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带着沈宝宝走了之后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小家伙不一会也睡着了卢瀼靠着靠枕上眯着眼歇了一会,顾北辰就坐在一旁拿着笔记本处理一些紧急文件,也不去打扰她。
直到卢瀼轻张开眼,对着顾北辰说:“你扶我下地走走。”一室的宁静终被轻轻打碎。
听见卢瀼和自己说话,顾北辰有一瞬间的恍神,此刻,卢瀼的声音简直堪比天籁,听在他耳朵里可以说是绕梁三日。
“还是别动了你的伤口要是裂开了怎么办?”顾北辰和上笔记本担忧地说,高兴归高兴,该注意的事情他不会忘。
“没事,伤口要是粘连了会更麻烦,你扶着我,我就走走没问题的。”卢瀼这样说着就已经要自己下床。
顾北辰连忙上前去扶她,当卢瀼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都是在抖,卢瀼的身子很轻,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微凉细瘦,一点也没有孕妇该有的圆润无节的质感,自从她怀孕以来,除了她失踪的那段时间,他都是在一旁看着她的,别的孕妇怀孕要胖几十斤。
她非但不胖反而还瘦了好几斤,好不容易把它养出了点珠圆玉润的意思这又闹了一出早产,之前攒下的那点肉又折腾没了。
有时顾北辰真不知道该夸她省心还是该骂她笨好,她这人自来就能隐忍,从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不去和别人撒娇,就看他孕吐反应最强烈的那几天就知道,他都被她吐毛了,她还跟没事人似的还反过来安慰他。
卢瀼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只有他自己知道,顾北辰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是他心上的一根弦,这根弦一动,他的心肝肉就止不住的疼。
卢瀼由顾北辰扶着在屋子里绕了半圈,伤口牵动着每一根痛觉神经,疼得她冒出了一层冷汗,顾北辰看的难受,站住脚腾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身也不让她再动:“别走了,你粘连就你粘连,咱再想招治,遭这罪干嘛?”
顾北辰将卢瀼困在了自己怀里再不让她走一步。
听着顾北辰赌气的话卢瀼有些忍不住的想笑,还粘连就粘连,拜托,到时候得受皮肉之苦的还是她好不好,那是要从新开刀子开膛破肚的,真是跟这人拎不清。
平常看起来是那么沉稳果敢的一个人,可是怎么一碰到自己的事就这么幼稚呢:“如果连这点疼我都忍不了的话,那以后还有的是罪等着我受呢?”
卢瀼笑得一脸虚弱,脸色白的活像扑了半斤粉底,额头上的冷汗刷刷的往出冒,跟雨后春笋有的一拼,就这样她还要趔巴趔巴的往前走,真是红军两万五的毅力。
可顾北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卢瀼抱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倔,让你听一次话怎么就那么难呢,非得自己个儿活受罪,你看着我替你着急你心里就好受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乖乖的,你说出来,我都照办。”
顾北辰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好像是生气了,又投鼠忌器的无从发泄,卢瀼听得有些愣神,在心里轻笑,这就是顾北辰,他再疼你也会有个限度,只要过了这个度,任你是谁他也都不会纵容,如果不是这句话,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事,她几乎就快忘了,他是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顾北辰。
就算是他宠爱也霸道和一意孤行的。
顾北辰和叶净不一样,顾北辰是天,他可以阳光普照春色满园,他也可以雷霆万钧摧毁万物而叶净是树遮风挡雨的树,他即使是枯萎了也还是一捧可以烧火取暖的干柴。
越想心里越凉,可是卢瀼还是开口了,向顾家人开口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卢瀼更清楚的了,那就意味着你要拿你最宝贵的东西向他们交换,上一次是婚姻和命运,而这一次是未来和生死,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别无选择。
这一生她能珍惜的东西越来越少,每一次的舍弃都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她是个学不乖的孩子,总是莽撞的倾尽所有去赌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局,可无奈,命运总是带她如此薄凉,总要将她推到天平的面前,去衡量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两边。
“那么,我求你,放了芳菲,你也答应?”她并不抱任何希望,试探的语气是那样明显。
“只这件事除外。”意料之中的,顾北辰拒绝了她。
她没有多大的反应,这倒是让顾北辰有些意外,把卢瀼抱回床上,顾北辰微倾着身体替她掖好被角卢瀼看着这张面色清冷,动作却有百般呵护的脸,她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顾北辰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她,她依旧没有说话。
眼神是一汪水般,如镜的清澈,可这样的眼神却越发能反映出别人人性中的丑恶。
顾北辰不愿意看,便又低下头来,他心里并不好受,如果他们之间的结注定会是谢芳菲,那么,只怕他们这辈子都很难解开,tony是绝迹不会放谢芳菲的,不单单是沈嫣夏的事情,谢芳菲这个人似乎跟很多事情都有牵扯。
轻轻地抽回手,顾北辰坐到一旁,姿态依旧清隽高雅,他说:“谢芳菲暂时不会有危险,tony暂时也不会把她怎样,但是,她似乎牵扯进了一宗陈年旧事里去了,tony现在关着她也是为了这件事,等到事情一水落石出大家也就个归个位。”
“你放心,阮家和叶家也不是吃素的,tony还是要考虑得周全一些的。”恩怨情仇之外,牵扯的还有利益,这就是所谓的家族什么都不是透彻,混淆的像一滩污水,卢瀼打心里感到厌恶。
顾北辰看着她的眉头轻轻蹙起,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有将谢芳菲救回来而不高兴了。
“这样,我也算尽力了,如果你还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谢芳菲她性命无虞。”
“好的,谢谢你。”卢瀼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言以对,人家说尽了最大的可能你还能说什么,这句话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一向被人们认为能力无远弗届的顾北辰顾先生说的,能让一个如此强大的人说出露怯的话,卢瀼觉得任是自己再说出什么要求话都好像是在无理取闹。
此刻,她也没有什么筹码在跟他讨价还价了,除了妥协,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至于道谢,她只当这是一种礼貌,毕竟有求于人,放低姿态是一定的。
顾北辰对她的态度明显不满,她这算什么,怀疑他?不错,有些事他的确没有细说,也没有多加干涉,可是,他已经保住了谢芳菲的一条命,她拿她自己的命来和他谈判他怎能不动容。
便是再多的怨恨在与她的生死面前,他也可以放得下,只是,他放下了,又得到了什么,还是这样的不谅解,冷漠,甚至是怀疑,可他要怎么跟她说,谢芳菲与阮闵越甚至是tony都有着数不清的纠葛。
这也是他这几天才知道的,他们三个之间不是谁放手,谁就可以救赎的问题,生死一线爱恨摆在中间,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了。
他不愿她费神,她才生完孩子又动了大手术,医生说她伤了元气,他心疼她,难道这也有错,她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一些,总是跟自己这么拗着性子干。
卢瀼不知道,顾北辰就见不得她这样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样子。
顾北辰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口那股强烈怨气,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卢瀼,你该清楚,我顾北辰不欠你什么,你犯不着和我这么掉腰子,你甩脸子给谁看?”
卢瀼也很平和,她说:“我没有跟你甩脸子的意思,要是我有什么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之前,我和你道谢是出自真心的,毕竟你帮了我,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卢瀼这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就是没有情,夫妻间不该有的疏离,倒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一个谢芳菲?还有,我不需要你的谢谢,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卢瀼,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做?”
顾北辰还是没忍住,他有种预感,感觉有些话如果他今天不说出来,只怕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一辈子……这三个字有多沉重,卢瀼无从体会,只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她无法承受的,现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就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更别说像别人七老八十了,那么长的一辈子她又该怎么熬。
顾北辰的问题,她又有些答不出来了,最后的最后,只能是静默以对。
空气在一点点的凝固,看护在她们最初显露僵持的时候就聪明的找个借口退了出去,此刻除了熟睡的婴小家伙就只剩下他们两个,顾北辰的问题石沉大海。
卢瀼的沉默被顾北辰下意识的当成了拒绝,诡异的笑声自顾北辰嘴边溢出,声音不大却足够彰显出他的愤怒,他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咱们就这么过,谁没了谁都能活,只是离婚,你想也别想,你卢瀼活着一天就是我顾北辰的人,你就是死了也是我顾北辰的鬼,你不是想要跟我较劲么,那行,咱俩就较量着来。”
说完,顾北辰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他没有摔门,而是使劲的把门代劳,很钝的一声闷响,听着关门声,卢瀼笑了,探过身去看女儿的小脸:“看,爸爸还是很疼我们宝宝的,他怕吵到我们宝宝睡觉,连关门都很轻呢。”
卢瀼不知道,顾北辰就在门口,隔着一扇门板,他将她的低语喃呢听得清清楚楚,门轻启了一条细缝,她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进了他的耳里。
这样偷听的举动连顾北辰自己都替自己感到不齿,可是能怎么办,他还是放不下她,在迈出第一步时他就后悔了,可是强烈的自尊心又容不得他停下来。
他将门关上又打开,一条线,是他要观望的整个世界,只因为那里面有她和他们孩子,看着她侧身的背影,还有望着孩子时怜爱的眼神,顾北辰又忽然觉得踏实了,她不爱他,但至少她爱他们的孩子。
再次轻轻的阖上门,顾北辰叹息,这就是怎样的一道情缘,爱与不爱,会这样分割在世界的两端。
夸父可以追得上太阳,那么他又能何时追得上卢瀼,那么,终其一生,又够不够。
顾北辰就坐在外面,静静的守着,看护回来的时候看见顾北辰才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呆着,就被顾北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把下面她要说的话截了回去。
“先别进去了,我太太在里面睡觉,她觉轻有点声音就容易醒。”
看护听了他的话嘴角不由的抽了抽,心说,这位顾先生不是普通人,里面那位顾太太的谱更大,睡个觉还要清场,连老公都不放过。
这小媳妇看着挺温顺的,没想到,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