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当杜维郁告诉乔安,定好的机票是去h市的时候,她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去海南么?”
“累得要死,我不去。”杜维郁轻描淡写地说,“机票是给你定的,没定回程。待够了就回来,好好给人家徐医生一个交代,别磨磨蹭蹭的耽误着。”
乔安抿着唇,找了个借口钻上了楼。
走之前她见了见徐嘉洛,吃了顿饭。徐嘉洛叮嘱她注意保暖防寒,又特地在她走那天中午赶过来送她去机场。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乔安在杜维郁的办公室,杜维郁特地去窗前往下看了看。楼层高,底下的人显得特别小,她也看不清楚,只是拢着声音说:“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回来。下去吧。”
乔安嗯了一声:“那我走了。”
杜维郁没有回身,只听到门锁哒地一声轻响。冬日午后的阳光特别的暖,隔着一层玻璃,更晒的人融融的像是要化了似的。杜维郁站在窗前,突然想起乔安出国的那一年,也是和现在这样,自己站在高高的楼层里,看着楼下来接她的乔瑄,背朝着她不说话。
那时候她还小,整个人都像一朵破败的花,几乎是了无生气。盛夏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摧枯拉朽似的摧毁了她在温室里建立起来的所有美好梦想。
隔了这么久,想起来恍如昨日。
乔安没什么行李,就是一个简单的箱子,里边装了洗漱用品和两套备用衣服,虽然不沉,可箱子还是有点重量的。之前收拾的时候乔瑄就一直在笑话她出个门就跟二十年前似的,此时见徐嘉洛接过箱子,乔安就突然有些别扭。
徐嘉洛倒是很自然,把箱子拎去后备箱,上了车以后还细心地替乔安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扣没扣好。
他俯过身来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衬衫领子和光洁的后颈,短而漆黑的头发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洗发水味道。
乔安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另一只手一把拦住了徐嘉洛。她笑着说:“扣好了扣好了,放心吧。”
她只是眯眯地笑,笑的眉眼弯弯。
徐嘉洛收回手来,也对她笑了笑,边发动车子边问:“去多久?”
“短是五天,多就一个礼拜出头。”乔安说,“没多久。”
他说:“这个时候去h市,怕是会冷。你带没带件厚衣服?”
她挠了挠头发:“里边穿了件羊绒衫,箱里有件儿大衣。去了再看吧,万一要是冷,我就去买件厚衣服好了。”
徐嘉洛点头,嗯了一声。
车子也拐上了主干道。这个时间,比较而言不算是高峰期,一眼朝前看过去,青色的道路笔直宽敞,映着阳光,让人心情大好。
乔安歪着头斜靠在座椅上,脸微微朝徐嘉洛的方向侧着,顺手扭开了他经常听的电台。
那原本是交通台,即时播报市内路况。听了几分钟她觉得有些没劲,又划拉着调了频,慢慢调去了一个音乐频道。
正播着一首歌:“onceitravelledsevenseastofindmylove,andonceisang700songs,iles,untilifindtheonethatibelong…”
很安静。
这首歌是乔安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哥特式风格的歌曲之一,lisa用充满着激情却多变而完美的吟唱,给优雅的钢琴声做了最佳的陪伴。
她想起为了这首歌,甚至专门去看了次《惊情四百年》。那时候她刚收到盛夏的信不久,忍着对恐怖惊悚片的恐惧,一个人坐在卧室里看片子,不过就是因为这首歌和那句宣传词。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当最后米娜含泪刺穿德古拉的胸膛,割下他的头颅的时候,乔安对着一个恐怖片,默默的掉下了的眼泪。
好像突然间明白,又好像愤不甘心。
bewareloveneverdies.
真爱永不消逝。
想必徐嘉洛也听过这首歌,因为他也没有出声。
当lisa的声音伴着音乐逐渐消退的时候,主播的声音响了起来:“记得《麦田里的守望者》里,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千万别跟任何人谈起任何事。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你,又想起了谁?
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位朋友改掉了她的msn签名,她说,你也许知道我走在路上会莫名的想起你,但是你不知道这给寒风中的我多大的慰藉。很多时候,想念都只是我们一个人的事情,关于逝去的时光,关于年少时青涩的爱恋。
下面这首简单的乐曲送给收音机旁的你,它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年华是无效信》。在繁华的世界里,也许我们的心已经开始逐渐老去,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伴随着美丽的时光,封存在我们的记忆里。忘记是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最为困难的事情,但是我们在心里悄悄的知道,我绝不会忘记你。”
恰好是红灯,他慢慢踩了刹车,转过头看她。
乔安也正抿着唇看他。她脸颊旁的酒窝隐约,一双眼睛宛若滴落在酒杯中的黑玛瑙,格外耀眼明亮。
见徐嘉洛看她,她眨了眨眼,有些落魄地牵了牵嘴角说:“说的没错,好像就是这样。”
隐约间,他仿佛看见了她低垂下去的的眼帘中,承载了盈盈的水光。
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捏紧了他。也许叫做心疼,她淡锁的眉心,微颤的睫羽,紧抿的唇角,还有交叉在一起的、骨节都泛了白的双手。
每一样都让他觉得心疼,恨不得能够抱着她,把全部的力气通通都注进她的身体里。
让她能够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去接纳那道阴阳两隔的疮疤。
他挂了档,然后把手伸过去,握在了乔安的手上,紧紧握住了她。
像是受了惊,她微微一缩,却没有挣脱。她双手冰凉,慢慢松了开来,反手抓住了他温热的手指。她撩眼看了看他,那匆忙的一瞥像是在看一棵救命稻草,带着数不清的犹豫和不舍得。
绿灯亮起,徐嘉洛单手擘着方向盘,让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另一只手却一直握着乔安,仿佛他们之间并不是恋爱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关心另一个朋友,默默的给她支持,为她打气。
这有多难做到,想必没有体会过的人无法明了。
乔安也任由他握着,掌心微微沁出了汗,冷飕飕的,逐渐凉了整个手掌。她握着徐嘉洛,一刹那之间脑海里百转千回,不知道究竟是愧疚了什么,辜负了谁。
到底是明白了,自己这样的难堪,并不仅仅是因为盛夏。
他是过去,她清清楚楚的明白。可是恨就恨在,他轻描淡写地从她生命里抽身而退,她却不能和他一样云淡风轻。明明是想忘的,可在某些时刻,伴随着某些声音,她还是会无法抑制地想起他来,想起那几个盛夏里,又黑又瘦的他微红的眼眶,校园里黑白色的条幅,还有那整整齐齐跪成一排的孩子。
正因为这样的想念,又让她对徐嘉洛这样的愧疚。
不能给他全心全意的爱,却享受着他的独一无二。
不是不内疚,不是不心虚,也不是不焦急的。
恨不得让时间倒流,让他们从未相见;或者再往前倒些年,让她从没有遇见盛夏。
哪怕这辈子只遇到其中一个,她就已然幸福无双;或者这辈子谁都没遇见,她也未必不会得到快乐——总好过现在,她自私而懦弱地无限度享受徐嘉洛带来的温暖,却给彼此带来折磨和伤口。
人常言好事成双,只有她却在旧爱新欢中顾盼两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