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安民风剽悍,这换在以前战乱的时候,黍安的女人也能拿起刀来杀敌。新来的知州大人是个畏妻的,反而让她们对知州大人的印象更好了。
在知州衙门当差的人很少有人像周尧成一样,因此他们这段日子很不好过,家里的女人都羡慕知州夫人。一旦有不如意的地方,就要和自己男人吵知州大人如何,他们又如何。这让他们一个个的心里不快,见周尧成在衙门一天到晚除了看文案没做其他事后,都忍住有点幸灾乐祸。
任你是朝廷派来的知州大人又如何,镇北王不给面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衙门的人虽然私下里有点看不上周尧成,但明面上却是恭敬的很。就连刘通判面上也是一副恭敬的样子,这要是有谁不长脑子真的给知州大人脸色看,这样的人仕途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周尧成是不缺耐心的人,他让陈柏往镇北王爷府送上的拜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周尧成作为知州,在衙门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见王爷府上一直没有动静,没有人当着周尧成说什么,私下里衙门里头传的沸沸扬扬。
听到闲话的陈柏为此没少生气,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不能给自家大人惹事。见陈柏板着个脸,周尧成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
“爷,他们当着你的面一个个恭敬的很,私下来都在看笑话呢。”陈柏想到他听到的那些闲话就生气,好歹他家大人也是知州。
周尧成笑了笑,“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还能让人闭嘴不说不成?只要没人当着本官的面说,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况这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他一个个的去计较反而落了下乘。
“爷,你说王爷府什么时候会来消息?”只要镇北王见了他家老爷事情就能解决了,总不会一直不见人吧。
周尧成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王爷公务繁忙,到时间了自然会派人来。”不知道这是王爷的考验还是王爷此时不在府上,这个时候除了等别无他法子。
周尧成每日照旧去府衙看文书,对于刘通判掌管的事务也不插手,只是他看的刘通判判下的案子,凡是有不合常理的,都要让他给个说法,这一时间倒是让刘通判收敛了些。
直到有一日,衙门内进来了个面白无须的宦官,这个太监看起来大约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瘦削的脸庞看起来眉清目秀,看见他就拱手笑道:“周大人,王爷有请。”
周尧成拱手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来人正是镇北王爷贴身太监赵太监,他是从小就陪在镇北王爷身边的宦官,不是谁都能让他来请的。赵公公还以为冷待了这么些日子,这位青年才俊就算面上看起来恭敬,私下里定是有几分不满的,没想到这位周大人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慢待了一样。
一路上周尧成都老老实实的跟着赵太监,也没有向这位贴身太监打听镇北王府消息的心思,他知道能贴身伺候王爷的内侍必定是嘴巴最严的,除非有主子发话,不然任何人休想从他嘴里知道一点消息。
既然这样,他有何必开口,凭白坏了印象。周尧成的想法没错,为此,赵太监高看了这新来的知州大人几分。
进了王府,周尧成一看这府内建筑简单大方,一点也没有京城庭院的华丽。走进大殿,屋内的摆设都是简单实用的,看来镇北王不是那种喜好奢侈的。
很快就有下人端来茶水,赵公公笑着说道:“周大人且等会儿,王爷马上就到。”
周尧成点了点头,人在屋檐下自然是没有挑剔的道理。赵公公说完就退了出去,偌大的客厅里头就只剩下周尧成一个人。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有一股苦味,周尧成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这明显就是黍安的茶叶,黍安地质不好,种出来的茶叶都是苦的。因此黍安本地很少有人种茶卖的,百姓们都是喝的野茶或者去买的外地的茶叶。
周尧成家里喝的都是从自家里带来的花茶,他不认为这是下人有胆子慢待,看来只能是这府上连主子都喝的是这黍安的茶。
周尧成正沉思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周尧成连忙站起身来,就看见一个男人迅速的走了进来。
眼前的男人身上穿的是王爷才能穿的蟒袍,面容黝黑,身高八尺,双眼带着锐利无比的光芒,看了一眼就让人心悸不已。此人就是杀伐果决,让外族望而生畏,维护了黍安数十年平静的镇北王爷。
周尧成长行揖礼,十分恭敬道:“下官周尧成,见过王爷。”
镇北王摆了摆手,道了一声起,往桌子上看了一眼,见里面的茶水少了一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周大人觉得本王的这茶如何?喝的可习惯?”
周尧成微微一愣,没想到镇北王一来就问他这个。王爷府招待的东西再难喝也不能实话实说,但更不能撒谎吹嘘一番,这茶的味道想来王爷也是心中有数的。
周尧成无奈的笑了笑,道:“回王爷话,这茶虽苦,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是只有黍安才有的味道。说来惭愧,下官并不是爱茶之人,只要能解渴,即使是清水一碗,下官也能接受。”
镇北王挑了挑眉头,笑道:“你这话不错,不过你比本王强些,当年本王第一次喝这茶的时候可是吞不下去,如今喝习惯了到也觉得这茶不错。不过本王也想着如果在黍安能喝到其他味道的茶就好了。”
周尧成心思一动,躬身拱手道:“想必有朝一日,王爷或许能得偿所愿。”
镇北王紧紧的看着周尧成,看的人额上冒汗。随即甩了甩衣袖,坐在位置上,淡淡说道:“那你和本王说说,你觉得如今的黍安如何?”
周尧成无奈说道:“下官来到黍安所看的都是衙门的案子,在王爷治下,黍安的百姓比其他地方幸运多了,在黍安捏紧腰带做人的反到是富人。”
镇北王闻言看了周尧成一眼,只见他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不像其他人在他面前忐忑,看着倒是个胆大的。忽然问道:“听周大人的意思,并不赞同?难道周大人科举当官只是为了享受权利,做人上人不成?”
周尧成闻言心里一紧,抬头一看只见镇北王脸色平淡,看不出怒气。周尧成镇定起来,站起身来看着镇北王,开口道:“回王爷话,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做官不为名利,不为流传千古,只为下官治下的那一方百姓。”
“嗯?”镇北王挑起眉头,看面色平静的很,也不知信没信。
“王爷有所不知,我周家是泥腿子出身,因内子会做点生意,这家里的日子才好起来。而靠着给周家做工赚钱的村民日子也以前好过多了。”
“在下官看来,天下百姓都是一样的,不管这人是家财万贯还是一穷二白,都应该一视同仁。若有人为富不仁,自然应该惩戒以儆效尤。但若是此人没有任何过错,只因为穷人的一句话就惩罚他们,这何其不公?”
镇北王面色不定,沉声道:“你可知不是所有的商人如你家夫人那般,有多少平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
周尧成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王爷说的是,有富人为富不仁,但也有人乐善好施,也有穷人凶神恶煞。这世间的好人坏人并不是因为他是富人还是决定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富人做善事的力量更大,当富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个国家也就越富有强大。”
镇北王眉眼一皱,冷笑道:“难不成本王要让这平民百姓都去做商人不成?”
在镇北王看来,不管周尧成说的多好听,想做一个商人没有点手段是不成的,富人赚了多少银子,就有在穷人身上吸了多少血。更何况所有人都去行商,那地里的活谁做?谁还能吃苦头当兵,这是动摇大夏的根本。
要不是他查清楚周尧成身家清白,他都要担心这人是否是外族奸细?
周尧成闻言急忙摇头道:“下官并无此意,土地是百姓的根本,也是大夏的根基。只是在下官看来,如果说一个府城是一潭死水,商人就若那活水带来了生机。只有越来越多的商人进来的,才能盘活一座城池。”
……
从王府出来已到了傍晚,拜别了镇北王。周尧成上了马车,陈柏刚驾车到门口,却见远处有辆马车,见他们回来后,那一旁等候的侍从立马扶着人下来。陈柏看见来人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爷,刘通判来了。”
周尧成下了马车看着远处的人,挑起眉头,他是在衙门直接被镇北王爷府的赵公公请走的,想必衙门府内已经传遍了。
周尧成嘴角微扬,道:“刘通判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刘通判闻言努力露出个笑容,只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更扭曲了,道:“听闻王爷召见,见大人无事,下官就放心了。”
周尧成点了点头,笑着道:“有劳刘通判操心了,王爷看着威严,没想到却是个平易近人的,黍安有王爷是黍安之福。”
“这天气已晚,不如刘通判留下来用饭如何?”周尧成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问了一句。
刘通判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听了这话也只得告辞离开。转过身去,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