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莹见马车停了,提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催马上前,就见车帘被缓缓掀起,一张淡漠却俊逸无双的脸庞就这样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眸中。
“拿来。”袁历韧冷冷地望着她。
“什么?”徐莹一瞬间有些迷惑。
“竹箫。”
听到这两个字,徐莹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竹箫塞回了自己怀中。“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言语中却是毫无底气。
只因她根本不擅吹箫。
她常常想,恐怕自己是因为太过迷醉于袁历韧的箫声,长久来都自愧不如,才根本无法鼓起勇气好好地去吹奏一首曲子……
随着带着萧,却不会吹奏,还真是讽刺。
“上来。”袁历韧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累。
徐莹以为他还想着要讨回竹箫,正在忸怩,袁行却早已看得不耐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毫不留情地示意她立即下马,随即便牵着她的马到马车前面去了。
徐莹这才慢腾腾地挪上了马车。等她坐好,就见袁历韧正眯着那双似乎轻易便能蛊惑人心的丹凤眼打量着她。察觉到一丝危险,她稍稍将自己往车厢外移了移。
“过来。”他轻启唇瓣,那靡靡的声音令人陶醉。
徐莹有瞬间的晃神,但还是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些。车厢逼仄,她轻易便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想自己的目光被他捕捉了个正着,不由得有些羞怯地别过头去。
“为何跟在马车后面?”
听到这个问题,徐莹愈发觉得羞窘起来。轻咬唇瓣,她垂眸不语。
“我明日午时离开稽陵县,到时秦幽婳会同我一道回项阳。”
倘若说听到前半句话时徐莹是觉得惊讶,听到后半句时她则是震惊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袁历韧,她嗫唔道:“你……你说什么?”
而此时的袁历韧,却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加解释。
“焰,你说什么?莹儿没有听清……”徐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可心里还有个声音在问她:既然你早已选择了离开刺史府,又何必要问?既然你早已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又何必要不甘心?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立场不坚定的女人,总是顾忌重重,无法全心全意陪在他的身旁。虽然早早地为他失了魂,却还是理智得可怕,知道他并非自己可高攀的,所以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因为袁历韧的慷慨,她得以在两年间积存了一笔可观的银两,并早已在马场中领养了一匹健马。她本想存够钱还给姑姑徐世萍后再一走了之,可姑姑的所作所为却渐渐令她无法容忍。而会提前离开刺史府,却实际上并非在她的计划之中。若非她爹徐世徇突然受了伤,她也不会草率间便离开,至少也许会向他告个别……
不知何时,袁历韧再度睁开了眼睛,他微微倾身上前,宛如幽潭一般的黑眸深深地望着她,用一种蛊惑般的低语轻声道:“你若是想要随我回去,只需明日午时到城门便可。”
徐莹幽幽地抬头看他,眸中有忽明忽暗的火焰在闪烁。
这时,袁历韧的嘴角突然上挑,露出一抹冷酷而阴鸷的笑容,“只是,以后你便再也不能回这稽陵县了。”
再也不能回稽陵县?徐莹刹那间便惊呆了。浑身发抖,此时跳跃在她脑海中的只有一个念头:他分明是因她的擅自离开发怒了!
奔者为妾,他竟然这般云淡风轻而又绝情冷酷地暗示她弃家随他而去!直愣愣地望着袁历韧,恍若她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徐莹就这样望着他,慢慢地,眼中便盈满了泪水。
袁历韧那张令她迷醉的脸庞上依旧看不出情绪,还是那般淡漠。徐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用衣袖擦干眼泪,她用力地拍了拍前面的车厢,声音中甚至是有几分刺耳:“袁行,停车!我要下车!”
徐莹拍得如此用力,让袁行也吃了一惊。他停下马车,不多久就见徐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上前来要拉自己的马。
她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眼泪又一直拼命在流,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来擦了好几次眼泪,又用力咬了咬自己的手背,就是这样,她试了好些次还是无法解开自己的马。
袁行见她如此,也不敢上前,只好偷偷去看自家少爷。
见车帘并没有拉开,袁行更不敢擅自行动了,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时,徐莹总算是解开了缰绳,她晃悠悠地翻身上马,大声“驾”了一声,便骑马逃也似地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袁行这才回过头来望向马车,恰好与车帘后一抹有些苦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少爷,你这又是何必……”
袁行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只是车却驾得更加平稳了。很多时候,看穿但却不必说穿。这些年来,他随侍在少爷身旁,自是知道徐姑娘在自家少爷心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只是他也知道,少爷始终放不下心中的芥蒂,无法敞开自己的胸怀,倘若有一天他能够将过去放下,恐怕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只是这些,他却不能说,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马匹飞驰,徐莹夹紧马腹,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她的脸生疼,仿佛此时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一路行进到繁华的街市上,她都丝毫没有放缓速度,心中甚至绝望地想:倘若此时就这般从马上摔下来死去也好!
这时,几个身着县衙官差服饰的年轻人正好在街旁的酒肆喝酒,见路上的行人惊叫连连地往街边闪去,他们好奇地一看,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女子驾着马正直冲而来。
“快去阻止她!”
喝令声未落,就有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韦应奇,切记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