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南旗镇,虽然还不能暴露身份,但在秦桧看来,这已经是可以我的地盘我做主了。想着要往临安去,却在客栈一觉睡醒,就听到伪齐刘豫发兵三十万南下的消息。
秦相爷又开始在客栈里当众骂天。刘豫这个人秦相爷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号称大齐皇帝,其实就是金人的一个傀儡,就跟日本鬼子那时候建立伪满州国是一个道理。刘孙子本是宋廷的济南知府,汴京城破后就一头扑进了金人的怀抱。金人看这人奴性很强,就让他当了伪齐的皇帝,也属于活着只能为计划生育做贡献的人物。
王虎问:“那我们还回临安吗?”
秦桧想了一下,派阿木先快马赶回临安,告诉赵构他已经脱险,他在后面速度放慢一点走,但还是得先回临安。
秦桧安排好了行程,带着两个洗了澡后,粉嫩嫩的小娃娃去大堂吃早饭。
一队从金地来的客商这时也进了客栈,坐下后就跟老板要吃的,然后就在客栈大堂里开讲金地最新的新闻联播。
秦桧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坚着耳朵听,当听到金主完颜晟疑似病重,数日不曾上朝后,秦相爷是食欲顿时大增,一拍桌子跟老板喊:“老板,再来笼肉包子!”
客商们看向秦桧,全部都是一惊,这人他们刚一进来就看得眼熟,金地满大街都是这人的画相。有客商想与秦桧搭话,但看看跟秦桧坐一桌子的人中,除了两个小男孩很可爱外,其他的全是凶神恶煞,一看就不能惹,便又缩了回去。
秦桧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想,完颜晟对原装货到底是什么感情?行为上是很鬼畜,可他要跟着他跳河时,那声音中的悲怅是演不出来的。难不成这完颜晟是个鬼畜体质的忠犬?复杂,从21世纪来的秦童鞋下了两字评语。
视线再转回金地。
明德宫中,金后对镜梳着容妆。
金后之子代王完颜宗雅垂手立于屏风外。
“你父皇今日还是不朝?”金后问道。
“是,”完颜宗雅说:“母后是否去劝一劝?”
金后笑起来,说:“清欢殿连哀家都禁步的,你要哀家怎么去劝?”
完颜宗雅面露焦急,道:“母后,父皇是否身体不适呢?”
“不要紧的,”金后冷冷地道:“一个人被骗了,心情自然是不好。就让你父皇在清欢殿一个人静一静也好。你去殿外给你父皇请个安,就回府去吧。你父皇后宫的事,不是皇儿能管的事。”
完颜宗雅退了出去。
儿子走后,金后突然就厉声对伺候她梳妆的宫人道:“都给哀家出去!”
偌大的明德宫很快就剩下金后唐括氏一人。金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华已逝,当初的少女模样,连金后自己都已不再记得。身为唐括家的女人,从小她就已经看了太多帝王后宫里的恩怨情仇,所以就算她成为这后宫的女主人,成为这个王朝最高贵的女子,金后也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所谓的帝王爱。就因为这样,她被赞为是一个有贤德的皇后,金后对此只是一笑了之,不在意,所以也就变得贤德。
金后从鬓边拔下一根白发,不知怎地就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只她孤身一人的宫室里,如泣如诉,透着无比的荒凉。这宫中的美貌女子,俊俏娇郎何其多,清欢殿中的那个君王却又真正看过几眼?
清欢殿,这深宫中的禁地,宫人们都道这里面住着君王最爱的人。金后止不住自己的笑声,这些痴人啊,永远不会知道,清欢殿只是一座无人的殿堂罢了。
“秦桧,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你,”金后松开手,任手中的白发飘落在地上,喃喃自语着:“这个世上能伤陛下的人就只有你。”
思绪一下子就飘的很远,大宋的丞相,清欢殿曾经的主人。金后无法想像那样一个人是如何以丞相之尊立于宋国的朝堂之上,她只记得在这燕京的深宫,初见那个叫秦桧的男子时,他只是那座日后成为深宫禁地的清欢殿的主人。
金后记得那是一个下雪的冬日黄昏,有宫人来报,皇帝要将原清欢殿一百二十名宫人全部处死。她慌忙赶去见皇帝,看到的是一个活埋的行刑场,宫人们濒死前最后的哀嚎,几乎让她昏厥过去。然后惊魂未定的她就在漫天大雪中,看到了斜依在皇帝玉撵上的秦桧。一个美貌的少年,金后那时并没有过多在意他的容貌,因为这宫中的美貌之人众多,这少年不过是其中之一。真正让金后记住的,是那少年的眼睛,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泥土一点点把活生生的人填埋,阴冷且肃杀,毒蛇一般,在多年后仍是金后的噩梦。
“你笑什么?”完颜晟从殿外走了进来,声音沙哑得问。
“陛下,”金后起身相迎。
完颜晟站在那里,双眼布满血丝,一年间似乎这人已经老了十岁,“皇后,朕问你在笑什么?”
金后道:“臣妾只是想到了一些儿时的趣事,所以发笑。打扰到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完颜晟也不看金后,目光游离地道:“朕已命人摆下御宴,皇后与朕一起去吧。”
“臣妾遵旨,”金后道:“陛下可否容臣妾换身衣裙?”
完颜晟点头。
金后转身正要进内殿更衣,就听完颜晟在身后道:“朕已经命人去拆清欢殿,那里就建一座花园,皇后觉得可好?”
金后的脚步一滞,背对着完颜晟道:“拆了也好,人都不在了,还留着它做什么。”
完颜晟冷道:“秦桧还活着。”
金后便道:“活着又如何?清欢殿的那个再也回不来了。陛下,有些话臣妾本不该说,所谓情字,因是两情相悦。陛下当年对那人做过什么,陛下比臣妾更清楚,陛下就算杀了所有的宫人,杀了所有的行刑人,对他百般恩宠,秦桧就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在臣妾看来,陛下也不用伤怀,有朝一日临安城破,秦桧是杀是囚,仍只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完颜晟寻了处座位,自行坐下,“皇后去更衣吧。”
金后步入内殿,两行清泪滑过脸颊,真是个痴傻的人啊!拆了清欢殿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还在乎罢了。
帝后二人相偕出现在群臣面前,虽然貌合神离,但看在群臣的眼里,这对金国最高贵的夫妻是恩爱的。
“陛下!”刚从宋国返回的完颜昌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拜倒在地,放声大哭。
“皇弟受苦了,”完颜晟叹息一声,忙让完颜昌平身。完颜昌的北归,是完颜晟用赵构生母韦妃南归,还有免去宋金和约中宋每年要向金纳贡的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换来的。说完颜晟一点也不看中这大笔的钱财,那完全是假话,但完颜昌被俘之后,金国朝中的权力架构就出现了一个真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但内里已是暗流涌动,谁都想拥有更多的权力,内斗已是不可避免。深谙帝王之道的完颜晟很清楚,他的朝堂需要重新回归到一种亲贵、大臣之间的平衡,这一点对完颜晟来说,比那大把的金银更为重要。完颜昌是皇弟,在军中旧部死党众多,皇室之中无人可替代他的位置,所以完颜晟换回这位皇弟也是无奈之举。
“陛下,”完颜昌向完颜晟哭述道:“秦桧这个小人,他……”
“秦桧若落入朕的手中,朕定不饶他,”完颜晟没让完颜昌把话讲完。
完颜昌道:“臣弟如今手脚俱废,日后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
“皇弟何出此言?”完颜晟道:“你只需好好休养就可,朕还等着皇弟再次为朕攻城拔寨呢。”
完颜昌只是垂泪。
完颜晟也知道这位皇弟的情况,太医跟他说了,完颜昌的手脚就是残了,没有痊愈的可能。宋人怎么会放完颜昌回来后,再让他有机会重新与他们沙场相见呢?赵构这么做,情有可原,但这笔帐,完颜晟是记下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赵构也为阶下囚,还有那个秦桧,想到秦桧,完颜晟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燃尽,但如今他只有忍耐。
那日五国城大火,赵桓的屋子被烧为灰烬,是有一具焦尸留在了那里,可谁知道这是不是赵桓本人的。那日秦桧独自一人出队引敌,就已经说明那队人中,十有八九混着赵桓。这一点完颜晟不急着点破,赵构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他就是要要看看,赵桓会在宋廷引起怎样的风浪。
给读者的话:
对完颜晟,梅果要说的是,情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