叫来了人,让他们去请御医,又让人去御膳房做补品之类的东西。
染泶在外面忙得不亦乐乎,而我,却高兴不起来。
一开始,就高兴不起来,在听到“御医”这个词之后,我更加的高兴不起来。
我下了床,断气药,朝对面的沐浴的地方走去。走进去之后,我将药全数倒在了平日放洗澡水的沟渠里。看着黑色的药汁变得简单,而后流了出去。心中有点轻松。这种感觉,和曾经感冒,将药藏在袖子里面装作吃了,在母亲转身后就将之毁尸灭迹时的感觉一样。
待处理好药之后,我又洗了洗手。手上的血渍,若是不洗掉,只能露出马脚。而后,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未镶嵌好的地砖,从下面的缝隙之中,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三粒药在手中,就这么干吃了下去。而后,再将之还原。这个地方,是制药之时就准备出来藏要的地方。
吃过之后,感觉胃不再那么翻腾。我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了,才走了出去。
我想问,一个人的故事,究竟可以写多久?一年、两年、十年、甚至百年?而一个人的故事可以持续多久?是一时,还是一世还是要算上轮回转世?
我不知道。
以前写小说,那些主人公的故事最长也没有超过十年,而且,这个十年还有掺水成分。换言之,就是写到第二年、第三年的时候,一下子就跳到了八年后、七年后了。而后,就是大结局。这样算来,不就正好是十年。
那么,我的故事要持续多久?依旧到现在,我都感觉不到多少真实。若非身体与心的疼痛是那么的明晰,我定会以为我是在做梦。醒来之时,我会擦拭掉额头的汗水,继续敲着键盘写着小说。说不定,哪一天一时兴起,会将梦中情节当作小说题材来写。
我想问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可是,谁也没有回答我。回答不了,没人回答。弄人的命运,反而丢给了我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让我去面对。
我想要掉头走回“浴室”,在见到屋内突然出现的好几个人。
他们都平静这表情,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屋内气氛沉默,隐约有高压弥漫,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这群人,在发疯吗?但是,见到坐在床沿上的染羽手里的被子时,我不再疑惑了。原来,被子上有丁点血迹,那应该是方才我为了隐藏而不小心弄上去的吧?怎奈何,他们竟然连这都能发现。
此刻,我是不是应该说,那是蚊子血?但是,现在是三月,而且这里是王宫,哪里来的蚊子?或者,我应该说是不小心抓破了身体的某一处而渗出来的?但是,若是染羽要检查,我该怎么办?若是拒绝而他至于如此,而我也执意的话,是不是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或者,我可以说,这是别人的血?但是……
现在总是很残酷。于是,残酷的现实再度告诉我这个被狗血命运弄成的“林黛玉”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几天照顾我的人都是染泶。除了擦拭身子是水无,其余时候,都是他。
只有两个“嫌疑犯”的谎言之下,如何藏得住真实?尤其是嫌疑犯十分合作,愿意曝露真实、审官是一群不是省油的灯的时候。
看着他们那一副沉静模样,我选择无视。原本犹豫不决的心鉴定了下来,如果说,死亡和告诉他们是鱼与熊掌的话,我选择鱼。以此,请恕我不识好歹之罪。
我走到软塌边,慢慢的躺下,闭上眼准备入睡。床那边,站着几个现在对于我而言十分危险的人,自然不能过去。但我也离开不了,只能选一个自己舒服、也离他们能远点的地方。虽然,这个选择根本就是白费的。
闭眼之后,我想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吧?
但是,不一会儿,我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一张毛毯盖在了身上,十分的温暖。让我不禁的缩了缩身子,拉了拉毛毯。
我本想就这么睡的,现在我一点也不介意他们在一旁看着。但是,那个人还是没有离开。这样一个人影笼罩着自己,任谁都没办法安心入睡吧?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如同要审判什么罪人一样的情景下。
无奈之下,我只好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我本以为,至少是他,或者他……但是,他们二人现在都站在那里,没有看我,表情也比其他几人要来得平静许多。
“多谢。”
染谦笑了笑,便坐到了不远处的圆凳之上。
我没打算理会他们,但是,他们却理会我了。染谦最先开口,也不管我有没有听,会不会回答,就径自的说着。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入宫。当初,只是我的一个好心或者是恶作剧,我很喜欢看哥哥变脸的样子,但是,在云姐死了之后,他就是一张脸,怎么逗都不变。我很无趣,想尽了办法让他开心,让他笑,或者是让他生气。可是,我都失败了。在见到你之后,我真的很震惊,震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个人?虽然,那时候的你,不,是穆晚和云姐真的是云泥之别,哪怕是一模一样,也没有任何办法扯到一起。”顿了顿声,继续道,“所以我犹豫了。若不是不小心看见哥哥去了云姐生前居住的梦持宫,我的犹豫会继续下去,而后你就会被慢慢忘记。”
“……”
“能相信吗?之前我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够让我有所动摇的事情。无论是人,还是事情。我所坚持的,就是不择手段的保护哥哥,以及哥哥所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不在乎其他人,包括泶儿。当然的,我更不会在乎朱焰国,那些人的死活,说到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世事无常,天意弄人。到现在,我无法否认……无法否认这些人对我产生的影响。原本只有唯一的哥哥的世界,现在多了很多人,这些人,我都很珍惜。”染谦道。
染谦声音很平淡,但平凡之中却涌出了那种由岁月堆积为成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会懂得。而他,平淡的眼神之中有着让人难以让人无视的激动。
我,明白他说这些事情是为什么。只是,我只能装作不懂。我不是花散里,不会为了那些事情而去纠结困扰。只要决定了,即使到了绝境,我还是会坚持我的坚持!绝对、绝对不会改变!
“王爷,我没有兄弟姐妹,体会不到你的这种兄弟情深的感情,不过,相依为命还是可以理解的。”我淡淡一笑。
“……”染谦一闪眼,见她还是在退缩,只能一股气向前,继续道,“我和花禾的事情,解决了。”
“嗯,很好。”我道。
“你不问问结果?”
“需要问吗?”见染谦一怔,我好心的解释道,“如果结果不如人意,现在谦王殿下不是应该在王府里面哭吗?毕竟,能够爱上你这只老狐狸的笨蛋,全天下也数不出几个。”
话语一出,原本沉默寂静的室内有怪异的声音发出。似乎是其他人在压抑着笑声。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能够让谦王染谦吃窘的人不多。而且,他们着实也很少见到温柔说这样的话。十分的平易、十分的柔和,让人感觉,原本阻隔在彼此之间的遥远的距离终于消弭不见。可是,这终究只是片刻的事情阿……
“也是,一点也不需要。”染谦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