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教派出五部之主收服五族,本以为妥妥当当,没想到最终一族都没有灭成,反倒是折了三位部主损了不少弟子。
之所以是此结果归根结底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玄教过于轻敌,他们认为五族全靠四帝一后撑场面,只要四帝一后一死五族便就唾手可得,所以派出的人马并不多。
另一方面,玄教没有想到沈非五人会从中作梗,他们料想沈非五人差点死在千靥宫手里,一定会心中生惧不再掺和玄教之事。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仅掺和了,而且还都是有备而来,或是带着匪寇或是操控猛兽将玄教各部阻于五族之外。
五族既然没有灭成,那么玄教一统江湖的计划就只剩一个法子了,便是九月九日于天帝山使用天机杖。
天机杖是天下第一大杀器,传说可以操控天下之人,只有拥有此物便就拥有了天下。
然而这都是传说之言,具体怎样没有人知道,就连天机杖是否使用过都不得而知。
玄教教主沈青岩也不确定天机杖是否有如此大的功法,但他认为传说虽多有虚张,但大部分会有所根据,即使天机杖不能让天下人屈服,对玄教也一定会有所助益。
况且天机杖只有甲子年方能使用,错过了今年可要再等六十年,他怎能甘心放着杀器不用再等六十年?
沈青岩行事谨慎,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全力以赴,为保万无一失他派出所有人马前往天帝山。
这些人马之中不仅有原本玄教的人,还有后来依附的各门各派,浩浩荡荡数万人众,可以说半个江湖都聚向了天帝山。
如此大动作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他们心中都明白玄教此举肯定不是为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们虽然知道玄教所图不善,但也没有办法,此时的玄教人多势众半个江湖都在他们手里,谁人会不要命了与他们相抗?
不过确实有人会不要命了去阻抗玄教,便是沈非五人。
江湖人士听说他们打算以五人之躯挑战江湖第一大派无不是心中敬佩。
然而敬佩归敬佩,这些人可不想掺和此事,纷纷收拾包裹远遁乡下想要避此一劫。
世上之人便是如此,他们希望有人出头,但又不想自己出头。见到英雄侠士都是两眼放光心中敬仰,可是轮到自己之时又怯怯诺诺躲到一旁做了缩头乌龟。
等到风雨过后这些人又会站出来,叉着腰口中啧啧称叹,羡慕英雄侠士美人在抱,埋怨天地不公自己没这好命。
他们怎会记得风雨到来之时,是谁站出来替他们顶着漫天风雨?
如今沈非五人便是站出来顶着风雨的人,而天下人都躲在了屋檐之下满含敬仰地看着他们。
有人为他们轻声哭泣,有人为他准备棺椁寿衣,就是没人站出来与他们一同挡着风雨。
沈非五人于危难之时替天下人出头可算作是英雄,而英雄都是孤单的。
西北褐灰山土家宫院。
此时已经近秋,土家宫院之内本就树木稀少,如今树叶枯黄掉落,偌大宫院更显萧索。
土渐风皱着眉头满脸焦急快步疾走,额前两缕头发挡在眼前都无暇甩一下,脚步踏在地上带起一溜沙尘。
路边巡逻的卫兵见他家三爷火急火燎赶着路均心中纳闷,远远招呼道:“三爷!何事如此着急,需不需要小的代劳?”
土渐风看了几人,一摆手喝道:“一边待着去!”
卫兵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走向一旁,心中更是纳闷,心想平时里和和气气的土三爷今日怎么如此大的脾气。
土渐风自小在宫院中长大,对道路再熟悉不过,拐了两拐便来到了土良书房所在。
距离书房还有七八丈远之时,他便向着门口守卫喊道:“太爷可在房中?”
守卫一见是土三爷,面目带笑说道:“原来是三爷,大太爷在房中,我这就喊话。”
说话之间土渐风已走至跟前,一把将守卫拨到一旁,抬手推门大步进了屋中。
门口守卫垫了两步才站住脚跟,嘴张了张又闭了上,心想今日是怎地了,这土三爷怎么如此着急,连禀报都不禀报就这么闯了进去。
土渐风一进屋中便见土良立于书桌之后,正俯着身看着桌上图册。
土良眼睛一抬看了他一眼,徐徐问道:“何事如此急?”
土渐风拧着眉头来回踱步,说道:“我听说花关溪去了天帝山,咱们也赶快去吧,要是再晚些可就来不及了!他们可就五个人,怎么能拦得住玄教数万人马?”
土良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面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继续看着桌面图册,沉默半晌缓缓说道:“玄教人多势众,咱们去了定然有去无回。我们重回土族各方势力还未安稳,此时不适宜大动干戈。”
听闻此言土渐风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拳头用力握了握。
他盯着土良看了半晌,接着长叹一口气,目光一凝掉头向着屋外快步走去。
“你去哪?”土良忽地开口问道。
土渐风脚步一顿,恨声说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虽然功夫不行,但至少能为花女侠挡下三五人。”
说着掉头便要走。
“不许你去!”土良叫住他。
土渐风抬起的脚用力跺在地上,将地面踩出个脚印来,回身急道:“为何不让我去!”
土良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事要你办,你现在不能去。”
土渐风脸色涨红,瞪着土良大口喘着气,说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土三怎能让花关溪在天帝山挡着玄教人众,而我却在这里……”
他正说着,房门“嘭”的一声被推了开,土渐雷大步走了进来。
他将挡在身前的土渐风往旁边一推,向土良行了一礼,快语说道:“父亲,人手已经准备妥当,马匹备置齐全。按你的意思十八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留在褐灰山,其余人均赶赴中原。”
土良点了点头,将桌上图册一把掀了起来,递给了他说道:“按我所画路线行进,通告全族明日卯时用饭辰时出城!”
土渐雷抬手接过图册,道了声是便要转身出屋。
土渐风一把抓住他手臂,茫然问道:“明天去哪啊?”
土渐雷还要出去传令,懒得跟他解释,一甩手快步出了屋。
土渐风满脸茫然看向书桌后的土良。
土良回身坐回椅子之上,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天帝山。”
听闻此言土渐风身子一颤,睁大眼睛问道:“您不是说如今土族不适宜大动干戈吗?”
土良凝神看着他,反问道:“花女侠一介女子不适宜对战玄教,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何还要去?”
土渐风脸上现出喜色,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说道:“父亲说的是,您老人家真是有大义,竟然为了天下民众勇闯虎穴……”
土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去天帝山跟天下民众有什么关系?花关溪有恩于我土族,我去天帝山只是为了她一人。”
土渐风眼眶泛红,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对,天下苍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去帮花关溪,就像她帮我们一样。”
土良面色凝重看着窗外天空,说道:“此行有去无回,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西北男儿也绝不弱于她中原女子,便是明知必死也绝不回头!”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阴雨天的闷雷一般久久回荡在褐灰山的天空上。
东北某地。
宽敞的大道上行着一辆通体赤红的马车,马车虽然不大,细瞧之下却不一般。
只见车身上下均由火树制成,火狐尾毛织成的绸布包着轿厢,打眼一看泛着红光煞是华美。轿帘上穿着金丝描成凤凰模样,无论车身如何摆动,轿帘都是稳稳垂着将轿厢遮得严严实实。
一名精壮马夫手持长鞭稳稳赶着马,车轮碾在土石路面上发出“吭吭”声响,缓缓向前行进。
在马车轿厢旁边并排行着一匹枣红高马,上面乘着一位身着黑色铠甲官兵模样的男子。这人脸上棱角分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腰间刀柄,眼神炯炯凝视前方,给人以精明干练之感。
马车轿厢之中坐着一位面容清纯的红衣少女,此时正双手捧着一个木像含情盯着看。
这个木像刻得精致,连眉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一颦一笑犹如真人,与少女样貌一般无二。
少女看着木像嘴角轻柔一笑,这一笑柔艳无比,确有羞花闭月之美。
少女便是火族四小姐火如,而轿厢外骑在马上之人则是一直护她周全的杨卫官。
火如看着木像想起梁子书往日音容笑貌心中一阵甜蜜,想到不久便要再见到他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她将木像小心放到一旁座位上,听着轿厢外哒哒的马蹄声开口轻柔唤道:“杨卫官。”
骑在马上到杨卫官低了低身子,应道:“在,四小姐可是坐得累了,要不要停下了休息一番?”
火如脸上一红,低了低头轻声说道:“不是,我只想问问多久能到天帝山。”
杨卫官想了想,说道:“大概还需七八日,应该能赶在九月九日前。”
火如“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杨卫官盯着轿厢看了看,沉默半晌犹豫问道:“四小姐,属下有一事一直想问你,只是……”
不待他说完,火如说道:“此行前去我们难以活着回来,杨大哥能够随我而来我感激不尽,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听闻此言杨卫官心中一暖,说道:“小姐去天帝山帮助梁子书,为何不告诉城主大人,我们这么走了二位城主一定会担忧不已。”
轿厢中的火如秀眉一沉,小声说道:“我知道二位哥哥会担心,可是天帝山我又不得不去,我不能让海先生独自面对玄教千军万马。如今火族多事,本来兵将就少,此行又是有去无回,我不想让二位哥哥为难所以就偷偷出来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轿外杨卫官方向,面带愧疚道:“我害你身赴险地,你不会怪我吧?”
杨卫官当然知道他们这一去绝对不会活着回来,然而他脸上毫无惧意,平静说道:“四小姐去哪我便去哪,不过是一死罢了,只要能够死在小姐前头我便知足了。”
火如心头感激,说道:“谢谢你。”
这一声谢对杨卫官来说胜过千金,便是拿城主跟他换他都不答应,他望着火红的轿帘说道:“分内之事,小姐不必言谢。”
火如刚想回话,忽听轿外传来“哗哗”水声,心中疑惑,伸手抬起轿帘向车外望去。
只见远处一片广阔,上方是湛蓝的天空,下方是一望无际同样湛蓝的海水,天与水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仿佛海水流到了天上,又好似天空沉到了海面。
她眼中闪着光心中激动不已,急着问道:“这是哪?”
杨卫官顺着她视线望了望,说道:“前面便是东海,我们要是走陆路到达天帝山怎么也需一个月,走海陆虽然绕个远但海上行船快一些,七八日就能到。”
望着波澜壮阔一望无际的大海,火如回想起梁子书同她描述的景象,口中喃喃道:“海先生果然没有骗我,大海确实美得很……”
海面上波光粼粼,浪头轻推将波光打散,鸥鸟悬在海面上,张着翅膀回旋飘荡。
火如望得入了神,不觉间便到了渡头,只见数十艘大船停在岸边,几个船夫模样的人蹲在岸边,口中叼着烟袋正大口裹着烟。
杨卫官翻身下马搀着火如出了轿,面带喜色说道:“我们运气不错,这里有不少船。四小姐稍待片刻,我去租条船。”
说着向着船夫跑了过去。
火如站在岸边深吸两口气,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张了张手臂,海风轻抚面颊使她心情愉悦不已。
过来半晌杨卫官耸落着脑袋走了回来,火如见他如此神态疑惑问道:“怎么了?”
杨卫官面带难色,说道:“船夫说所有船都已经租了出去,便是给再高的价他们也不愿租给咱们。”
火如心中一忧,低着眉头说道:“要是没有船我们该当如何前往天帝山,究竟何人会租如此多的船……”
她正说着话,忽觉地面微微发颤,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回头看去,只见一队红衣兵将骑着烈马浩浩荡荡向着他们奔了过来,荡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如同山头雪崩一般向着他们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