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留着一些饭食,徐莹吃过后便想去喂自己的老马凌云。走到后院的马房时,竟发现她爹徐世徇正带着磊哥儿在喂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未归家的竟是她大姐徐枫啊!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徐莹正在帮忙打扫马房,这时徐邹氏匆匆到了后院,有些担忧地对徐世徇道:“枫儿怎么这时还没有到家?你要不去医馆瞧瞧情况?”
徐世徇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今日累了一天,懒于再出门。再说她那么大人了,你又何必如此操心!”
徐邹氏还要说话,徐莹忙上前来拉她:“娘,我骑着凌云出去看看。许是已经在路上了,我正好去迎她一迎。”
徐邹氏这才点了点头。
徐莹戴了帷帽,骑着马便朝医馆而去。可看了一路,都没有发现徐枫的身影。她只好径直去了医馆。
从医馆的后院进去时,里面竟然静悄悄的。徐莹拴好马,试着叫了一声,“大姐!”却没有人应。她正觉得蹊跷,四处张望时,便见徐枫从一间小屋里探出头来,朝她招了招手。
徐莹赶紧上前,正要说话,徐枫便拉了她进那小屋,低声道:“小点声,莫让我师傅听见了。”
徐莹于是只好闭紧了嘴巴。小屋中盈满了药香,她四处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一座药炉。原来徐枫正在熬药。
“有谁不舒服么?”徐莹望着徐枫,低声问道。
“一言难尽。一会路上再详细讲与你听。”说完,徐枫便开始专心扇起火来。
等到药熬好了,徐枫便立马将药端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她便匆忙回了小屋拉了徐莹出来就走。
两个人牵着凌云走了一段路,徐枫突然便叹起气来,低头道:“莹儿,你姐姐我今日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是何错事?”
徐枫却开始迟疑起来。
徐莹耐心地等了一会,本以为她大姐不想再说了,谁知就听她接着讲道:“今日那韩文捷令我整理药材,我不小心将两味药材弄混了,他便有些恼怒,命我去打扫院子。我气不过,便偷拿了巴豆霜放进他的茶里……”
徐莹一听也是吃了一惊,想到方才徐枫的举动,她忙问道:“你师傅可否知道?”
“师傅目前还不知!”说到这里,徐枫似是也有些疑惑,“那韩文捷明明肚痛难忍,竟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刚才那碗药又是怎么回事?”徐莹又问。
“我偷偷为他熬了解药。至于他喝是没喝,我就不知了……”
这个夏季,徐莹空前地爱上了骑马。每日从县女学回来,便会牵着凌云出去,转上一圈才归家。因凌云老迈,她不忍骑得过快,所以常常见到小树林便会勒马停下,坐在树下休息玩耍一阵。望着从树枝缝隙穿射而来的阳光,合抱着粗壮的大树,她便会觉得心旷神怡,懒得再去管那些之乎者也,家里长短了。
只是意境虽美,后果却很残酷……某一日早晨,她觉着自己的脸颊疼痛难忍,揽镜自照时,竟发现自己的左脸颊已是红肿一片了。
徐邹氏皱着眉审视了她的脸半刻,便拉着她立马去了医馆。徐莹用草药敷了脸,又喝了几剂苦口良药,可那红肿竟愈发严重,溃口久久不肯愈合。这下,徐邹氏开始忧愁不已了,偷偷念叨了好几次,“以后若是嫁不出去可该如何是好啊!”
听自家娘亲这么一说,徐莹看着脸上的红肿,也开始有那么一丁点儿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犯起愁来。可更令她犯愁的是,每日里她还得去县女学见人,时时得记着有人看向她时就要侧过身去,顺便低下头来,还得谨记用手遮一下下丑。
可这般的掩耳盗铃又有何用啊!有何用!还不是弄得人尽皆知了。她的脸面简直是无处搁啊!无处搁!而那罪魁祸首据说竟然是只虫啊!是只虫!
就在徐莹绝望地以为自己这辈子便要这般无颜见人时,某一日徐邹氏突然神神秘秘地在她面前掏出一块墨锭来,“莹儿,要不咱们试试这个?”
徐莹本着病急乱投医的精神,又看了看徐邹氏急切的目光,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据传重五节于蛤蟆口中塞墨锭,悬挂起来晾干,即成蛤蟆锭,涂于脓疮上可使之消散。既然徐邹氏费尽心思为她寻得了蛤蟆锭,她又如何能辜负她娘的一番苦心?
于是,第二天徐莹便黑着半边面孔去女学了。林兰馨看见徐莹的模样,表情几乎和徐邹氏差不多,欲言又止了半天,恐怕也在忧心她以后还能不能够嫁得出去……
在县女学被侧目了一整天的徐莹心中强烈地想要找茬发泄,于是回家后抢了磊哥儿的点心便戴着帷帽愤愤地出门了。好歹也要让她抓几只虫子来泄泄愤!她愤愤地想。
可谁想虫子还半条也没抓到,路上竟然让她遇到了徐皓,还被他一把抓住了。
“你这般急冲冲的是要去哪?”徐皓问她。
徐莹懒得理他,心中却在不停地怨念:为何她黑了半边脸、戴了帷帽徐皓还是能认出她来?为何她不过萌生了拿几只虫子泄愤的念头便有人来阻止?可徐皓偏偏也不是好对付的人,拉着她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徐莹挣不开,又不敢招惹徐皓,正在烦恼,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们身边经过。顾不上其他了,她硬着头皮便求救道:“陈子焰!”
可令徐莹傻眼地是,陈子焰回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无动于衷,继续朝前走去。
这下可惹恼了徐莹:他竟然敢装不认识她?瞪了徐皓一眼,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她的眼神,徐莹咬着牙道:“我现在要去装鬼吓人,行了吧!”说完,便趁徐皓分神时用力地挣开了胳膊,朝陈子焰追去。
一路追到了荷塘,见四下无人,她这才敢大声叫他:“陈子焰,小气鬼!”
可令徐莹更加想不到的是,他这次竟然连头都没回,径直便进了荷塘旁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