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无根之萍
少年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耳里听着外面众宾客的谈论声,猜想这就是客栈了吧。
他起身推开门,四下搜寻着,然后看到斜下方那道翠绿的身影,她静静坐在桌边,呆呆的看着窗外,手里端着一杯酒放在唇下,却久久没有喝下去,像是在想着什么。
少年下了楼走过去,立在倩兮身后。
“饿了就吃些东西。”倩兮还是看着窗外,平静的声音响起。
少年点点头,他确实饿得不轻,很快就将整个桌子扫了个干净。
倩兮将酒杯里的酒喝下,然后起身下楼,少年跟上。
走在街道上,倩兮停下来,转身对少年道,“不要跟着我。”
少年咬咬牙,“不跟着你,我一定会被抓回去,他们会杀了我。”
从此以后倩兮身后就多了条尾巴。
这三个月,倩兮两人辗转在这一带,解救了不少被奴役的平民,最终引起了对方高层的注意,“枯心人”三个字也随着一句话在这一带逐渐流传开来,哪有不平事,哪儿枯心人。
这日傍晚,一个小山头,倩兮迎风而立,她的衣裙飘舞,发丝飞扬,她觉得这三个月过得很充实,虽然她很不喜欢那句话。
突然一道流光降落在她身前,一个威武的中年男人显现而出,“枯心人?”
“是我。”倩兮静静看着对方。
中年男人上上下下看了看倩兮,皱眉道,“这一带采矿的平民是被你放走的?”
“是。”
“你要与我腾云山庄为敌?”中年男人眼神逐渐凝起。
“没有,只是你们对待他们的方式有伤天和。”
中年男人松出一口气,“这事我已知晓,以后我们腾云山庄会尊重采矿民众的。”中年男人顿了顿,“今天找到阁下其实是想问你其他一些事。”
“其他事?”倩兮皱眉。
“阁下如此年轻就已达到入虚剑境,想必是出自冰玄剑学院。”中年男人见倩兮不说话,接着道,“那阁下一定知道。”他将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神墟之主是否真的被消灭了,浩劫是否真的不会产生?”
倩兮心中一凛,“为何这么问?”
“隐隐听到一句流传。”中年男人神色极其凝重,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浩劫未熄,终将到来。”
倩兮悚然动容,接着释然,这些关乎大陆命运的事又何须我来操心,还有神,莫邪前辈他们,倩兮回道,“我没有听说过,你可以亲自去冰玄剑学院问问。”
中年男人摇摇头,“我们这样的小宗派怎么进的了冰玄剑学院?”说完看了看倩兮化作流光离去。
他们加速开采元灵石矿是想在未来浩劫发生时保全自己?可真的还有浩劫?倩兮忍不住还是多想了想。
“大人。”那个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少年此时走来,再次跪倒在倩兮身后,“我要学剑。”
倩兮没有说话,少年接着道,“这次学剑,不为报仇。”
“那为何?”倩兮转身看着少年。
这少年已与三个月前很不一样了,一张略微稚嫩的脸带着爽朗的笑容,一双眼也变得清亮,“跟大人一起扫却天下不平事。”
倩兮皱皱眉,然后道,“好,我教你。”
少年站起来,眼里露出兴奋的红光,“大人,我叫轩微寂。”
又是一年过去了。
倩兮带着少年像是在丈量着大地,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着,没有规律,没有目标。
她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不知要飘向何方,但她觉得充实得多了,偶尔还能在她脸上看到微笑,呵,还是挺美。
黄昏,落日,世界的某个角落,不知名的小山,倩兮闭着眼,张来双臂,感受着晚风的温暖,呼吸着禾木的清香,觉得心中宁静舒适。
在她身后,少年静静看着那道翠绿的身影,她轻舞的衣裙,飘扬的长发,清冷的容颜早已深深刻在了心底,可为什么明明她就在眼前,却永远的遥不可及。
少年在心底低语,“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是否还能记得我叫轩微寂?”
他觉得“大人”的称呼让他们显得生疏了很多,这次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终于唤道,“师,师傅。”
倩兮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喝道,“不要叫我师傅。”
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倩兮这么生气,发这么大火,惊恐的低下头来。
倩兮眼神收缩,露出悲痛之色,就在刚才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少年眼里那熟悉的眼神,曾经自己在神离身后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你,好自为之。”倩兮说完这句话,叹息一声,化作流光而去。
少年抬头看着那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一滴滴眼泪流落,从此以后,自己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
无尽星空,繁星点点,颗颗漂移交错。
大陆的某个角落,倩兮独立,星空下,晚风中,小山头,她的衣裳轻起,发丝飞扬。她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寂寞,就像是天空中那最远最远的星,独自在那里微微发着光。
倩兮苦涩的笑笑,“这一年来,我从不敢夜里出来,就是害怕看到这星空,就是害怕想起你,我,只是在逃避。神离啊,你一直在我的世界里,从不曾离去,只是我选择不见你罢了,可是,我却始终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倩兮慢慢蹲下来,紧紧环抱着膝盖,就像被世界遗忘的影,她的声音无助悲凄,“呵,逃避又有什么用?想要忘记,却总是忆起。能有什么办法将你从我的世界赶出去呢?”
突然,倩兮一颤,缓缓站起来,情绪异常激动,以至于灵力不由自主波动而出,一片片星宇浮现,围绕她疯狂旋转起来,接着猛然一顿,所有星辰寂灭消散。
倩兮似颠似狂,“呵,呵呵,既然不能将你从我的世界赶出去,那就将我自己的世界毁灭,那样,你还能存在?哈哈,神离,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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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